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昭乔分手了，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我终于把他甩了。


    我爱他九年，恋爱四年，朝夕相处，抵不过他白月光一朝回国。


    刚在一起时，他会在我们温存后睡在我枕边时喊齐安的名字，会因为齐安一个电话漂洋过海去找他，他时常想不起来我的生日，但他却能清晰记得齐安每年的生日。


    可没办法，齐安不是同性恋，全凭这点，我当初才有勇气把宋昭乔追到手。


    我也曾经下过无数次决心想和他分手，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昭乔看着我的眼神中渐渐有了我想要的温情缱绻，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兜头一盆冷水，把我从错觉中唤醒。


    分手那天是宋昭乔的生日，他出差了，我特意和公司请了一天假，向他的助理打听了他入住的酒店，坐着飞机去另一个城市找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开门时衣衫有些不整，脖子上有几个不明红印，一贯波澜不惊的眼中染着些许慌乱。尽管他极力掩饰，我还是看见他身后躺在床上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


    那人还没醒，清瘦的身体上盖着被子，许是被门外的动静惊扰到了，紧闭的睫毛还在轻轻颤动。


    那就是他的白月光齐安，他睡在我旁边时也会喊名字的那个人。


    宋昭乔绷直了身体，许是紧张，我觉得他想要抬起的手微微颤抖。


    啪……我手中的蛋糕应声落地。


    “岁岁……”他开口唤我，语气似乎有些慌乱。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他的声音就想哭，眼眶一阵酸麻。


    胆小鬼……我在心里骂自己，居然连开口质问他的勇气都没有。


    齐安醒了，起身披上衣服，似乎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在他看见我之前，我落荒而逃了。


    我的跑姿一定不好看，好狼狈，还差点撞到了人。


    “岁岁！等一下！”宋昭乔在我身后大喊，声线不太稳，听脚步应该是想追过来，但不知为什么却停住了。


    他这人向来情绪稳定，我还从未听见过他在公共场合这么失态的语气。


    可能是觉得我撞破了他和他白月光的好事，有些难堪吧。


    不过我没有心情去想他在做什么了，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钻到某个地方静一静。


    宋昭乔是我暗恋了好久的人，从高中开始，我就喜欢他。


    那时候我们不在一个班，他学习好，从高一起就一直在学校最好的实验班，次次都是年级第一。


    但我成绩平平，在C班都算勉勉强强，生怕哪次考试后被踢出去。


    我们两个的班级隔了一条走廊，他在那头，我在这头。


    如果把时间倒回10年前，倒回我们的故事最开始，会发现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有时的星期一，他会在升旗后作为年级代表讲话，台下的一些女生们看见他就会窃窃私语，然后脸红着扭头站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他很好看，就连阳光都偏爱他，挑了最好的角度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在发光。


    我那时候羡慕他，羡慕他聪明，羡慕他个子高，羡慕他长得帅，羡慕他家境好，羡慕他受女生欢迎。


    羡慕，但不嫉妒。


    我们的第一次交集是在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


    前一天晚上我爸和以往一样醉醺醺回家，我妈念了他几句，他们就爆发了争吵，声音很大。


    我习以为常了，本来不打算管，可外面传来酒瓶碎裂的声音，我急忙起身出门，看见我爸手里拿着碎掉的啤酒瓶，而我妈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


    我扑上去要打我爸，我个子不算太高，又不强壮，自然打不过他。他把我一巴掌呼在地上，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那一刻我是恨他的，也恨我自己，少年时的无力感在那一刻体现的非常具像化。


    我妈住院了，我很担心她，不想去学校，可我妈醒来后看见我没去上学后，打了我一巴掌。


    “你不上学能有什么出息！我费了这么大力气给你送到这个学校！难道你想以后变得像你爸一样吗！”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对我喊。


    旁边病床的人都看了过来，我不敢去看他们的目光，那些目光肯定是异样的，带着些许同情的。


    我心中既难堪又悲哀，抱着书包跑了出去。


    可我就算上课也听不进去，那天午休时我躲在没人的杂物室哭了。


    宋昭乔就是那时候进来的，他搬了一箱教学用尺正要走出门，便听见了我微弱的抽泣声。


    他把东西放下，绕过阻挡，发现了躲在桌子后面的我。


    见有人来，我惊慌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宋昭乔愣了一下，眼神向旁边挪了挪，片刻后又看回来。


    “你没事吧”，他说。


    我看到他更难过了，他这样的人，要什么有什么。而我却还因为今天出门匆忙，钱包饭卡一个没带，肚子饿的咕咕叫。


    所以我不想理他，只想埋头继续哭。


    偏偏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宋昭乔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什么都没说，出了门。


    谁知道五分钟后，他又折返了回来，手里拿了一个菠萝面包递给我。


    “午休快结束了，食堂估计也没什么吃的了，我这儿有个面包，你先垫垫肚子。”他的声音清朗又好听。


    我没接，也没抬头，我感觉自己很狼狈。


    我们是一样的年龄，他永远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而我却狼狈地蹲在这里，被他施舍了一个面包。


