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光线打在人交织的黑色阴影上，袁卿挑眉，点了点头。


    “抱歉，我忘了。”


    落在阴影里一半的笑脸看着有些诡异。


    竺砚时回头，继续迈开步子往楼上去，捏着泡面碗的手指收紧。


    袁卿太聪明了。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能再继续接触下去了。


    竺砚时肯定地想。


    回到宿舍，其他两个人还凑在一块儿激烈的讨论电视剧的剧情。


    竺砚时目不斜视的抱着泡面坐在了椅子前。


    后面进来的男人把门关上，将口袋里提着的一袋子零食递给胖子和瘦子。


    “阿时请大家吃的。”


    竺砚时嗦面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扭头，视线撞进袁卿温柔的眼里。


    对方朝他眨了眨眼，继续补充道。


    “阿时就是嘴巴笨，其实也想和大家把关系处好……”


    胖子和瘦子没动，眼尾的余光扫向竺砚时，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袁卿，你没必要次次惯着他。”


    “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何必为了他这样的人破费？”


    “喜欢当冤大头啊？”


    声音落下，宿舍里的氛围有些紧张，竺砚时咬断了面条，抽一张纸擦了擦嘴角粘着的油渍。


    他站起身，几步走道袁卿面前，伸手抓住了对方细白的手腕。


    “你自己吃，不用分给他们。”


    他伸手把袁卿往旁边轻轻一推，皱眉，把袖子撸到了胳膊肘的位置，指尖曲起，敲了敲桌面。


    “大家这样关系僵着也挺好，你们可以看不惯我，但别带他。”


    “他没做什么，别阴阳怪气。”


    转头看着袁卿，眼神复杂。


    这家伙着实聪明，细心到能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刚才竺砚时还想着要和这个人拉开一点距离，对方就做出这些事。


    他说不出来，袁卿到底是真单纯还是真聪明。


    “搞得好像谁很想理你一样！”胖子嗤。


    竺砚时没理，又自顾自的嗦起泡面来。


    他吃完东西，从衣柜里挑出一套不那么卡哇伊的睡衣进了浴室。


    安静下来的宿舍内，只有时不时响起电视剧对话的声音。


    坐在书桌前写东西的男人突然停下了写字的动作，他能听见浴室飘来淋浴的声音。


    将手中捏着的笔转了个方向，在书桌上轻轻摁了一下，“咔哒”一声，笔头缩回去。


    “我说……”


    袁卿转身，目光静静的落在背后两个人身上。


    胖子在电脑上敲了暂停键，回头看袁卿。


    “大家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把关系闹的这么难看。”


    袁卿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冒出点森然的味道。


    胖子皱眉，和瘦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得罪不起袁卿，不得不忍气吞声的点了一下头。


    “只要他不来招惹我们……”


    袁卿淡漠地回身。


    “不会了。”


    声音很轻。


    袁卿再次捏起圆珠笔，重新规划着刚才被推翻的征文内容。


    浴室到处都裹着热气，竺砚时走出来的时候，格外白皙的脸颊被热气熏的有些红。


    他的头发本来就长，现下沾了水，一绺一绺的搭垂在额前，都快遮到鼻尖了。


    眼前的路被挡了个大概，额头突然撞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竺砚时把碎发往脑后撩，看见了面前站着的袁卿。


    他嘶了一声，此刻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有多高。


    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目测有一八五。


    一八五的受……


    竺砚时思绪有些发散，直到对方捏着吹风机开始帮他吹头发。


    热气喷洒在裸露出来的脖颈，竺砚时应激往旁边退了一步，眼神戒备。


    你干什么？


    袁卿也怔住，手里的吹风机忘了关，热气拍打在手臂上。


    竺砚时眯眼，伸手接过了对方手里捏着的吹风机。


    “我自己来就行，你赶紧洗漱吧，不早了。”


    转身捏着吹风就往阳台去。


    竺砚时是真的很难做。


    书本剧情里的原身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除了重大事件的描述，日常生活根本不会提及。


    所以，竺砚时现在做任何行为都得靠猜，他总感觉袁卿那眼神不对劲。


    极其不对劲。


    聪明要从瞳孔里流出来，直白的审视着自己的灵魂。


    那些小说里的穿书者到底是怎么瞒过对他们了如指掌的亲人和爱人的……


    头发吹干，竺砚时从书柜里翻出了一个夹文件的蓝色卡子，将自己额前过长的刘海都夹了起来，抱着电脑，大有与世隔绝的味道，钻进了被子里。


    幽蓝的光线打在脸上，竺砚时在文档上敲下了标题——


    《如何让他爱上我》企划。


    撅起屁股鼓成一团的被子在凌晨三点终于躺平，电脑被扔在了一边，脑袋上还顶着那个蓝色的夹子。


    而对面床上的人，也跟着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


    窗外明亮的光线争先恐后的落进屋子里，照在竺砚时的脸上，他的手臂被推了一下，旁边的声音响起。


    “阿时，起床了，今天教授会点名。”


    袁卿个子高，能看见竺砚时侧过来的脸淡，还有被光照亮卷翘的睫毛。


    那睫毛的快速扑动，彰显了少年的挣扎，终于弹开，是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竺砚时盯着面前的人反应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眼睛：“好。”


