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B市时不时地降雨。


    乌云遮住了阳光，雨不是很大，但细密的雨丝打在柏油路、花草树叶和雨伞上还是留下了清脆的敲击声。


    林南星收起伞，推开咖啡店的门，将伞放入雨伞桶里。


    她走向吧台点单，发现咖啡店的老板时隔一个多月出现了。


    咖啡店的老板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长相清俊，气质温和。


    老板还记得林南星常点什么，询问后操作机器给她点了单。


    咖啡做好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块香草慕斯蛋糕，对她笑了笑 :“常客福利。”


    林南星有些惊喜，说了句谢谢，伸手接过咖啡和蛋糕。


    慕斯蛋糕的甜腻气息和咖啡的苦味扑面而来。


    手指相触，林南星微凉的手触碰到了他温热的皮肤。


    视线相交，他的笑容温润，桃花眼注视着她，浅棕色的眼瞳映着她的面孔，给人一种被深情注视的错觉。


    但仔细一看，他的眼睛里没什么深情，眼神专注，只有些许的兴味和探究。


    林南星有一些困惑，但不好奇，也没多想，到位置坐下来，拿出绘画工具，准备在雨天捕捉一些灵感。


    她捕捉了几张行人躲雨和行色匆匆的速写，抬起头准备休息一下。


    却发现咖啡店的老板正在她的正前方，她吓了一跳。


    老板向来温和的表情变得热情起来，琉璃色的眼瞳闪烁着愉悦的光芒，语气笃定道 :“你是满星太太吧。”


    林南星一时有些茫然，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认出来的，她看向自己画的几幅素描，线条利落又极富张力，动态感十足。


    好吧，她承认，是有些明显。


    她又想起刚才接过咖啡和蛋糕时，他的那个眼神。


    不对，当时他就认出她来了。


    林南星的眼睛眯起，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嘴角扯出一抹笑，问 :“你怎么知道的？”


    老板看出林南星笑容里的不善，意识到她误会了，温声解释 :“我是太太的粉丝，前几天发现你画中的花瓶是我们店里定制的。今天看到了你的速写，我就确定了，你就是满星太太。”


    林南星了然，那张板绘里，画了店里的花瓶和白色单瓣洋桔梗。


    她没有再向后看，视线下移，落在桌角。


    花瓶里换了新花，粉色桔梗花。


    眨眼间，林南星那点情绪转瞬即逝。


    林南星抬眼看向眼前的粉丝，她从来没和粉丝线下面基过，只好保持微笑回答，“原来是这样，谢谢你的喜欢。”


    这时，一位店员从吧台往这边走来，恰巧听到这句话。


    她一怔，随即露出暧昧的笑容，一边往这边打量一边走开。


    老板背对着员工，没有看到他的员工误会了什么。


    他的声音温和 :“我姓顾，你叫我清和就好了。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说到这他略微停顿，笑意加深，“总不能一直叫你太太吧。”


    林南星的面色不变，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里的深意，自我介绍 :“我叫林南星。”


    顾清和没有多做纠缠，以约稿合作为由，加上微信就走开了。


    林南星顺手将他设置为仅聊天。


    林南星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她看向外面，雨已经停了。


    她匆忙收拾东西回家，直到林南星下午完成当天的商稿进度，才突然想起来起伞没拿。


    她本来想明天再拿，但明天早上也有雨，只好今天去拿回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霓虹灯闪烁，本应在夜空中交织成绚丽的图案，但天空中的乌云却给霓虹灯蒙上了一层暗色。


    行至半路，天空中又下起了毛毛雨，她快步走至咖啡店，拿上伞，跟店员聊了几句才离开。


    想起家里的零食存货即将告罄，林南星转脚走进对面的便利店。


    买足自己喜欢的零食饮料，林南星心满意足地离开便利店。


    拎着塑料袋，打开伞，林南星正要迈进雨幕里，余光看见一旁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有些熟悉。


    她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头——果然是他。


    林南星盯住他，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猫科动物，仔细地观察他。


    陶墨生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衬衫西裤，一派职场的打扮。


    他正在盯着前面飘零的雨丝，不知是太过专心，还是走了神，没有发现她。


    他的头发被打湿，皮肤苍白，雨滴从发丝滴落，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坠在下巴上，要落不落。


    陶墨生看起来神色疲惫，失焦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茫然，淋湿的碎发贴在他的皮肤上，风衣被淋湿，在灯光下折射着水光，衬衫贴在身上有些肉色透出来。


    他狼狈又脆弱的模样——像是一只被淋湿的小狗。


    林南星的指尖发烫，近些天被压制的情绪喷涌而出，叫嚣着让她抓住他。


    听着耳边的雨声，林南星很快将浓烈的情绪再次压下去。


    她松开紧握的伞柄，把撑开的伞收回，上前询问 :“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需要帮助吗？”


    陶墨生摘下蓝牙耳机，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抽离出来，恍如隔世般地回过神来，看向林南星。


    漆黑的眼睛像是被大雨浸润过，眼里的碎光像是被雨滴溅起的水花一样四散。


    美丽又易碎的眼睛里倒映着林南星的身影。


    他瞳孔里她的影子像一枚钉子，将那些暗中翻涌的情绪死死钉住。


    她忽然笑起来——既然猎物自己撞进笼子，何必急于一时？


    她嘴角弯起，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耐心等待他说出自己的困难。


    陶墨生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行李箱，几秒后，他开口:“姐姐，我暂时没有地方住了，你能帮帮我吗？”


