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内


    王根小队接下来的路途异常顺利，在王根强大的“威慑之瞳”面前，一些零散的低级怪物甚至不敢靠近，远远感受到那股上位者的气息便惊慌逃窜，小队几乎是以行军般的速度在复杂的蜂巢内部穿行。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穿过了结构相对简单、以维修和仓储为主的B区，又走入了通道更为宽阔、遍布着废弃生活设施的C区，随着越来越接近地图上标记的D区，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


    墙壁上开始出现密集的弹孔和灵气灼烧的焦痕，这表明，他们已经进入了竞争最激烈的区域。


    拐过一个路口，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车站般的中央大厅。几条通道交汇于此，大厅内散落着许多金属掩体


    他们终于看到了其他人的踪影。


    大厅的另一侧，一支五人小队正背靠着一处掩体休整，人人带伤，气氛紧张，其中一人正警惕地用望远镜观察着四周。


    而在大厅中央，两拨人马似乎刚刚结束一场火拼，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胜利的一方正在迅速搜刮着战利品。


    更远处的一条通道口，还有一道鬼祟的身影一闪而过，似乎是想趁乱捡便宜的独行侠。


    几乎所有幸存至今的队伍都汇集到了这里，为了最后的胜利果实而互相提防、厮杀。


    李秧秧的呼吸下意识地放轻了，她压低声音道：“我们到C区了，看样子跨区的路径就在这附近，这里的人……没一个善茬。”


    王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厅内的各方势力，那些人眼中的贪婪、疲惫和杀意，在他的威慑之瞳下无所遁形。他没有选择任何一条暴露在众人视野中的路线，而是指了指大厅侧上方一条不起眼的维修通道。


    “我们从上面走。”


    小橘为王根探了条极为隐蔽的小道，王根小队悄无声息地进入那条不起眼的维修通道，铁皮走廊阴暗逼仄，脚下偶尔踩到散落的零件发出几声闷响，一路上没人说话。


    直至一行人闷头走得精疲力竭，王根才打算停下来休息会儿，待进行三个多小时的整备后才重新出发。


    李秧秧估算了下时间，靠近王根小声道：“刚才在一号储藏室多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整个大区的队伍都快我们一步，我们得快点。”


    王根微微点头，神情不见波澜，小橘则时不时回头张望，塞诺莉娜在队伍末尾。


    通道一路畅通，也没有怪物拦路。王根用魔王之瞳扫视前方，视野里只有一些被其他人清理干净的血迹和尸骸，甚至连一头完整的妖魔都没剩下。


    “剩的杂鱼都被抢光了。”小橘有些遗憾地嘀咕。


    塞诺莉娜耸耸肩：“路倒是省力。”


    经过一天多的时间，他们穿过维修区，循着地图快速逼近D区。随着距离拉近，前方的躁动和厮杀声渐渐传来。


    再往前，就是D区一号储藏库。


    刚走到附近，王根便听见了剧烈的枪声和灵力撞击，浓重的杀意扑面而来。


    透过破碎的舷窗望出去，只见存储库外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厮杀的人影。几十号人分成几波，正围绕储藏库大门疯狂拼杀，没有任何队伍肯轻易后退，所有人都红了眼。


    一道道光刃划过，能量弹轰鸣，满地残肢断臂和倒下的尸体。还在战斗的人，衣服上全是血迹和撕裂的口子，个个拼劲了命。


    李秧秧撇了撇嘴，小队其余几人也全都皱紧了眉头。


    “那个赵天，给我们的情报看起来是人尽皆知的那种。”


    王根目光扫过前方混乱的战场，几乎是本能的，他一把抓住了李秧秧的手。


    不是手腕，而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温热，指节有力地将她纤细的手指包裹住。李秧秧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电流从相触的皮肤瞬间窜上手臂，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跟紧我。”


    李秧秧被他拉着向前迈步，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和力量。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指尖却在他掌心蜷缩了一下，最终没有挣脱。