    也许是年轻人的身体扛不住熬夜的痛苦，竺砚时用了极强的意志力才睁开眼睛的。


    脑袋上几根头发扯着疼，他将头上还停留着的蓝色文件夹揪下来扔在了书桌上。


    快速地洗漱，换好衣服，出门前将插在电脑上的U盘拔出来。


    他们去的晚，早餐已经只剩下馒头，竺砚时充了三百块钱饭卡，捏着一个白面馒头在路上啃。


    整个人蔫了吧唧的，浑身都释放着没睡饱的烦躁。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袁卿，难得在对方眼下也看见了一片青黑，挑了一下眼尾。


    “昨天也没休息好？”


    “嗯。”袁卿把吃了一半的早餐面包捏在手里。


    “征文写到半夜。”


    他说着，抬手要把早餐面包扔掉，却突然被旁边的人一手接过。


    “别浪费呀。”


    竺砚时一口把手上的馒头吃掉，又低头开始解决袁卿吃了一半的面包。


    “这个我吃过……”


    袁卿视线落在竺砚时鼓起的脸颊上。


    “我知道。”


    竺砚时点头，“咱们什么关系？我不嫌弃你。”


    少年甩来一个安慰的眼神，在进教室前，把面包吃完，垃圾扔在了角落的垃圾箱里。


    他往前走，找了个稍微靠前的位置，扭头朝袁卿招手。


    “快点，等一下位置被抢了。”


    而前的头发被文件夹夹了一晚上，微微往上翘，露出来的眉眼干净漂亮，像狗狗一样朝这边挥手。


    袁卿往那边走，路过旁边的桌子，能听见低沉议论的声音。


    “那个男生叫什么？”


    “长得好可爱……”


    “没见过哎……”


    “学校里有你不知道的帅哥？”


    “…等一下下课问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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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走到竺砚时旁边的空位坐下，袁卿突然扭头，伸手理了理竺砚时额前的碎发，将那双干净明亮的眉眼遮住，紧绷着的嘴角，才漫上点笑。


    “你这样好看……”


    “好看什么？”竺砚时皱眉，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挡着眼睛…我下课得去剪了……”


    竺砚时低声喃喃着。


    早八开始，竺砚时在答过到之后，就竖起书本趴在书后呼呼大睡。


    眼睛闭上前，千叮咛万嘱咐了一句。


    “帮我打掩护……”


    声音一落，头一栽睡死过去。


    讲课教授的声音沙沙的，像在唱催眠曲，袁卿低头在记笔记，扭头，能看见旁边少年裸露出来一片光洁的后脖颈。


    睡乱的黑色头发，毛茸茸的搭在头顶，被前门吹进来的鼓动。


    早八结束，竺砚时半梦半醒的收拾桌上的书本，眼皮睁不开。


    “想睡觉坐后面好一些。”


    袁卿提了一嘴。


    竺砚时揉了揉眼睛。


    “你不是要听课？”


    无所谓地转了转酸痛的手腕。


    袁卿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又慢慢爬到旁边少年的脸颊上。


    在此刻，教室前门被一把推开。


    撞在墙面上的响声很刺耳，教室里众人视线停留在前方。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对方头上压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靠在门边，眯眼，目光懒散的扫了教室一圈。


    最后冷着脸往前走，步子停在了袁卿的桌前。


    背后议论纷纷。


    “宋学长又来找袁卿了……”


    “宋学长喜欢袁卿，你不知道？”


    “天天跑车接人……”


    “好羡慕…我也想这么优秀的人来追我……”


    宋之聿在追袁卿这件事学校里几乎没有人知道。


    最标志性的事件，是在一个不断纠缠袁卿的屌丝又一次对袁卿强行拉拉扯扯的时候，从背后一把揪住那屌丝的后衣领。


    当时在场的路人很多，都能看清楚，宋之聿轻松地把一个一米八的男人提起来甩到一旁后，还有闲心挤出点微笑，伸手敲了敲袁卿额前戴着的鸭舌帽。


    “让他滚出学校好不好？”


    笑着转身，一只手揪住那屌丝的衣领，把他拖进了旁边教学楼底层的杂物室，在场看戏的同学都能够听见从窗户里跑出来的哀嚎。


    现下宋之聿再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教室，所追求的对象老老实实的坐在前排的位置。


    大家都能猜测到，即将要开始拒还迎的拉扯。


    袁卿收拾书本的时候抽空扫了靠过来的宋之聿一眼，刚想说出拒绝对方邀请的话，却看见男人冷着的脸转了个方向。


    抬腿，脚上踩着的红色AJ用力地踹在了旁边人的桌腿上。


    只听见“咚”的一声。


    教室安静，竺砚时感觉自己缺觉到要猝死。


    把书往背包里一装，突然，面前的桌腿被踹了一下。


    头顶的声音冷冰冰地坠下。


    “竺砚时，你给我滚出来。”


    竺砚时站起身，歪头，视线定在面前人的脸上，眯眼，视线聚焦。


    他清楚的在宋之聿脸上看见了愤怒，脑子里竟然产生了一种难得的想法。


    可见在原身的印象里，让这个人真的把坏情绪摆在脸上是多么难得。


    竺砚时，你好幸运哟。


    竺砚时面无表情地想。


    他伸手，拍了拍旁边袁卿的肩膀，“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先回寝室。”


    随后，走出过道，双手插在裤子，声音里还透着没睡醒的懒劲。


    “走吧。”


    “宋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