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硬生生扼住轩刚抬起的大腿，他突然顿在原地，原本用来安慰少女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怎么了，阿轩？”


    星见雅牵着轩的手，即使一丝的异动，她也能感受的到，刚刚男子心跳突然慢了半拍，虽然不知道理由…


    “小雅。”


    轩低着头，喉咙竟然有些发涩。


    系统不会骗他，可这件事究竟该不该告诉雅呢？出于人道主义，他本该破门而入去调查米娅母亲的死因。


    这本就丧夫，又失去女儿的女人已经足够可怜，可上天为何还要加诸困难于其身呢？


    既然见到了，总要讨个公道。


    但轩害怕，并非他人所为…


    那这又会让本就钻牛角尖的小雅作何般想呢？她会把米娅和那个女人的死，都算到自己头上，然后背负着罪孽继续前行。


    愧疚会折磨她，直到心越发麻木，刀剑也越发锋利，空洞和她总要消失一个。


    “阿轩就像在看着个汪洋里挣扎的可怜虫，我不喜欢…你有事情瞒着我，对吗？”


    “不该聪明的时候，小雅总是过分聪明呢。”


    “所以说，阿轩告诉我，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就算轩不说，以星见雅执拗的性子肯定也会亲自调查，搞明白一切。


    他放下手中的慰问品，毕竟这些东西已经失去了意义，此刻也只能祝福母女在天之灵安息了。


    逝者已逝，而生者还要接着生活啊。


    “那就和我进去看看吧。”


    轩轻轻拥抱住女孩柔软的娇躯，拍打着后背，可每一下就像是在敲打摩斯密码，把真相告诉对方。


    这是防卫军中常用的办法，人们总是不想说出那痛苦的真相，而是以拥抱来告知和悼亡。


    砰…


    雅提着的慰问品自由落体，从楼梯道一路滚了下去，她恍惚地望着门前男子高大的身影。


    “打扰了。”


    随着话声落下，房门被暴力地破开。


    轩迈入这不算大的两室一厅，客厅没有人，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个狐狸玩偶。


    看得出，米娅生前很喜欢这些可爱的物件，不过旁边还放着个小木剑…是在模仿星见雅吗？


    “有煤烟味儿，很淡。”


    星见雅走到轩的身侧，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她笔直地望向卧室门口的方向，门底有东西阻碍住了缝隙。


    而那里也是味道的来源。


    轩没说话，扭头盯着女孩的侧脸，长长睫毛遮挡住眸子，投下碎影。


    屋里的灯并不很亮，显然是省电型的。


    光照在她肌肤上，有种泛着冷的白。


    她面无表情，很难说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既不悲伤，也不难过…一片空白。


    “如果我早点来，她会死吗？”


    整栋房间里只有两道呼吸声，刚刚在房门外雅无法确认，可这个距离即使再微弱的呼吸，她也能察觉。


    但是，并没有出现第三道。


    “我不知道…”


    轩还是推开了卧室房门，果不其然，一名看起来年岁并不算太大的女子，静静躺在床上，脸上带着释怀。


    安详地死去。


    卧室空地处，燃着煤炭这种早就被新艾利都替代的能源，死因很清楚了。


    一氧化碳中毒，就自杀而言，这确实是种不错的办法，但是…


    轩拉开窗户，雨声淅淅沥沥再次变得清晰，寒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打着哆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小雅，于苦难者而言，活着是需要勇气的。”


    冷风挑起轩那幽蓝长发，以暗夜为背景，他就像从地狱而来的死神，冷酷无情地宣判着。


    而雅则站在依旧安详的小屋里，低着头静静望向那女人的容颜，眼角依旧泛红…


    手指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柔软，虽然在学院里，她总是逃课，可对于死亡时间的判断却相当准确。


    毕竟，实践多了，就算没学过也会。


    黛丝?派尔，这是米娅母亲的名字。


    瞳孔散大，失去感光反应，心脏失去跳动，确认死亡。


    死亡时间约莫半小时左右…就在她和轩等待的过程中。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死了。”


    “抱歉小雅，正如你所见，我也只是刚刚察觉到。”


    如果再早一步，或许真能救下黛丝，可系统并没有提前给出提示，而且就算救下这次，那下次呢？


    轩没再多解释，雅也没再问。


    “你好，治安局吗？我是…对，请派人来一趟…”


    轩拨通了治安局的电话，随后就走到那放着一家三口照片的床头柜旁，拿起查看。


    她们笑容很灿烂，是在厄匹斯港拍下的，夕阳很美，在波涛下倒映着璀璨世界…


    可从今天开始就全都变成灰白色。


    他自顾自拿起压在照片下的遗书，里面还夹着张银行卡。


    ［爸，对不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走了。］


    ［……］


    ［对不起，你女儿是个懦夫，银行卡里是阿哥的抚恤金，还有我这些年的存款。］


    ［虽然我可能没脸说这些话，但您要照顾好自己…］


    ［黛丝亲笔］


    轩打量着四周，并没有发觉留下和这位老父亲相关的事物，他垂着眸子，流露出些许释然。


    真是没有任何戏剧性的悲剧啊…


    “阿轩，你不该打开的。”


    星见雅走了过来，轻轻捶在轩腰间，随后有些倔强地把手滞留在那里，靠在坚实的后背上。


    “小雅也会怪我了？”


    轩重新合上信，望向身侧心情不算愉悦的小狐狸，刚刚擅自的行动怕是让她感到有些冒犯了。


    毕竟，那是留给死者亲属的。


    “……”


    “那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话语不是吗？被查看，是它的使命…而且，这里面并没有提到你，不是么？”


    没有提及就更不会有责怪，星见雅只不过是黛丝一家的过路人罢了…


    轩想说的，就是这些，所以他必须打开信让对方看到。


    “新艾利都很大，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去守护，小雅…可于我而言，我更想先守护好你。所以很抱歉，黛丝，擅自阅读了你的遗书。”


    轩转身对着死者致歉，尽管这对她并无任何意义，可至少能让雅心底好受些。


    他弯下身把雅紧紧抱在怀里，没有泪水…


    小狐狸只是狠狠咬在他脖颈上，抗拒着，挣扎着，可又忍不住沉溺其中，渐渐放弃抵抗。


    明明，她已经变强了。


    不是那个只会守在母亲坟前大哭的小姑娘，可遇到轩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形。


    “都怪你…”


    “嗯，都怪我。”


    男子轻声说，任由尖牙在脖颈留下一道又一道咬痕。


    不久后，卧室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刑侦科的治安官冲了进来。


    轩坐在客厅沙发上，淡淡揶揄道。


    “…青衣，还加夜班吗？”


    “我道是谁，难怪就连我这个来卫非地换个零件的老家伙都要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