    她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指尖不听使唤地蜷了蜷。


    王根根本没注意她脸颊上泛起的红晕，他拉着李秧秧，目光却越过了前方混战的人群，投向了更深的地方。


    她脸颊的热度还没褪去，心里却闪过一丝哭笑不得的念头。


    这家伙……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战斗？


    威慑之瞳的视野里，那些拼杀的职业者身上能量光芒虽然驳杂，却都像水面上的浮萍，真正让他心头微沉的，是那扇厚重库门背后，一道沉寂如深渊的能量源。


    储藏库外的空地已经变成了血肉磨坊。十几个小队，几十号人，为了抢夺那个唯一的入口，早已杀红了眼。断裂的兵器、扭曲的尸身、还有职业者临死前爆开的能量余晖，将这片空间搅得混乱不堪。


    威慑之瞳穿透了喧嚣的战场，越过了那扇厚重的合金门，投向了更深、更黑暗的蜂巢结构内部。


    那东西蛰伏着，对门外的血腥味和能量爆发无动于衷。


    但王根能“看见”，那不是普通妖魔的能量反应，它被储藏库门口泄露出的微弱物资香气，以及厮杀产生的浓郁血腥味，慢慢地吸引着，像深海巨兽嗅到了水面上的饵料。


    “不用我们动手，会有人替我们开门的，我们都有快速行动的能力，找个漏空机会我们钻进去。”


    他拉着李秧秧，侧身滑入一条被炸毁的管道形成的阴影里，小橘和塞诺莉娜默契地跟上。


    大厅中央，战况已经白热化。


    一个扛着巨斧的壮汉最为扎眼，他挥动斧头带起骇人的罡风，将两三个对手连人带盾劈飞出去。他浑身肌肉虬结，皮肤上纹着狰狞的兽头，是个战士之类的职业。


    “是‘蛮魁’王涛，出了名的疯狗，见谁咬谁。”


    李秧秧认出了对方的来头。


    蛮魁一脚踹开一个试图偷袭他的瘦小家伙，狂笑着吼道：“都滚开，这里面的东西，老子今天要定了！谁敢拦着，就先去见阎王！”


    他身后，几个队员迅速组成防御阵型，火力全开，把其他几支想要靠近的小队死死压在掩体后面。


    “妈的！是老子的了！”他脸上混着血和汗，表情狰狞而狂喜，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造型奇特的解码卡，就要往门禁系统上插。


    “嘀，卡片错误。”


    “嘀，卡片错误。”


    “真是，蠢死了，一帮人不知道从哪儿搞的卡片在哪儿硬蹭。”王根吐槽道。


    他先是战力同步让自己的灵敏以及感知达到小橘的程度，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赵宇身上搜来的特殊磁卡，屈指一弹。


    磁卡化作黑影，破空飞出，在空中飞出刁钻的路径，精准地擦过门禁系统的感应区。


    “滴！”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轻响。


    合金门上方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又瞬间跳回红色。


    厚重的门体内部“咔”的一声轻响，门缝被震开。


    一缕精纯到极致的能量气息，如同陈酿千年的毒酒，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你干嘛！”


    李秧秧要气糊了，他们开不了就不开呗，怎么还帮他们打开，这时候哪儿来什么漏空的时机。


    “别着急，里面有大家伙。”


    王根用手往上压了压李秧秧的小嘴巴，示意她安静些。


    下方所有还在战斗的职业者，动作全都顿住。


    他们贪婪地呼吸着这缕气息，眼神里的疯狂被放大了十倍。


    “是A级物品的波动！”


    “门开了！抢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的厮杀。


    理智被烧得一干二净，人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门。


    “咚……咚……咚……”


    沉重、规律的撞击声从蜂巢深处传来，下方正在火拼的众人也感觉到了异样，动作迟疑起来。


    “什么声音？”


    “地震了？”


    下一秒，储藏库左侧那面由超合金浇筑的厚重墙壁，猛地向内凹陷。


    “轰隆！”


