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颜对他的反应很满意，金瞳微眯，忽然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听见没？大家都记得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何时柒耳尖一烫，下意识偏头，却撞上她促狭的目光。


    “陆姐，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压低声音。


    “怕什么？”她嗤笑一声，手指却收紧几分，“你当年偷爬我床的时候，可没这么害羞。”


    何时柒：“……”


    这女人怎么老提这茬！


    穿过主殿，两人来到后山的练武场。


    地面由赤炎石铺就，常年被高温炙烤，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场边立着几根练功桩，其中一根已经断裂，断面焦黑，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劈开。


    陆朝颜松开他的手，走到那根断桩前，指尖抚过焦痕：“还记得这个吗？”


    何时柒摇头。


    她轻笑一声，忽然抬手，掌心凝聚出一缕赤焰：“你十八岁那年，刚结丹不久，非要跟我比试，结果一招没接下，被我劈断了练功桩。”


    话音未落，她猛地挥掌，赤焰如刀，凌空斩向另一根完好的练功桩！


    “轰！”


    火光炸裂，练功桩应声而断，断面与旁边那根一模一样。


    何时柒瞳孔微缩，脑海中忽然闪过更多的零碎的画面！


    红发女人手持赤焰长刀，金瞳凌厉，一刀劈下！少年模样的他狼狈翻滚，堪堪躲过，身后的练功桩却轰然断裂……


    “想起来了？”陆朝颜收手，转身看他。


    何时柒按住太阳穴，苦笑：“有点印象……”


    虽然他记忆已经模糊，但身体却本能地颤抖起来！


    这女人当年下手可真够狠的......


    陆朝颜见他颤抖了一瞬，满意地勾起唇角，忽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小柒，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


    “呃……为了帮我恢复记忆？”他试探道。


    “是，也不是。”


    她指尖微微用力，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强硬道，“我要你记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烙着你的痕迹。你逃不掉的。”


    何时柒呼吸蓦地一窒。


    从这女人的表情来看......她是认真的！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陌生的景致忽然变得熟悉起来。


    风过林梢的沙沙声，泥土的潮湿气息，甚至脚下蜿蜒的藤蔓……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与这片土地血脉相连。


    喉结滚动间，他后知后觉地品出几分宿命的味道。


    ......


    傍晚，陆朝颜带他去了藏书阁。


    阁内陈设古朴，书架由赤檀木打造，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何时柒随手抽出一本功法典籍，翻了两页，忽然发现书页边缘有细小的批注，字迹清隽，像是少年所写。


    “这是……我写的？”


    他指尖微颤，胸口泛起莫名的酸涩。这字迹分明出自他手，如今看来却恍如隔世。


    明明是我的笔迹，却像在读别人的故事…


    他忽然想起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烁。


    这具身体承载的悲欢离合，如今都成了散落的拼图，而他只能徒劳地拼凑，却永远缺了最关键的一块。


    陆朝颜倚在书架旁，红发垂落，闻言轻笑，却掩不住眼底的落寞。


    “不然呢？当年你可是在这儿泡了整整三个月，连饭都是我亲自送来。”


    她在难过?


    何时柒清楚地看见，她的手紧握，在微微颤抖。


    这个在旁人眼中暴戾恣睢的烈焰魔女，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


    “我……”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若说记得，那是谎言。若说不记得，又太过残忍。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行字迹。


    手指抚过，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度。


    若是真能想起来该多好……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狠狠压下。


    不行，想起来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慕轻雪的寒玉床，洛清歌的琴音，还有眼前这个女人的烈焰谷……哪一个不是囚笼？


    她忽然走近，从他手中抽走书册。


    “这本《赤焰心经》，是你筑基时我亲手抄给你的。”


    她翻开扉页，指着角落一行小字。


    “看，这儿还写着——‘赠小柒，望勤修不辍’。”


    何时柒凑近一看，果然如此。


    陆朝颜忽然合上书，眸光深邃：“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她将书册塞回他手中，指尖却未松开，反而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何时柒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烈焰花的灼热气息，混着一丝酒香，熏得人头晕目眩。


    “陆姐……?”


    “嗯。我在……”


    “小柒。”


    陆朝颜轻声唤住他，眼中泛起罕见的泪光：“你还记得吗？那年冬天你突发恶疾，我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


    你瘫在藏书阁里动弹不得，我守了你三天三夜......后来你竟莫名好了。”


    何时柒浑身一僵。


    又来了......


    她轻声诉说的温暖往事，像一把钝刀，缓缓凌迟着他。


    他分明看见她金瞳中闪烁的期待，那是一个人在深渊边缘伸出的手，等着他握住。


    可他不能。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


    “陆姐，今日我有些累了……”


    陆朝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她猛地抓住他，冷笑。


    “累了？是啊，你现在除了逃避还会什么？”


    对，就是这样。


    生气吧，发怒吧，总好过用那种眼神看我……


    何时柒垂眸，任由她的怒火烧灼。


    对，他确实在逃避。


    自从觉醒前世记忆后，他成了何时柒，可曾经的自己呢？


    那个未被束缚、未被定义的灵魂，如今去了哪里？


    可那些残缺的记忆碎片，如同玻璃碴般扎在心底。


    他害怕被她们囚禁，害怕暗无天日的牢笼，害怕一切被封锁、被强制管辖。


    如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掌心，那里空空如也，却仿佛攥着整个破碎的过去。


    他记不起眼前女人的温度，也读不懂她眼底的哀伤。


    “对，就是这样。”


    他听见自己心底那道冰冷的声音。


    愤怒的火焰总好过温柔的刀锋，至少灼烧的痛感能让他确信自己还活着。


    女人眼中的怒火将她苍白的脸颊染上血色，这让他莫名松了口气。


    他宁愿被她的恨意烧成灰烬，也不愿沉溺在温柔的回忆里。


    记忆中，那个陌生的、如今无法共情的自己，像一笔永远还不清的债，压得他胸口发闷。


    “走吧，带你去寝殿。”


    陆朝颜深吸一口气，松开他，转身时红发已经飞扬，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何时柒默默跟上，看着她的背影在夕阳中拉得很长。


    （ps：(*￣3￣)╭?求大大们来个用爱发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