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相信明莲，就像明莲相信她一样。


    自家师傅只是执迷于那心中执念，看方才看不破罢了。


    但在她再度将自家师傅的佛心破除，纵然其无法在重重佛经之中寻找到新的佛心，法海也会提着师傅再入这红尘大千看看。


    见一见这世间的恶人，看一看那尘世的好妖，明了佛经众生平等的真谛。


    “徐施主！我师虽执迷，她的话却未错，人与妖，不能在一起！”


    法海看向徐仙儿，行着佛礼，淡然说道，并非警告，也非劝诫，只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人有人法，天有天规！”


    “敢问师太，哪一条人法？哪一条天规？”徐仙儿面色平淡，她虽只是一普通医者，也未曾听说过人间王朝，会去规定妖类。


    天规又岂会来限制凡人？


    法海沉默，并未多言，如今的人间自然没有这种规定，但在上古之时，神人混居，为了避免远古妖神再度崛起，人间便不再允许人与妖交。


    道家拿妖炼丹炼器，佛家渡妖护法护道，从根上，人的修行就在针对妖类。


    一个消其筋骨，一个磨其精神。


    如强行渡化这种消磨意志的法门，向来都是用以对付妖魔！


    而天规……


    天规确实限制不了凡人，但你徐仙儿，真的是凡人么？


    法海看向徐仙儿的身后，眼中佛光闪过，她比明莲看到得更多！这身好似连绵不绝的功德气运，又怎么可能是凡人？


    “施主可曾想过，你与白施主之间的寿命差距？待你垂垂老矣，他仍年少，施主当真能待他如初？他又能待你如一？”


    法海闭上双眸，口中再劝。


    “自然！”法海的话，动摇不了徐仙儿，法海提出的问题，她也早已想过。


    她有数种定颜之法，保持青春于她而言，并不困难。


    她和白真之间，唯一相差的，便是寿数。


    纵然她医术再高，这一世，也最多陪自家相公百年。


    百年之后，徒留相公寂寞，徐仙儿确实不忍，故而，相公与她说过，会找一门合适的修行法给她，也承诺，届时她会好好修行。


    只是现在……


    小青是妖！沈璃是龙！


    一个的法门不适合，一个天生神圣，根本不需要凡人的法门。


    这才迟迟没有搞定。


    徐仙儿也并不着急，若非要陪伴相公，她本身并不太愿修行。


    和修行相比，还是行医救人，更合她的心愿。


    人有人的难，妖有妖的劫，修行者未必如意，仙……又能如何？    “师太！若是要陪伴相公，我自也可修行，人不能和妖在一起，那仙呢？”


    “仙人与妖仙呢？”


    眼见徐仙儿的眼中的执着，法海也不再劝说。


    她小手摊开，捧着那万灵血珀，也不再搭理徐仙儿，双眼凝视着晶莹的血珀，一脸的慈悲。


    众生皆苦！


    凡人犹甚！


    纵然是人间的顶尖修士，她也并不能荡平这乾坤，仅能尽己所能罢了……


    嘴中轻声叹气，胸间无量佛光自心口射出，抵至那一方剔透的血珀，以人心印魂心，以心印心！


    我感你苦厄！你受我佛光！


    他心通！


    法海以破迷开悟之境界，运转他心通神通，感受十万冤魂之痛楚绝望，眉头微皱起，以她重修出来的禅定之心，一时间都被那一点点消磨，见不到希望的绝望笼罩。


    佛光笼罩之中，这万灵血珀终于化开，其间一个个冤魂戾气缠绕，十数万的冤魂就这般出现在这金山寺，在法海以他心通神通感应，面上的痛楚方才减缓。


    “大胆恶鬼！”


    “妖孽！”


    “乱我佛土！”


    突然出现的冤魂，让金山寺内的修者一个个惊慌不已，便要施展神通除鬼！


    只是，法海早有准备，一道金色法身自法海身上浮现，无尽神威涌现，那本被明莲收起的禅杖与钵盂，竟自行飞到了那法海法身的手中。


    与两道佛宝一同的，还有一件朱红为底，金丝为线，无数宝珠点缀的锦镧袈裟。


    法海法身轻点，那钵盂就飞至上空，数道佛光垂下，将金山寺内有修为的大僧尽皆束缚。


    “还请诸位师伯、师叔冷静！并非妖魔，而是大功德！”


    “我金山三宝亦在助我！”


    法海的话语，伴随着禅音，在整个金山寺回荡，诸多佛僧抬头，便见到那吞吐茫茫佛光镇压他们的钵盂，和在钵盂身旁蓄势待发的禅杖。


    禅杖佛光时明时晦，就好似在等着哪个不孝之辈，忤逆他们，以便出手一般。


    而后，那锦镧袈裟化作一卷，十数万冤魂便被袈裟所罩。


    袈裟加身，不入沉沦！不堕地狱！


    这是她金山寺第三宝的功效。


    在袈裟的庇佑下，那些本无甚反应，连哀嚎都不会的亡魂，眼中多了些灵动。


    法海双眸神光闪过，照见袈裟之内，亡魂的生死与业力，口中经文诵念，一个个灵魂就这般获得解脱，化作灵光，在佛光接引之下，进入六道轮回之中。


    解脱的灵魂，也彻底清明了神智，一个个朝着法海和徐仙儿鞠躬，口中道谢。


    “不必！不必！要谢便谢我家相公!我未做什么。”    眼见这一幕，徐仙儿摆了摆手，眼见这些灵魂，一个个得了自由，红润的面庞也荡起温和的笑意。


    这万灵血珀还是她相公谨慎，才能拿到手中，送来这金山寺超度呢。


    一旁，眼见这一幕的法海，也未说什么，只是将那如汪洋澎湃的佛力倾泻在经文之中，面无任何表情。


    好似并不为徐仙儿与白真的事情所动摇。


    刚刚与徐仙儿的交谈，有一件事，她并未告诉徐仙儿。


    人不能和妖在一起，仙……也不能！


    ……


    “你确定，顺着这暗河能找到那小蜈蚣精的老巢？”


    在眼见徐仙儿进入金山寺后，白真并未耽搁，提着那短小的蛤蟆精就向着那小蜈蚣精的老巢而去。


    只是……


    这路，越走越熟！


    直至在钱塘县北郊，循着一个地洞，进了深处，见到一条地下暗河，白真才恍然。


    “暗河是天然的通道，小……蜈蚣精的几处巢穴便是依暗河而建。”


    “大王神威，毁了它一处巢穴，断开了上下游巢穴的联系，但这下游数处巢穴都还在！”


    “那小蜈蚣精最喜在最后一处巢穴修行！”


    听到蛤蟆精的解释，白真点了点头，便示意其走在前方带路。


    “大王！里边请！”


    蛤蟆精的脸上堆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