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人家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感慨？”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过来，还有什么看不开想不透的呢？”


    “不管多么难的坎儿，都有迈过去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我安慰了几句，顺便递上一支烟。


    “我是说你小子今非昔比，连安慰人都能安慰的这么恰到好处了。”


    “这说哪里话？这几年我可是您老人家一手培养扶植起来的……”


    “您老人家亲眼看着我一步一步成长，要说亲，没有谁比你对我更亲。”


    “要说帮助，也没有谁能比得上您老人家给我的帮助。”


    “小子，什么时候你还学会跟我老头子阴阳怪气了？”


    “不是，我是有感而发。”


    “其他人不知道，但你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直以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摸爬滚打走到今天。”


    我话锋一转，开始打感情牌。


    究其内心，我并不恨他，顶多有一些埋怨。


    毕竟我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不是老鸽子从小一手带出来的。


    能够在我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奢望奢求太多。


    “小子，你说这些话，让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老鸽子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不知道他说有感而发，还是有其他想法。


    “要是我能狠下心，让那些年轻人像你一样多吃些苦，多历练历练，或许今天就会不一样了……”


    “不，你老人家可千万别有这样错误的想法！”


    “哦？”


    “我南浩瀚现在来说是独一份，是因为我没得选！”


    “但凡能有的选，我绝对不愿意选这条路！”


    “人和人的成长环境和经历是不一样的，可遇到的挫折全都一样，又怎么好呢？”


    “我这样的特例去和其他人比较，又怎么好让其他人以我为标呢？”


    “说说，你有什么不同？”


    “老鸽子，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


    “什么错误？”


    “你一直觉得我这样的人是可以复制的，甚至觉得我的成功，别人也可以。”


    “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大错特错！”    “一个男人一生当中，最难的三节课，我已经上了其中两节。”


    “哪三节课？”


    “接受父母不爱你，接受伴侣不爱你，接受孩子不爱你。”


    此话一出，老鸽子明显有些动容了。


    “很小的时候有算命大师给我看过，说我天生反骨，天煞孤星，是个丧门星。”


    “曾经我一度根本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看来是一语成谶。”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的师傅，带着我在江湖这条路上走。”


    “混得出来就有价值，混不出来也不会影响南家的运势和运气。”


    “直到现在，南万天那个老家伙口口声声把南家交给我！”


    “甚至带我去了南家的密室，让我知道了南家所有的秘密。”


    “可是在我孤军奋战的时候，却没有伸出援手。”


    “他以为我必死无疑，眼睁睁的看着我孤立无援，被人围攻。”


    “很可惜我并没有死，龙黑京也没能除掉我，我活了下来！”


    “从那一天开始，南万天对我避之不及，躲我躲得就像是躲瘟疫一样！”


    “现在，只是利用我师傅跟我多年的感情，在中间维系，没有翻脸。”


    “南万天看人真的挺准，唯独他看错了一个人！”


    “你是说龙黑京？”


    “不是龙黑京没有对我痛下杀手，也不是他不想干掉我证明自己。”


    “而是他没有看清楚我，选择了宽恕与原谅！”


    “南家所有的勾当和合作，我全都一清二楚。”


    “我非但没有干掉龙黑京，还重用他，让他替我接管了一切。”


    “换成是你的人，你想让他们试试这种九死一生的滋味吗？”


    “你想让他们来挑战一下，能不能拿到这唯一的一丝生机吗？”


    此话一出，老鸽子沉默了。


    不同的环境会铸就出不同的人，可太过极端的环境，也会铸就太过极端的人。


    当一个人变得极端，那么就难以控制。


    “在江湖上我有很多女人，有些陪着我同甘共苦，出生入死。”


    “有些陪着我风花雪月，纵享人生。”


    “但我一直知道，她们并不爱我，我时常能从她们的眼神和眼睛里，看到一丝怨气和厌恶。”


    “如果我不是南家老四，如果我没有坐到现在的位置……”    “没有掌握这帮兄弟和生意利益财富，没有能在各方势力夹击之下站稳脚跟的能力……”


    “她们一定会离我而去，绝对不会有半分的迟疑！”


    “换成你手下的那些人，谁想来试试亲情的刮骨刚刀，还有爱情的穿肠毒药？”


    “小子，你是不是想多了？你的女人都给你生了孩子，你还在乎这些情爱的吗？”


    “生孩子是一回事，没有人能不在乎。”


    “你觉得像我这样一个数十年摸爬滚打，在江湖中风风雨雨阅人无数的江湖人，我能看不透吗？”


    “你觉得朝夕相处的时候，能够演绎的完美无瑕吗？”


    “让你的人过来试试，你看他们行不行？”


    “小子，不算太坏，最起码孩子是你的。”


    “说的没错，以后或许他们会以我为荣，又或者会以我为耻。”


    “如果我混的好，就算我死了几十年几百年，仍旧会被人挂在墙上。”


    “成为光宗耀祖的榜样，成为后人的骄傲，受后人尊敬与香火。”


    “可我要是混不好，又或者平平淡淡，就算付出一生，又会有几个人记得我？”


    “又会有几个后人，真真正正的会想起我？”


    “搞不好还会因我受到牵连，而唾弃我，辱骂我。”


    “站在我的对手和敌人身边，跟他们同一条阵线，站在我的对立面，对我口诛笔伐！”


    “有两个不爱我的女人，给我生了两个孩子，我又怎么敢奢望他们长大之后，会有奇迹发生？”


    “换一个你的人来，不用他在未知懵懂中经历。”


    “直接把结果告诉他，让他把这条路走一遍。”


    “你看看有几个人能走的过来？又有几个人愿意走这条路？”


    此话一出，老鸽子再次沉默了。


    “不过有一点，你老人家判断的没错！”


    “哪一点？”


    “我是无根的浮萍，悬崖上的野草，也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


    “无拘无束，不受控制，不可控因素太多。”


    “所以你老人家才会三番五次，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嫡系，来占据和拥有这一切！”


    “从而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可控，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这个出发点是好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你老人家同时又犯了一个错误，有能力的不好管，好管的不一定有能力啊！”


    “我的优点同样也是我的缺点，而那些人的优点，同样也会是缺点！”    “世界上没有完全完美的人，温室里的花朵和悬崖上的野草不一样。”


    “野草饱受风吹雨打，不知道死多少才会留下一株，生的茁壮，才能领略悬崖上的绝顶风光。”


    “这时候你老人家想把温室里的盆栽移植过来，领略悬崖上的风光，你想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那些被精心呵护饲养的良驹宝马，一切都是最好的。”


    “相反草原上无依无靠的野马，以天地为家，风餐露宿。”


    “不知道多少当中，才会有一匹能纵横四海，驰骋天涯，成为无数野马中的头马！”


    “带着他们游历四方，寻找水草最丰茂的地方……”


    “这时候你老人家想换一匹良驹宝马过来，成为新的头马。”


    “哪怕更漂亮更强壮，可是没有任何的经验和经历，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那些野马又怎么会甘心情愿的服气？”


    “即使用手段让他们服气了，新的头马有没有本事带他们到水草丰茂的地方？”


    “有没有本事，可以跟他们一起驰骋天涯，风餐露宿？”


    此时此刻，老鸽子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用最简单直白的话，挑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