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章

作品:《拯救世界以后

    从那天起,祝坏坏便陷入沉睡,很久没再出现,大概是灵魂受损严重,需要修养。


    祝好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心虚愧疚,于是接下来的几年他一刻也不敢停歇,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刻苦修炼,争取不让爹娘和其他弟子失望。


    他们都对他寄予厚望。


    祝好好有时候会觉得很累,他曾经只是个喜欢偷懒的普通高中生,现在却被迫承担那么重的责任,他害怕会让大家失望。


    但他不敢对任何人说,只会在晚上睡觉时缩在被子里小声和祝坏坏说话,虽然对方从未回应。


    祝好好渐渐习惯祝坏坏沉睡的日子,偶尔爹娘会感慨他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种调皮捣蛋的劲儿了。


    祝好好尴尬地笑笑,埋头更努力地吃饭,争取让这具身体变得强壮。


    他每个月都会和宗里的弟子下山除祟,爹娘怕他受伤,总会派几名修为高深的师兄师姐保护他,大多时候那些邪祟由师兄师姐亲手除掉,也因此,宗里不少年轻弟子都挺看不起他。


    在宗里,他们对他毕恭毕敬,疏离有加,出了宗,他就会被所有人孤立,只有负责保护他的师兄师姐会离他近一些,但师兄师姐也不大爱和他说话。


    他们觉得他只是个徒有其名的天才。


    祝好好无法否认,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


    比起其他四洲,西洲的邪祟似乎并没有那么猖狂,它们多数喜欢在长生谷附近游荡,只要人们不往长生谷去,基本不会出大事。


    意外发生在祝好好十五岁那年,他随师兄师姐们下山除祟,长生谷却突然发生暴动,数千只邪祟倾巢而出,长生谷方圆百里成了邪祟的温床,人间化作炼狱。


    远山宗的弟子们死伤无数,师兄师姐们也折损过半,幸存的弟子血染满面,剑指祝好好,歇斯底里地质问。


    “大家同为少阳境,为什么偏偏邪祟不会入侵你?”


    “都说你是未来的救世主,可你连自己人都救不了!”


    “你不是天才吗?你救救他们啊!”


    “因为你的无能才死了那么多人,祝好好,你凭什么?”


    “你享受着这世上最好的资源,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却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在你面前,你也配称作天才?”


    ……


    他们的指责化作无数紧箍咒死死勒在他头上,勒得他快要无法喘息。


    祝好好忍耐多年的泪水倾泻而出,冲刷过他脸上干涸的血迹,他扔下砍到豁口的剑,崩溃大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可指责声没有停下,所有人仿佛得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拼命向他倾倒。


    雪花簌簌,压弯了他的腰,折弯了他的腿。


    祝好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废物,他为什么不能一剑杀死数百只邪祟?这种事对天才来说不是很简单吗?他根本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他不配!


    祝好好低下了头,泥土的腐臭味钻进他的鼻孔,攫住他的心跳,让他活死人般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承受漫天散落的沉重雪花。


    黑色祟气不知何时蔓延至他脚下,几乎要把他压死的雪花逐渐消失,萦绕在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祝好好听见有人冷冷地笑了一声。


    “什么垃圾都敢在本主面前叫嚣,祝好好你是废物吗?连这么几个人都搞不定?”


    是祝坏坏。


    他从多年的沉睡中醒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祝好好重复地说“对不起”。


    祝好好精神崩溃,祝坏坏很容易便得到了身体的主导权,他眼也没眨,抬手一挥,脚边的祟气便化作剑刃,将在场的所有人捅了个遍。


    每个人临死前都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似是不相信他会杀他们,更不敢相信他竟能掌控邪祟。


    祝好好晕了过去,没有发现这件事,等他再醒来时,发现祝坏坏正在和爹娘说话。


    “我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被邪祟杀了,是我迟来一步,都怪我没能保护他们。”


    “好好,这不能怪你,你能安全回来,对爹娘来说已是最大的幸运。”


    祝坏坏顶着一张虚伪的笑脸,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们不仅没有察觉到他在撒谎,甚至为他的“英勇”而表示赞赏。


    发现祝好好醒了后,祝坏坏在心中道:“你醒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啊,看来也不算太废物。”


    祝好好不吭声,灵魂蜷缩在灵台之下的黑暗中。


    祝坏坏:“喂,说话。”


    祝好好充耳不闻。


    祝坏坏:“我在和你说话,你给我装听不见?”


