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律，上次那件经济纠纷的案子已经结案了，这是我写的结案报告，不过里面有些细节可能会有所遗漏，我想请您帮我看看。”


    “好，你放这吧，有空我会看下。”


    乔楠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段对话。


    刘臻看到乔楠，眉间柔和了几分，“则涛，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跟乔楠说。”


    “好的，刘律。”谢则涛意味深长地看了乔楠一眼，转身出去。


    乔楠全程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刘律，您找我？”


    刘臻心情看起来不错，带着笑说：“今晚你有安排吗？没有的话跟我去吃个饭吧，向楠公司的那件案子办的不错，有人要请我们吃饭。”


    案子没有什么难度，判决书已经出来了，以被告赔礼道歉，赔偿损失为结果结案了。


    “我没有别的安排，听您的。”乔楠对这种饭局不感兴趣，不过不好驳了刘律的面子。


    “好，那下班后一起去。”


    “好。”


    门被打开，然后再度关上。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乔楠盯着拐角处地上的影子，没有进一步动作，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只要乔楠往前走两步，就知道那里是人是鬼，不过她并不想要小鬼现形。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墙后的人才现身，他只是短暂的暴露出了他的狼皮，然后继续披起他的羊皮，融入到草原里。


    早上，江屿辞到公司后，陈辰照常汇报今日的行程。“江总，九点您有个会，下午两点辰星公司的黄总约了您见面，以及今晚六点您还有个饭局。”


    “什么饭局？我不记得今晚有什么安排啊。”


    “是季总安排的，他说抄袭案已经结案了，您答应了要请他的老同学吃饭，就约的今晚。”


    “跟他说我不去。”


    陈辰还想继续说，抬眼看到了门口的季晏礼，“季总。”


    “我都听到了，屿辞，这顿饭你可不能逃，你以为我真的是因为这么一件小案子才找上我这个学姐的吗？我这同学可不简单，她家从她爷爷那辈就开始从事建筑设计，她爸子承父业，北京现在最大的那家建筑设计公司就是她爸开的，多交个朋友对我们来说没有坏处。”


    季晏礼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可是江屿辞还是不为所动，“不去，到点了，开会吧。”


    “真是油盐不进，好吧，那我自己去。”


    乔楠定了一个五点的闹钟，闹钟响起，她将手上的工作收尾，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准时下班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鹅蛋脸，弯月眉，驼峰鼻，还有一双好看的杏眼。她补了补口红，头发依然扎着，看起来知性又利落。


    做好这一切，乔楠洗了洗手，洗手池上的手机震了震，有一条消息进来，擦干手，是江屿辞发来的消息：“下班了吗？”


    “下班了，不过还要陪领导去吃个饭。”乔楠想了想，这个点他那边应该是凌晨12点多了，又问了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等了几分钟，那边也没有再回，乔楠怕刘臻等久了，收起手机，抬步离开。


    今天乔楠的车限号，她坐刘臻的车一起去。


    “你好，两位有预约吗？”


    “有，一位季先生订的位子。”


    “两位这边请。”服务员领着她们到了一个包厢，打开门，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季晏礼今天依然穿着浅色西装，每一根头发看起来都是精心打理过的样子，看到她们，眉毛微微上挑，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学姐，好久不见啊，要请你吃一顿饭还真难，约了两三次，你才肯给我一个面子。”


    刘臻丝毫不给他留情面，“得了吧，季晏礼，怎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副德行，你手下的员工能服你吗？”


    乔楠平时看到的刘律大多是不苟言笑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刘臻神色这么外露，看来这个学弟跟她关系不简单。


    不过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觉得很眼熟，乔楠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季晏礼发现了乔楠打量他的目光，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这位是？”


    刘臻给两人互相介绍，“她叫乔楠，是我们公司的律师，这次你公司的案子就是她负责的。”“乔楠，这位就是向楠公司的合伙人之一，也是我的大学同学，季晏礼。”


    乔楠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她好像在向楠公司见过他，莫陌说的人不是他吗？那么会是谁？


    乔楠有很多话想问，不过这不是一个好的场合，她忍住一肚子的疑问，主动向季晏礼问好：“季总，你好。”


    “你叫乔楠，是哪个字？南北的南，还是楠木的楠？”


    “是楠木的楠。”


    “那你在英国读过书吗？”


    乔楠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一一作答：“没有，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北京。”


    季晏礼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抱歉，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都别站着了，先入座吧，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们公司不还有一个合伙人吗？”


    “他今天有点事，所以由我做代表，这顿饭是特地为了感谢两位。那个案子……”季晏礼话没说完，手机响了，“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电话是江屿辞打来的，电话刚刚接通，他就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在吃饭啊，不是跟你说了今天请骏和的律师吃饭。”


    “位置发我。”


    “你不是不来吗？怎么？现在你又有空了？”


    “别废话，位置。”


    “好好，我微信发你定位。”


    挂断电话，季晏礼对面前的两人说：“说曹操，曹操到，你们不介意多加个人吧？”