    宋昭乔见我没动静，便把面包放在我脚边，起身走了。


    我听外面没动静了，抬起脸看了一眼地上的面包。


    包装袋上印着那家有名面包店的logo，这样一个简单的面包在那家店里也要卖40几。


    其实相比羡慕宋昭乔，我更多的是相形见拙的卑微感。


    他太耀眼，而我连第一次和他有交集的也是在这么难堪的时候。


    可我太饿了，还是没忍住吃了那个面包。


    可能是我那点子可怜的自尊心作祟吧，几天以后，我咬咬牙把存钱罐里的攒的压岁钱拿出来了一些，买了个一模一样的面包送到宋昭乔班上。


    因为这件事，我还被同学误以为喜欢宋昭乔，八卦了很久。


    不知道有什么好八卦的，我虽然长得还算好看，但怎么攀得上宋昭乔这种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


    何况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就算多我一个也不足为奇吧。


    ……


    我买了当天最快的机票回去，落地时天空正飘着小雨，不一会儿就越下越大。


    我在机场超市买了把伞，打了个车回家。


    赶上雨天堵车，车开得慢，司机一直在前面不耐烦地狂按喇叭骂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和湿答答的天气一样令人烦躁。


    司机最终把我扔在离家隔着两条街的地方，说太堵车不想绕路。我拎着行李箱下车，地上的雨水把我的裤腿打得很湿，我脚步沉重地朝家里走去。


    冷静下来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哭了，雨天潮气大，连泪痕都不容易干。


    我拿出手机看，果然，宋昭乔一个电话都没打来。


    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其实对此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宋昭乔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也许在别人眼里，我才是那个横插一脚的家伙。


    雨越下越大，雨水有力地砸在我的伞面上，好像要把它砸穿。


    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悲欢入眼，万物都着了悲观的颜色。听着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我想起不久前的雨季，我经常在下班后拿着伞去宋昭乔公司接他，和他同撑一把伞回家，这样我们可以靠得很近，他会把伞朝我微微倾斜，那时，砸落的雨滴都像是飘浮着的粉红泡泡。


    可今天注定它就只是一场普通的，令人心烦的大雨。


    其实我已经冷静了下来，想想也没什么，这段感情中我其实从没有一天……没有一天觉得宋昭乔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他对我总是没那么上心。


    就像我们刚在一起的那年，按理说也算是热恋期吧，他却连我们的恋爱纪念日都记不起来。


    我承认我有点矫情，我一个男生，却在意这些无聊仪式感。


    那时候我看他不甚上心的样子也忍不住哭闹着发过脾气，他当时正好公司有事，也可能被我无理取闹的样子搞得心烦，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出门了。


    不过第二天我在床头看见了迟到的鲜花和礼物。那是我们在一起后他第一次送我的礼物。


    那之后他每一年都会记着我们的纪念日，但我也没那么在意了，我知道他只是怕我和他闹罢了，毕竟他是那么怕麻烦的人。


    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会精心准备，他送我的礼物都很贵，我回不起，但我会尽量讨他开心。比如亲手准备烛光晚餐，然后穿着性感的睡衣引诱他，尽我所能地讨好他。


    每到这时候他都会很动情，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平时的温和矜持都荡然无存。


    男人嘛，都是这样，就算心里没那么喜欢，身体反应也是诚实的，谁都逃不过**两字。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看着他眼神里升腾起的炽热，我才会幻想其实他的心是属于我的。


    现在想想，也许他从来都只是拿我当个听话的炮’友而已。


    ……


    我迈进路口新开的一家面包店，想躲一会儿雨。


    店里的小妹妹正把刚烤好的菠萝包摆出来，热乎乎的面包把店里烘得香甜四溢。


    我看着那烤得金黄的菠萝包，还是没忍住买了一个。果然人的爱好和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戒掉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了菠萝面包的味道，所以只要看见就想触摸，靠近。


    爱情也一样。


    结账的时候，那个脸圆圆的小妹妹笑着看我，说：“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要不这个面包算我请你的。”


    我扯起嘴角回了她一个笑，估计是一个看起来很苦的笑吧，一边掏出手机打算扫码，一边对她说：“心情不好的人很多，都请的话你岂不是要赔钱了。”


    “你好看嘛，好看的人不开心总是会让人多怜爱一些。”圆脸妹妹的笑容坦荡又爽朗，眼睛里像是被阳光照着那么亮。


    低落时陌生人的善意是令人温暖的，我乱糟糟的心情短暂地好了一点点。


    最后我还是付款买了那个面包，又顺便多买了一个看起来甜腻腻的蛋糕。


    看着手里的蛋糕，我不禁感叹原来嘴甜也算是一种销售技巧。


    回到家里，我没开灯，屋里一点亮光都没有，我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然后扑倒在沙发里。


    宋昭乔还没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


    这公寓是宋昭乔的，窗外风景很好，离他的公司很近，不过去年他才让我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我本来不想哭的，但看着手机里一条他的消息和电话都没有，还是不争气地掉了眼泪。


    我委屈，不甘心，我真想冲到他面前问问他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心里这样想着，点开宋昭乔的聊天框，打出三个字：分手吧。


    做了几年不算太甜的梦，也该醒了。


    就在我打算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