    林南星像是没有意料到他会这么说，流露出犹豫的样子。


    陶墨生进一步解释，他和房主的家属产生了矛盾，房主的家属就强势地将他扫地出门了。


    他没撒谎，但也没说实话。


    他的确被房主家属扫地出门了。但他没解释，房主是他的父亲，房主的家属是他的继母。


    他低着头，将眼底的情绪隐藏。


    他知道现在女生的警惕心都很强，几乎不会收留他这种算是陌生人的异性。


    但他还是说出口了。


    她那么温柔地询问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也不一定，毕竟她虽然温柔但绝不软弱，如果这触及她的底线，她肯定会拒绝。


    他吐出一口浊气，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想。


    刚才杨鹏的电话一直没接通，等会儿再给他打个电话？


    要不然直接回家？


    既然继母不让他住在外面，那他就只好回家里了，在家里见到他，继母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林南星看着陶墨生，他低着头，眼睛藏在碎发落下的阴影中，只露出湿漉漉的脑袋和挂着雨水的下半张脸。


    完全不抱希望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林南星终于开口 :“其实我租的房子里还有一间空着的卧室，但是里面很空，也没打扫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你在客厅睡可以吗？有一个长的沙发。不过……”


    陶墨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清后他皱着眉毛抬头，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当场打开他的行李箱，从夹层里拿出他一个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他的身份证，学生证还有各种证件。


    他递给林南星，让林南星拍照，眼里都是不满，“姐姐，你不能这么轻易地答应陌生人住进你家。”


    林南星微微挑眉，一边拍照一边接着说 :“不过，你得把你的证件给我拍照自留，而且我还得发给我的朋友。”


    陶墨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此一举了。


    他的耳朵有些红，紧紧攥着行李箱的把手，转移话题 :“姐姐，我去买把伞，再买一些需要的东西，就跟你一起回去。”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便利店。


    陶墨生买完东西准备结账，却发现手机正处于通话状态，杨鹏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的电话。


    陶墨生戴上耳机：“你什么时候接通的电话？”


    杨鹏偷的激动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当然是从你装可怜的时候！”他不由感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陶！学妹们知道高冷校草这样吗？”


    陶墨生出示付款码，却支付失败，他差点忘记自己的资产被冻结了。


    陶墨生直接开口打断杨鹏的喋喋不休:“给我转点钱，我的资产被冻结了。”


    杨鹏一愣:“你不是跟人家装可怜啊！不对！”他马上反应过来，“你明明还有别的办法，你是借这件事接近人家吧！”


    杨鹏利落地给他转了几万。


    陶墨生付上钱，看了眼门口的林南星，把东西交给店员保管，走到店里的角落里接着打电话。


    他背对着门口，但目光不时扫过玻璃门外林南星的身影。


    杨鹏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没多问，想也知道是他继母干的。


    杨鹏替他担心“虽然你现在勉强算是没有地方住吧，但人家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肯定会觉得你在耍她！”


    陶墨生一顿，声音更加低沉:“我现在不想那么多，到时候再说，她不一定能接受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杨鹏叹了口气，“这又不是你的错。”


    陶墨生低下头看自己被淋湿的衣服，衣摆还滴着水。


    听见电话里的沉默，杨鹏只好说:“你先别想那么多，感情深了说不定这些都能解决。”


    *


    林南星站在便利店门口，雨势变大，雨从天上倾泻而下，水花溅湿她的鞋面。


    看了会儿鞋面上的水痕，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酒味，她抬头，发现屋檐下多了一个醉汉。


    醉汉西装革履，大腹便便，一身味道，显然是刚结束了一场应酬。


    醉汉晃晃悠悠地接近，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林南星：“小妹妹，一个人啊？等谁呢？陪哥哥说说话...”


    林南星退后几步，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眼神变冷：“请离我远点。”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醉汉猥琐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恼羞成怒，向她走近:“你是什么态度！”


    刺鼻的味道大量地钻入鼻腔，他肥胖的身体摇晃着移动，转眼间两人就已不足五步的距离。


    林南星冷冷地看着他，却没有后退，她突然打开雨伞，伞面猛地打向醉汉的脸。


    醉汉猝不及防，被打懵了，不由倒退几步。


    林南星握着伞柄的手用力一顶，醉汉便踉踉跄跄地向后摔倒在雨里。


    醉汉瞬间被淋湿，酒醒了不少，他狠狠地看向林南星:“你找死！”


    他边说边支起臃肿的身体站起来，面目狰狞地快速冲过来。


    林南星放下手中的购物袋，手握着伞，将伞尖对着醉汉。


    她快速思考该刺向哪里。


    腿部关节好了，能让他暂时失去行动力又不会受重伤。


    她的手臂绷紧用力，盯着醉汉逼近的身影。


    就在她准备刺出手中的伞时，醉汉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犹豫地看向她的身后。


    林南星回过头，发现陶墨生正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正冷眼看着醉汉，凶得很。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贴近的体温，他身上的味道随着温度传来，像是竹叶被碾碎的清香，将身边的烟酒味驱散。


    陶墨生的手安抚地捏捏她的肩膀，低头看林南星:“姐姐，你没事吧。”


    林南星紧绷的肩线微微一松，抬眼对上他低垂的目光：“没事。”


    醉汉见两人认识，嚣张气焰顿消，缩着脖子快步溜走了。


    陶墨生看着醉汉消失在雨幕里，才收回视线，弯腰拎起地上的购物袋，转向林南星：“东西买好了，我们回家吧。”


    林南星看着陶墨生，耳边的雨声突然清晰起来。


    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地面，溅起无数水花，落两人身上，洇出点点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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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