    “当然不介意，我也很好奇能够在短短的两年内创办这样一家公司的人是什么样的。”刘臻乐得其所。


    乔楠从他接起那个电话开始就变得不太对劲，她变得格外沉默，只是当有人打开包厢的门时，她总会第一时间向门口看去。


    当门再次被打开，响起不同于之前几次的脚步声，乔楠有种预感，她忽然不敢抬眼看。


    “屿辞，来啦，我给你介绍一下……”


    屿、辞


    她好像又听到他的名字了，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好似有股无形的气压在压迫她的耳膜。


    乔楠终于可以确认，她抬头看去，一抬眼就望到了他深邃的眼眸。面前的人跟八年前的那个人影重叠在一起，只是蓝白的校服换成了黑色的西装，脸上的青涩也被坚毅所替代。


    “你好，我是江屿辞，抱歉，来晚了。”


    “刘臻，听我这位老同学提起过你好几次，今天终于见面了。”刘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江屿辞几眼。


    江屿辞的目光只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就看着旁边的乔楠。


    “哦，这位是乔楠，这次我们公司的案子就是她接手的。”季晏礼第一个反应过来，给江屿辞介绍。


    江屿辞依旧只是看着乔楠，那目光里好似包含了很多。


    乔楠也不说话，刘臻轻轻的碰了下她的手，乔楠终于清醒过来，“江总，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乔楠。”


    江屿辞终于收回目光，“确实是初次见面。”只是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读音。


    “大家都别站着啊，坐下聊。”


    江屿辞在季晏礼旁边坐下，这个位置刚好正对着乔楠。乔楠每次抬头都会撞进他的视线里，她便一直低头吃东西。


    季晏礼看乔楠都不说话，便主动搭话，“乔楠，你是这里的人吗？”


    “是啊。”


    “那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北京吗？”


    “不是，高三那年在榕城待过一年，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北京。”乔楠说话的时候能感受到对面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装作若无其事，只是从头到尾没有再给过他一个眼神。


    “榕城啊，这还真是巧了。屿辞他老家就在榕城，说不定你们见过面也说不定。”


    “我……”


    “榕城挺大的，我们应该没有见过吧，你说呢？”江屿辞抢先接过话头。


    季晏礼不知道江屿辞哪根筋又不对了，他怕乔楠不自在，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江屿辞这么说，乔楠本该松口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好像觉得那口气依然堵在心口，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抿起嘴角，没有再说话。


    饭桌上只有季晏礼和刘臻在聊天，这顿饭就这样不尴不尬的结束了。


    等乔楠和刘臻去洗手间后，江屿辞的坏脾气再也不遮掩，脸色看起来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


    “喂，你今天怎么回事？说不来的是你，要来的也是你，来了之后摆臭脸的也是你。”季晏礼气不打一处来，他很想知道江屿辞到底在什么，不过乔楠她们已经回来了，他止住了话语。


    “今天感谢两位的款待，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约。”刘臻微笑着告别，“乔楠，我先送你回去。”


    “乔楠你没开车吗？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吧。”季晏礼自告奋勇要做护花使者。


    “不用了，我自己……”乔楠想拒绝的话被人打断了，“我送她吧。”


    说话的是江屿辞，在场的三人都有些惊讶，还是刘臻委婉的开口拒绝：“乔楠住在恒合园那边，怕是不顺路吧，我送她就行了。”


    “挺顺路的，我也住那附近。”江屿辞坚持要送乔楠。


    季晏礼这下终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他出来打圆场“你们就别跟我们客气了，就让他送乔楠回去吧，我保证乔楠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到家。”


    乔楠就这样被安排了，季晏礼和刘臻先一步驱车离开了，停车场内就剩下他们两，气氛一下子尴尬下来。


    “上车吧。”


    乔楠坐上车后，江屿辞没有马上开车，他转头看着乔楠，乔楠以为他要说点什么。


    “安全带。”


    等乔楠绑好安全带，下一秒车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江屿辞都没有再说话，好像他就真的只是为了送她回家，乔楠好几次想开口，都被他阴沉的脸色给憋了回去。


    车停在小区门口，乔楠放弃了道出她一肚子的话语，解开安全带就准备下车。她按下门把手，推门，车门却打不开。


    车门被锁了 ，她看向江屿辞。


    “到了就走，连句话也不打算跟我说吗？”


    “我们不是没见过面吗？江总。”


    江屿辞轻呲，“不是你先装不认识的吗？不是初次见面吗？”


    乔楠一时心虚，她承认当时她是故意的，“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一段时间了，去年回来的。”


    “所以你已经回来一年多了。”她还一直以为他还在英国，上次她误会的时候他也没有否认。


    江屿辞也想到了那些信息，“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嗯。”也不知道乔楠信没信，“我要走了，明天还要上班，谢谢你送我回来。”


    乔楠再次推门，这次车门能打开了。


    “乔楠。”江屿辞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神情很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一切却只化作两个字：“晚安。”


    “晚安。”乔楠头也不回的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