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克斯一向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


    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他大多时候都能看准。


    可这份直觉却在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身上栽了好几次。


    香克斯觉得自己和坂田银时的相适度很高，从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他会和这个人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他对这个家伙很有好感。


    在他看来，这是一位很有想法、实力也很强大，完全就是为这片大海而存在的家伙。因为他给人一种野兽气息十分强烈的感觉，这种人是不可能被锁在一片天地的，也不可能懦弱的，就像他所认识的那一个个鼎立一方的大海贼那样。


    然而……


    初见时他狗狗祟祟地躲在酒桶里，被邀请一起武力占领海贼船的时候走的是迂回政策。


    行事作风非常不海贼。


    尤其是在占领海贼船的一事上，让他有一种喝到了极其劣质的酒般，期待有多少失望就有多少，明明在他的设想里，轰轰烈烈打上一场才算是海贼的争夺，而不是暗地里谋算。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他反感这种做法，因为他能看出这背后的‘妥善’之处，那是一种不受限于海贼这个身份，而是将所有人都作为‘人’考虑进去的做法。


    似乎在那个人看来，在与没构上大奸极恶之徒的冲突上，是没有以命相搏的必要的。


    在这个因除了天龙人以外所有人都是贱种的主流思想充斥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将人命视作一种极其卑贱的、有阶级性的消耗品，他却似乎很尊重每个人的生命。


    这一点他是那天在和那些黑豹海贼团开宴会喝酒的时候知道的。


    能让所有人都视他为‘朋友’，又怎是仅仅靠那点忽悠就能做到的？


    “最初当海贼其实是为了不想被人瞧不起。我以前是个懦弱的家伙，经常被欺负，于是啊，我就想，如果我当了海贼，是不是就不容易被欺负了？……但事实上，懦弱的人在哪都懦弱，来到这船上后我也是受欺负的那个……直到遇到了那个家伙。”


    宴会上，因为香克斯有意想了解坂田银时到底是怎么拿下这艘船，所以在众人喝高的时候随机和周围一些人攀谈了起来，这是其中一个人说的。


    那个人还说：


    “不过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他不是直接出手救下我……他的做法很奇怪，奇怪到一开始我都没意识到他是在帮我，因为他在和那些人玩游戏，一种抽卡的游戏，玩法就是完成卡上的任务，玩着玩着莫名也让我加入了，最初我是因为不敢拒绝才加入的，而且每次都输，卡上很多要求我都完成不了，每次都是我受罚，直到我抽到了一张……”


    那人说着顿了顿才道：


    “我突然意识到了懦弱的源头——是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可能你会觉得只是玩了个游戏就意识到问题本身很不合理，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但你知道那张卡上写了什么吗？”


    “‘赞美自己’。”


    ……


    也有一个人说：


    “我是一个很无用的人，做什么都做不好，哪怕当了海贼，也只是最差劲的那种杂役，大家都觉得我没什么本事，我也这么觉得，想着大概这辈子都只是个无人在意的杂役……但是他啊……他和我说‘你这双手很巧啊，居然能做出这么多东西’。”


    “其实是一些很普通的小玩偶，如小猫小狗，是我用一些旧衣服团出来的，其他人都说我像个女人似的。”


    “他们这话显然是带着故意嘲讽的意思不是吗？”


    “但他却说‘女人可从来不是贬义词，她们比男人坚强又比男人细腻……往往是因为自己无法达到这个高度，才会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和卑劣而故意将其污名化……至少他们离开了‘海贼’这个身份百无一能，而你还有这些小家伙们，不是吗？’”


    “……后来他拿走了我的‘小猫’，这算是我第一笔订单吧。”


    “我想下船了，想自己开家店……”


    ……


    还有一个人说：“他啊……说起来我们其实不熟，但我想不会有人会讨厌他，他很擅长倾听，愿意当个情绪垃圾桶将所有人的情绪垃圾收走，迷茫的时候和他聊聊或许就想得通了……”


    还有很多人说：


    “我知道他不是船上的人，不过我很希望他是。”


    也是这个时候香克斯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其实充满漏洞的‘骗船’谎言能牢不可破，可能忽悠的能力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这里面会有很多人自愿帮他圆谎。


    所以为什么他靠仅仅三天的时间就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而且靠的还不是这片大海最仰仗的绝对实力，而仅仅是一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小事？


    这让香克斯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看走眼’了。


    他确实没看错这个人的能力，但看错了这个人所注视的方向。


    这片大海上的人，大多所注视的方向是前方、是更强大的人、是更有征服欲望的天地、是更广阔的大海以及更吸引人的宝藏。


    包括他也是，所以他才会第一眼就被坂田银时吸引，因为他隐约透露出来的强者气息。


    但这位吸引了他的人所注视的方向和他们截然相反。


    是脚下、是身后。


    他所注视的不是强大的对手也不是大海和宝藏，而是身边的人与总被人忽略的日常小事。


    所以大多时候他才看起来如此没斗志、态度散漫且滑头并尽可能避免无所谓的冲突。


    当意识到这点时，香克斯觉得那扇被他强行合上的大门还是开了。


    不过那扇门背后没他想得那么奇怪，而是另一种道路，一条这个世界的人暂时还未走过的路。


    香克斯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和认知。


    当然了，他并不打算立刻就做出改变，因为这个和他原来的理念和固有的思想很不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相反，他想先至少先亲自去看看这片大海再确认以后的路，而这条路上，他希望坂田银时能跟他一起。


