电话那头，裴燃沉默了好一会儿。


    沉默时间比先前的停顿时间都要长。


    林岁晚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已经挂电话了。


    就在这时，倏然听到裴燃低沉磁性的声音，顺着电波传进耳里。


    “……苏家在多年前，有一个走失了的年幼女儿。”


    林岁晚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先前的笑意，只不过眼里的明朗渐渐褪去。


    她并没有接裴燃这话，但也并不意外裴燃会查到这个。


    苏家女儿当初走失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时间久了无人提及了而已。


    但只要提及，并不是无从追溯。


    裴燃其实本来并不确定要不要对林岁晚提这个，但他的确查到了这个。


    看到林岁晚对小烬很是尽职尽责的样子，裴燃觉得还是不要瞒着她比较好。


    但此刻听不到林岁晚的回应。


    裴燃迟疑片刻，又道，“那个女儿的名字叫苏朝暮，当时这事儿还闹挺大的，走失之后遍寻不到，苏志宏夫妇才收养了一个和女儿容貌相似年龄相仿的女孩。也就是现在的苏朝暮。”


    “后来，当初走失的亲生女儿被找回来了，再后来，这个亲生女儿又发生了意外，不见踪影了。只不过这些事情，就没有什么水花了……”


    “听说那个走失的亲生女儿被找回来之后，名字叫做，苏晚。”


    裴燃查到这些的时候，原本其实不愿相信，其实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个故事，再看到现在强大又洒脱的林岁晚。


    很难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可是其中种种，又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个故事里的小可怜儿，和眼前这个强大的顶尖女佣兵……是同一个人。


    裴燃本以为林岁晚依旧不会回答，他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表明，我查到了这个。”


    哪知林岁晚倒是开了口。


    裴燃最先听到的，是她的一声轻笑。


    然后才听到了她清亮的声音，从声线到语气，都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但像她这样的人，可以轻易掩藏自己的情绪，只要她想，别人没那么容易能看穿她的情绪。


    “那天在苏宅的时候，苏太太也这么问过我。”林岁晚说道。


    这话让裴燃意想不到，“她……”


    李雪秋认出她了吗？说起来，那天在苏宅，应该是林岁晚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吧？如果除去多年前他们或许见过面的可能的话。


    竟然第一次见面就认出她了吗？


    裴燃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合适，但是在听到林岁晚这话之后，裴燃脑子里最先冒出来的一句就是——那还真是知女莫若母啊。


    可真要知女莫若母，她们又怎么会走散这么多年呢？


    所以裴燃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句话断在了第一个音节。    “她认错人了。”林岁晚声音淡定，“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裴燃无从判断这话中真假。


    林岁晚：“我们组织外招的储备成员，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经历过重重选拔之后，才又可能成为组织正式的成员之一。”


    裴燃依旧无从判断真假，但林岁晚的声音平静笃定，有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道。


    “也对……”裴燃道，“总之，我只是查到了这个，觉得有些凑巧。”


    林岁晚不欲多说更多，虽说对于裴燃的调查，她心里稍有几分反感，也正常，人总归对人在背后调查和窥探而心生反感。


    不过裴燃直截了当地坦白，倒是抹平了林岁晚心里的很多不快。


    结束通话之后，她就拿出个耳机塞进耳朵里，接通了通讯。


    那头十七不在，暂离了，应该是去吃饭了吧。


    只有个她做出来的人工智能，帮着处理一些基本的问题。


    林岁晚找到一间空诊室，看到电脑屏幕亮着，就把随身携带的接口插了上去。


    很快就从电脑里调出了资料来。


    从进入诊室到离开，都没用五分钟。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林岁晚鼻梁上架着的大框眼镜，镜片上显示着的各种文档框框映进她的视线里。


    十七的声音这会子从那头传来了，还带着含糊不清的咀嚼声，的确是吃饭去了。


    “咦？头儿，这是什么东西……嗯？病历资料啊，你上哪儿弄来的。”


    十七边说边快速敲着键盘，“我看看，这是苏朝暮的病历资料啊，肺炎……blablabla，各种治疗blablabla……”


    “这是十几年前的病历资料了啊。”十七说道，“居然还有存档。”


    “是啊。”林岁晚应道，“我也觉得挺神奇的。还有更神奇的呢，我还找到了我的病历资料。”


    “嗯？”十七也有些吃惊，马上就敲了敲键盘，“还真是！苏晚，也是肺炎……吸入性肺炎……blablabla……进行治疗blablabla……病因呛水……”


    十七一愣，重复了一遍这个关键词，“呛水？”


    林岁晚轻笑了一声，“是啊，呛水。你再看看呢，还有一份病历资料呢，我都筛选出来了。”


    十七那边马上哐哐敲键盘，没一会儿就发出了一声吃惊的抽气声，“妈呀！”


    别说十七这么吃惊了。


    林岁晚自己看到的时候也挺吃惊的。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另一份病历资料，此刻就出现在眼镜片上。


    病历的名字赫然是——裴烬。


    病因，溺水。


    而这个病历的日期，与林岁晚那份病历资料，就是同一天。    说实话，能让林岁晚大吃一惊的情况其实不多了。


    林岁晚也不是没有想过，苏朝暮不是当年救裴烬的人。


    毕竟苏朝暮不会游泳，感觉是明摆着的。


    但林岁晚也没有想过，人不是苏朝暮救的，而是自己救的。


    就很神奇。


    十七也觉得很神奇，在那头一连串地卧槽卧槽，表示出吃惊的心情。


    十七问道，“头儿，你有印象吗？”


    林岁晚摇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一点点都没有？”十七知道头儿的记忆有所缺失，但是……


    “那少爷长那么好看啊，你居然一点儿都不记得吗？一点点都不记得？也没认出来？电视里你们这种，那都是要以身相许的啊。”十七又问。


    林岁晚撇撇唇，“多新鲜啊，我也长这么好看呢。那少爷不也不记得我，没认出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