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死鬼的屋子已经收拾过一遍，没有那些白布挂在屋顶，看起来舒服多了。


    秦禾坐在沙发上，屋里的灯全开着。


    吊死鬼递给了她一杯水，秦禾拒绝了。


    “我刚刚喝了很多。”


    吊死鬼瘪瘪嘴，“姐姐，你怎么啦，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秦禾叹了口气，拉着吊死鬼坐在自己旁边，“就是我给你打个比方。”


    吊死鬼眨眨眼，“嗯嗯。”


    秦禾继续道：“就是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身世凄惨，不愿意面对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颓废的把自己掩藏起来，但又非常积极的工作。”


    “这样的人，我该不该去开导他？”


    吊死鬼一怔，突然沉默了，舌头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睡衣边角。


    暖黄的灯光在它眼眶里碎成星子，半晌才沙哑着开口：“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吊死鬼吗？”


    秦禾愣住，她从未想过追问对方的过往。


    吊死鬼起身从抽屉里摸出张泛黄照片，照片上穿校服的少女笑得灿烂。


    少女锁骨处戴着枚银色星星吊坠，与她现在脖子上永远抹不去的嘞痕大相径庭。


    “我高三那年，喜欢的男生出了车祸。他双腿截肢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拒绝见任何人。”


    吊死鬼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和我一样父母一起做生意，算是青梅竹马吧。我每天隔着门缝给他读诗，偷偷把他的画稿寄去参赛。后来他在信里说要重新站起来，我太开心了。”


    她突然笑出声，带着某种近乎癫狂的自嘲：“结果推开地下室门，看见的是他吊在房梁上的尸体，警察说他早就把参赛作品全烧了，那些鼓励的信不过是想让我死心。”


    秦禾的手指死死抠住沙发。


    吊死鬼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冰凉的脸贴在她肩头：“姐姐，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我到现在都在想，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敲那扇门。”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无雨却狂风，吹得窗户咔咔作响。


    吊死鬼松开手，眼神里翻涌着秦禾看不懂的情绪：“所以你问该不该开导？答案早就攥在你自己手里了。”


    “但要明白，有些人，救不了。”


    秦禾陷入沉思。


    吊死鬼松开抱着的手，仰头靠在沙发上，故作轻松地说：“因为他的死，他父母不愿继续做生意了，毕竟就那么个儿子。”


    “我父母也挺神经，让我成年给他配冥婚，跟他爸生一个。”


    秦禾猛然转头，“她们都同意了？”


    吊死鬼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说：“他爸妈巴不得呢，我爸妈也是，这个生意挺赚钱，我两个哥娶媳妇的房啊车啊彩礼马上就凑齐了。”


    “除了我皆大欢喜的事儿，当时村里也有这种规矩，不过是男方生不了就和男方的父亲试试，我觉得挺恶心的，跑又跑不掉，就上吊了。”


    这简直就是一群畜生啊，怎么敢的。


    秦禾一阵胆寒，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这种经历，上前虚抱住她。


    难怪她不想投胎，这要是秦禾自个，也不想吧。


    “都会过去的。”秦禾轻扶她的背。


    吊死鬼哭笑不得，“姐姐，我已经死啦，才不会去想阳间的事儿呢，我就想在地府混吃混喝，玩天玩地，这里没什么不好的，近则地府，远则拿着工牌去阳间溜达，我还交了姐姐这样的朋友，那可是未来楚江王的夫人呢。”


    秦禾也被逗笑了，松开手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什么夫人。”


    “就是夫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两个心里的小九九，我可清楚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


    “我可是资深小说迷，你们这种剧情叫，嗯......互相暗恋。”


    “说什么呢，我可是明恋。”


    吊死鬼当即哈哈大笑，“哇，你承认你喜欢楚江王大人啦？”


    话题偏了这么远，但秦禾也想清楚了。


    她之前一直很担心很难受，现在这个商允南虽然是个完整的人，也记得她和他的一切，但终究不喜欢她。


    她害怕他恢复记忆之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或许压根就不可能了。


    所以一直失眠。


    听吊死鬼这一番话她明白了。


    有记忆和没有记忆那都是商允南，如果这个有记忆的商允南不愿意再封存自己的记忆。


    恰恰说明他把当初的事都看开了。


    看得开是一件好事儿啊。


    这样她也能接触完整的他，就算不喜欢也可以慢慢来嘛。


    反正现在住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


    秦禾想了想，决定每天送完外卖就去赖着他。


    事业爱情两手抓。


    秦禾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吊死鬼的头，感受着对方身体里不属于活人的凉意，却觉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暖意。


    窗外的狂风仍在呼啸，玻璃震颤声与她剧烈的心跳声交织，终于缓缓开口：“谢谢你，我明白了。”


    吊死鬼歪头笑了，“姐姐想通就好，不过......”


    她突然凑近，目光落在秦禾眼下的青黑，“你这黑眼圈，再熬下去可就成国宝了。”


    秦禾顺势躺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盘旋的飞蛾：“当我傻啊，鬼哪来的黑眼圈。”


    话音未落，窗外炸响第二道惊雷，飞蛾受惊撞上灯泡，扑棱的翅膀在墙上投下凌乱的影。


    吊死鬼蜷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转了转眼珠子，忽然说：“对哦，姐姐，咱们要不要去黄泉路那边新开的酒吧，老好玩了。”


    秦禾不赞同的点点头，“照你刚刚那样说，你还没成年吧？”


    吊死鬼一听就知道没戏，像个蔫了的气球，“我都死了还管成不成年啊？”


    “未成年人禁止饮酒。”秦禾斩钉截铁。


    “姐姐~”吊死鬼凑近她。


    “没得商量。”秦禾闭着眼不看她眨巴的眼睛。


    “好吧。”


    玩了没多久，秦禾就回自己屋睡觉了，一边顶着狂风关门关窗，一边想着每天怎么缠着商允南。


    “叮铃铃”


    第二天早上手机和闹钟齐响，秦禾还纳闷呢。


    电话号码不认识。


    “喂，谁啊？”


    “你好，我们是楚江王叫的搬家公司，这边麻烦您过来开一下门，我们要将楚江王大人的住宿行李搬走。”


    “什么？”秦禾蹭一下坐起来，“搬家？那他住哪里？”


    商允南的房子不会装修那么快吧？起码也得半年。


    “我们得到的行程是搬去第二殿，麻烦女士开一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