    他是这么想的，他想邀请坂田银时上船。


    只可惜还没等他发出邀请，就因中途出了点差错不得不暂时分开。


    不过没关系，他回来啦！


    他也很庆幸自己能及时赶到，倒不是庆幸自己救场及时，而是他终于在坂田银时身上看到了他一直想看到的样子。


    事实证明，他直觉没错，这家伙就是一头凶狠的野兽。


    在他说了那句‘我来救你了’之后对方看过来的眼神里有来不及收回去的杀意，充斥在他周围的戾气和血腥气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不过这一切在他轻轻一挥刀，随着他对面的那个海军倒地后就消失了。


    他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眼神变回慵懒而无神。


    “你怎么来了？”他这样问他。


    香克斯在被坂田银时那展现出来的截然不同的气息怔了几秒，而后兴奋地从船上跳下来朝坂田银时跑去。


    “当然是来救你啦，不是你让我来找你的吗？”


    “我让你来的？”


    香克斯的话让坂田银时那因瞬时的战斗而混沌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想了很久也没想起自己说过这种话。


    香克斯见状试着帮坂田银时回忆：“你不是说如果没能等到你回去就代表你被抓了吗？希望我去救你。”


    很好，这一下坂田银时终于记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内容和香克斯的理解不能说一样吧，只能说完全相反。


    他的意思明明是让他找个机会跑路的……


    坂田银时决定不纠结此事，因为有一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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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的槽点在面前。


    看着香克斯那一身滑稽的海军装扮，坂田银时抽抽嘴角：“那你这一身装扮又是什么情况。”


    “啊？”


    香克斯本来还没反应过来坂田银时在问什么，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恍悟过来，笑嘻嘻地说：


    “我劫了军舰。”


    事情是这样的，在坂田银时走后大概没多久，他们还是被追上了。


    等来的是军舰不是坂田银时，这足以说明后者应该是被抓了，重义气的香克斯自然展开了救人行动。


    “你让黑豹海贼团那帮人帮你一起打海军了？”


    “没有。”香克斯摇摇头，“我让他们先走了。”


    就和坂田银时的做法一样，香克斯让黑豹的人先走，留下自己充当阻挡军舰脚步的诱饵。


    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放在几天前，香克斯的做法绝对是不管不顾先冲上去干一架再说，用拳头教教海军谁是谁的爹。


    但当时的他刚从那些海贼身上了解到坂田银时的另一面，并对他所采用的方法和行为都好奇不已，所以……他也学着坂田银时展开了一场忽悠。


    “我和那些海军说我是天龙人。”


    往往看起来老实的家伙才是最会闷声干大事的人，这短短几个字就像炸雷一样炸到了坂田银时。


    “咳咳咳……你说你是什么来着？！”


    “天龙人啊。”香克斯说得毫不在意，就像是说自己是个普通海贼一样。


    只能说海笨蛋里不限海贼，海军也差不多。海军或许不知道罗杰海贼团上有一个红发小鬼，但不会不知道他们的主人天龙人里有个大名鼎鼎的红发费加兰德家族。


    别管是不是真的，那些没有主心骨的海军也不敢得罪疑似天龙人的人，所以还是把他带上船了，没敢限制人身自由，只是严加看管起来。


    然后……


    “我给他们下了强力泻药。”


    香克斯说得一脸自豪。


    而作为听者的坂田银时：“……”


    不是，这孩子什么时候被养歪了？谁干的？反正绝对不是他干的绝对不是，！他才不会教小孩子假扮天龙人，也不会教小孩子下泻药！！


    话说亲爱的香克斯啊，你注意一下你的人设啊！已经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了！就好像突然打开了一扇奇怪的大门后越来越放飞自我起来了！人设不对啊这个人设！


    只可惜香克斯没有读心术，听不到坂田银时的吐槽，还老骄傲地说：“我问了他们你们的行进方向，然后留个几个还能正常行动的海军让他们把我带过来的。”


    他原本还想着用一船的海军人头来交换人质，解救坂田银时，结果赶来的时候发现事情不太对，感觉有好几方人在对峙，尤其是那位库赞少将好像是想……


    不管了，先撞了再说。


    能不动脑不动脑、能按心情来就按心情来的著名自由海贼香克斯，在思索了一秒后就操控着军舰直直朝着疑似会威胁到坂田银时的库赞撞过去了。


    了解完事情全经过的坂田银时：“……”


    孩子，快逃吧孩子。


    他有点想晕了。


    真晕的那种。


    当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脑袋也越来越晕沉的时候，坂田银时后知后觉自己还是个伤患。


    啊，对哦，他要失血过多了。


    记起自己受伤后坂田银时头一沉，就那么直直倒了下去。


    在晕倒前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一个个手足无措的海军、不知如何是好的小镇居民、朝自己跑来的志村新八、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库赞，还有才意识到他受伤严重表情从开心转变成担心的香克斯。


    啊……


    乱成一锅粥了。


    ……


    不管了，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