    祝好好还是没反应。


    祝坏坏气坏了,一拳锤爆一张桌子,警告道:“废物,你再装死,我现在就出去杀一个人给你看。”


    祝好好终于有反应了,双眼麻木地抬起,直视着面前浓郁的黑暗:“你想我说什么。”


    祝坏坏恶意道:“说你这些年如何被人踩在头上欺辱,说你没有我就是个无能的废物,说。”


    祝好好如他所愿,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祝坏坏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可实际上,他反而有点不爽。


    “你说得很不真诚。”他说。


    祝好好不想理他。


    祝坏坏:“以后我说话,你若是再敢不理我,我就出去随机杀一个人。”


    祝好好烦死他了:“现在身体主导权已经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


    “和我说话。”祝坏坏理所当然地说。


    他觉得这世间只有祝好好勉强有资格和自己说话,虽然祝好好天真愚蠢,胆小无能,但毕竟和他共用一具身体这么多年,他可以大发慈悲允许祝好好以后侍奉自己左右。


    至于其他人在他眼里就是随时可以宰杀的牲畜,他现在不杀,只是还不饿。


    但祝好好并不想和他说话,他一开口,要么是嘲讽,要么是威胁。


    “为一群垃圾难过到不愿意出来,祝好好你脑子是不是被狗啃过?”


    “关你屁事。”


    “你就会骂我是吧,但凡你昨天拿出半点今天这个气势,也不至于崩溃到对那群傻逼下跪。”


    “……”


    被他一言戳中心中最痛苦的事,祝好好固态萌发,又不理他了。


    祝坏坏这次没有再威胁他,反而饶有兴趣道:“你不想知道这次长生谷的邪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吗?”


    祝好好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放不下那么多条人命,低迷道:“为什么?”


    “东洲的祟主被人杀了,引起其他几洲邪祟暴动。”祝坏坏说,“要是那群人没杀东洲祟主,西洲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你也不会被人踩在头上欺负。”


    所以这一切都是那群人的错,和他祝好好有什么关系?


    “祟主”这个词勾起了祝好好心中埋藏多年的小秘密,他很快追问道:“你说什么,祟主出现了?还被人杀了?”


    这个时间线不对,按理来说,祟主应该二十年后才会现世。


    为什么会突然提前?


    祝坏坏眉眼阴郁道:“东洲祟主也是个废物,居然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杀了。”


    祝好好不知想到什么,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急追问:“她叫什么?”


    祝坏坏觉得他不对劲,刚才还蔫不拉几的,怎么突然对那个杀了祟主的小姑娘产生了兴趣。


    于是他转了下眼珠子,狡猾道:“你猜。”


    什么提示都没有,祝好好能猜到才怪。


    “她姓魏吗?”祝好好犹豫片刻,试探地问。


    这次轮到祝坏坏不说话了,他站在镜子前,安静地打量着自己。


    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大眼睛,浅笑唇,纵然长得再高,在别人眼里他永远摆脱不了“孩子气”的第一印象。


    祝坏坏并不喜欢自己的这张脸,他更想要一张猖狂嚣张的脸,偏偏这张脸他不要也得要,甚至还得和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共享。


    他知道祝好好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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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祝坏坏有意识起,他就发现了,祝好好不像是一个孩子,蠢是蠢了点,但善良得不可思议,不然他也不会次次用“杀人”威胁他。


    “谁知道呢。”祝坏坏恶毒地勾起嘴角,对镜子里的人轻蔑道,“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出去打听,不过,你这个废物现在还能从我手里抢走身体主导权么?”


