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光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广袤的荒原，天空呈现诡异的暗红色，大地龟裂，插满残剑。


    每一柄剑都锈迹斑斑，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荒原深处，一道刻着双剑交叉纹路的石碑半埋在土中。


    左侧剑纹泛着玄冰宗的寒气，右侧则残留着青冥剑宗的金芒。


    “所以这就是剑冢？看起来像是个古战场……”


    慕轻雪松开他的手，轻声道：“据说剑冢是上古时期一场大战的遗迹，这些剑的主人早已陨落，但剑意不灭。”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这剑冢本就是为两派共同参悟而存。”


    她走向最近的一柄断剑，指尖轻触剑身。


    刹那间，剑身亮起微弱蓝光，一道模糊虚影浮现。


    那是一名女子，手持长剑，背影孤绝。


    “玄冰宗第三代宗主。”慕轻雪恭敬行礼，“弟子慕轻雪，求问剑道。”


    虚影转身，空洞的目光扫过两人，突然开口：“剑者，当断则断。尔等羁绊太深，难成大器。”


    慕轻雪浑身一僵。


    他转头看向慕轻雪，发现她指尖微微发抖，显然被虚影的话影响了心境。


    “仙子。”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别听那老古董瞎扯。剑道要是真得断情绝欲，那练到最后岂不是成了块石头？”


    慕轻雪抿唇不语。


    虚影又看向何时柒，意味深长道：“尤其是你。心中无剑，如何问道？”


    一声长笑骤然炸裂，何时柒淡然道：


    “谁说剑道就一定要心中有剑？前辈对剑道的定义，也未免太狭隘了。”


    “我心中若有山河，剑便是山河；我心中若有红尘，剑便是红尘。”


    说罢，他随手从地上拔起一根枯草，指尖一抖。


    草叶竟发出铮铮剑鸣！


    慕轻雪怔怔望着他手中那根枯草。


    明明只是寻常草木，此刻却因他一句话而有了剑意。


    她想起母亲手札中的一句话：“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


    周围弟子一片哗然。


    一名玄冰宗弟子惊叹：“以草为剑？这是什么境界？”


    楚无尘脸色阴沉：“装神弄鬼！”


    虚影沉默片刻，突然大笑：“有趣！可惜……你终究不是剑修。”


    话音未落，断剑“咔嚓”一声碎裂，虚影消散。


    慕轻雪怔怔地望着满地碎片，轻声道：“她说的对……我心有杂念，剑道难成。”


    何时柒忽然握住她的手：“杂念怎么了？谁说剑修一定要断情绝欲？”


    他指向远处一柄赤红长剑：“你看那把剑，杀气冲天，它的主人必定是个性情中人。


    还有那边那柄软剑，柔中带刚，说不定原主是个多情种子……”


    慕轻雪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荒原上的残剑千奇百怪，每一柄都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剑如人心，哪有定式？”何时柒笑道，“你的道，何必与他人相同？”


    慕轻雪眸光微动，像是被什么触动。


    可就在这时，大地突然剧烈震颤！


    远处，一道璀璨光柱冲天而起，隐约可见无数剑影环绕。


    “问心剑意，出世了。”慕轻雪喃喃道。


    一道冲天光柱撕裂暗红天幕，无数剑影环绕，如群星拱月。


    荒原震颤，残剑嗡鸣，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那就是‘问心剑意’？”何时柒眯起眼，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凌厉气息，“阵仗挺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渡劫呢。”


    慕轻雪握紧冰魄剑，指节泛白：“传说能照见修士心底最深的执念……若道心不稳，轻则重伤，重则入魔。”


    “这么危险？仙子，那要不咱们远远看个热闹就走？”


    慕轻雪冷冷扫他一眼：“你若是怕，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怕？”何时柒忽然凑近，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是怕仙子待会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比如——”


    他压低嗓音，“我英俊潇洒的身影，在你心里挥之不去？”


    “呵。”


    慕轻雪耳尖一热，冰魄剑“铮”地出鞘半寸：“再胡言乱语，我现在就让你‘挥之不去’！”


    何时柒举手投降，眼底却藏着探究：“说真的，你确定要试？万一照出来的是我……”


    虽然没说完，但她知道他的意思。


    “闭嘴。”慕轻雪打断他，语气罕见地透着一丝慌乱，“问心剑意考验的是剑道执念，怎会与你有关？”


    “是吗？”何时柒轻笑，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那仙子紧张什么？”


    慕轻雪猛地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她当然紧张。


    自从心魔滋生，她夜夜梦魇，梦里全是何时柒的身影。


    他笑着对别人说话的样子，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甚至，


    还有那一晚的唇舌交缠，耳厮磨鬓…


    这些念头像毒藤般缠绕着她的道心，越挣扎，勒得越紧。


    “我自有分寸。”


    她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抬脚朝光柱走去。


    何时柒望着她僵直的背影，笑意渐敛。


    “果然还是怕啊……”他低声自语，“怕到连承认都不敢。慕轻雪，你真能面对自己的内心吗？”


    两人朝光柱方向疾驰。


    越靠近光柱，压力越大。剑气如刀，割得肌肤生疼。


    何时柒的衣袖早已破碎，手臂上多了几道血痕，他却浑不在意，反而加快脚步追上慕轻雪。


    “等等。”他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先疗伤。”


    慕轻雪一怔，低头看见他掌心凝聚着一团柔和灵力，正轻轻覆在她被剑气划破的手背上。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你……”她喉咙发紧，“什么时候学的治愈术？”


    “昨晚翻了你书架上的《灵疗基础》。”


    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仙子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天赋？”


    慕轻雪别过脸：“多此一举。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


    “是吗？那仙子你的手为何在抖？”


    是啊，为什么在抖？是因为剑气太盛，还是因为……


    他的温度太灼人？


    “放手。”她咬牙道。


    “不放。”何时柒难得强硬，手指收紧，“慕轻雪，你到底在怕什么？”


    四目相对，她看清了他眼底的担忧。


    那一瞬，心魔的呓语突然变得刺耳！


    “哈哈哈哈，快告诉他啊慕轻雪，说你怕他看到你心中那些肮脏的念头，怕他知道你早就想把他锁在身边！”


    她猛地抽回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踏入光柱前，何时柒突然朗声道。


    “慕轻雪！”


    她脚步一顿。


    “记住！”


    他笑得灿烂，仿佛周遭剑气都不存在，“无论问心剑照出什么，都不会改变现状。”


    她驻足远望：“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咬也咬了，亲也亲了，现在就想赖账了？晚了！”


    慕轻雪呆在原地。


    这个混蛋……明明是在用最不正经的话，给她最郑重的承诺。


    她心中涌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心魔的嘶吼忽的弱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踏入光柱。


    这一次，脚步坚定。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踏入光柱范围，


    霎时间，天旋地转！


    这是一片纯白空间。


    没有天地之分，没有时间流逝，唯有中央悬浮着一柄透明长剑，剑身如水，映出万千倒影。


    剑身突然爆发刺目光芒！


    何时柒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前方的的慕轻雪已不见踪影。


    “仙子？喂！慕轻雪！”


    透明长剑微微颤动，一道空灵声音在空间回荡：“一人一问，不得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