    墙壁像纸糊的一样，被什么怪物从里面生生撕裂，一瞬间，无数金属碎片夹杂着石屑爆射出来，像暴雨一样朝外席卷。


    最近的几个职业者反应还没跟上，身体就被利器穿透。胸口、肩膀、小腹，全都被指头粗细的金属块直接贯穿，血花一朵朵在他们身上炸开。


    有人试图举起自身职业的盾牌抵挡，巨力带着碎片直接把盾打得变形，碎片穿透金属护甲，钉穿手臂，露出断骨和血肉。


    甚至有个动作慢半拍的家伙，半张脸被一块碎片削去，牙齿和舌头连着血沫狂喷，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


    旁边还有人腿骨被打断，整条小腿像破布一样甩在地上，惨叫声刚出口就被后续碎片堵在喉咙。


    十几秒后，地面上只剩下满地鲜血和兀自颤抖的残肢。装甲破裂，护具被穿透，眼球和断指夹杂在金属碎中，根本辨不出原本模样。


    小小方圆几米内血腥味浓得几乎能把人呛晕，这些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转眼就被打成一堆废铁和烂肉。


    庞大的扭曲的黑影，从破开的墙洞里，缓缓“挤”了出来。


    那是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妖魔。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主体像一团由无数骸骨和怨魂熔铸而成的黑色烂泥，表面不断翻滚，伸出或缩回惨白的手臂、破碎的头颅和挣扎的肢体。


    在它的核心，一颗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独眼，冷漠地转动着，扫视着眼前的“食物”。


    A级妖魔聚合体—骸怨。


    监控中心内，气氛死寂。


    数十块高清屏幕上，正从不同角度直播着D区一号储藏库外的惨状。那血肉模糊、断肢横飞的画面，让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组长……我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操作员于心不忍。


    “这已经不是筛选了，这是屠杀！他们只是新人！”


    他旁边一个资历稍老的同事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小张，收起你那点可怜的同情心，战场上，妖魔或敌人会因为他们是新人就手下留情吗？现在让他们见识到A级妖魔的恐怖，总比将来在真正的任务里，因为无知和轻敌而导致整个小队覆灭要好。”


    “可代价也太大了！”小张激动地反驳，“就为了一个所谓的‘机会’，让十几个人瞬间变成一堆碎肉？”


    胡组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主屏幕上那个由骸骨与怨魂构成的妖魔。直到此刻，他才缓缓转过身，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扫过整个监控中心。


    “值得吗？”他重复着小张的问题，平和的声音让所有争论都瞬间平息。


    “我告诉你们什么是值得。”胡组长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另一组数据，那是历年来国家与妖魔冲突的伤亡报告，一串串猩红的数字触目惊心。


    “三年前，黑潮入侵，我们损失了三个职业者小队，才堪堪堵住一个A级妖魔的突进，平民伤亡超过五万。


    五年前，昌都灵气爆发，一个照面，培育不足两年的小队全军覆没，连求救信号都没发出来。”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十几条命，但如果我们培养不出能在这种绝境下活下来、甚至反杀的真正强者，未来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一座城，甚至一个行省！”


    胡组长指着屏幕上那头恐怖的骸怨：“温室里长不出能顶住风暴的苍天大树。只有从这种血与火里爬出来的疯狗，才有资格在未来咬断敌人的喉咙，你们以为这是屠杀？不，这是投资，是用最小的代价，去博取未来最大的胜算。”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


    “而且，你们以为我真的让他们去送死吗？医疗部和快速反应部队已经全员待命，就在蜂巢之外，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我们就会把他们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最后，他环视全场，目光如刀：“但在这之前，任何质疑选拔本身意义的讨论，都是在浪费时间。都给我盯紧自己的屏幕，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再有下次，就自己去蜂巢里体验一下。”


    监控中心鸦雀无声，再没人敢多说一个字。所有人都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屏幕。


    胡组长的目光，则重新聚焦到了屏幕的一角。


    在那里，王根的小队正利用骸怨出场所造成的混乱，悄悄滑向了储藏库那被怪物撕开的巨大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