    被他这么一刺激,祝好好终于略微振作起来,他必须知道那个杀死祟主的姑娘究竟是谁。


    接下来一段时间,祝好好每天都在试图抢回身体主导权,数次以失败告终。


    他亲眼看着祝坏坏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挨个将曾经欺辱过他的人踩在脚下。


    祝坏坏也是天才,他一向认为天才就该有天才的待遇,那群只会动嘴皮子的杂碎就该有给他跪下的自觉。


    祝坏坏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祝好好甚至曾听他放言,他要统治这个世界。


    所以说祝坏坏真的就是个脑子有病的神经病。祝好好如此评价。


    祝好好坚持了两个月,没能抢回身体主导权,祝坏坏深知他想做什么,不允许任何人在宗内提起诛杀了东洲祟主的那个人的名字。


    奈何总有人不小心说漏嘴。


    “听说上次诛杀东洲祟主的那群人来西洲了,会不会是西洲也出现了祟主?”


    “不会吧?最近没听说哪里出现大规模伤亡事件。”


    从修炼场出来的两名弟子闲聊着撞上脸色阴沉的祝坏坏,顿时吓成鹌鹑。


    “少、少宗主!”


    “我们、我们没提那个人的名字……”


    他们都听说过这位少宗主最近的骇人事迹,宗里上下鲜少有人没被他打过,自从那次邪祟暴动事件后,这位少宗主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言不合就踩人脑袋。


    祝坏坏这次难得没和他们计较——因为他感觉到他对身体的主导权濒临失控。


    祝好好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灵魂深处潜藏的灵力轰击着体内灵台,引得灵根震颤,差点把祝坏坏震吐血。


    祝坏坏压下喉间的血腥味,暴怒:“祝好好,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这句狠话说完的当天晚上,祝好好就趁他睡着时抢占了身体主导权,他本想找人打听诛杀东洲祟主的那群人的名字,但宗里人人都知道“他”禁止提起此事,不方便自己打自己脸,不然祝坏坏醒了之后又要犯贱。


    祝好好连夜溜出远山宗,怕被附近的人认出,他特地跑得更远。


    修行之人的脚程比马跑得还快,再加上一些御风法器的辅助,一夜的时间足够祝好好跑出几百里,确定周围没人认识自己后,祝好好终于找了家驿馆停下喘口气。


    然后他就看见有两个姑娘从里面并肩走了出来。


    一个一身绿裙,长发编成一股长辫斜搭在胸前,发丝中点缀着几个同色小花的发饰。


    一个一身红裙,长发散在身后,两根细辫绕在身前,辫子上系着红色的绳结和小铃铛。


    “云姐,我们明天再回去吧?听说西洲的酒很好喝,我们买两罐带回去给我哥他们尝尝呗。”红裙少女绕着胸前的辫子,活力十足地说,“他们之前不是说十八岁成年后就能喝酒吗?他俩都二十来岁了,为了省点钱连口酒都舍不得喝,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绿裙女子笑道:“我看是你也想尝尝吧。”


    红裙少女咳嗽一声,抬头望天:“那,毕竟西洲最出名的特产不就是酒嘛。”


    两人说着,与祝好好擦肩而过。


    绿裙女子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祝好好,很快便平静地移开。


    祝好好费尽力气才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震颤,脑海中尽是她刚才那平静的一眼。


    他从她身上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那块白玉多年未动,唯独在与她对视的那瞬间突然颤了下。


    就在他回头想要喊住她们时,祝坏坏重新抢回了身体的主导权,眼神晦暗地盯着绿裙女子的身影。


    “木灵玉。”


    原来就是她们杀了东洲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