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列里的人穿着不同颜色的军服，戴着花色各异的肩章，却十分整齐地按身高顺序在30秒内整理好了队形。陆安看着这一批的新兵，嘴角不由微微抬了一点。能来这里的，果然素质都是好的。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了不起？全军那么多人，选来选去，也就选出了200来号人过来。”陆安扯着喉咙开始训话。他是三年前进入云骁的，一模一样的选训他自己也经历过一遍。所以他十分清楚在这一刻，这些学员，每个人都有着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作为尖兵的骄傲。


    骄傲的人并不好管。


    而且他们现在的骄傲对于云骁来说一文不值。


    陆安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些人的骄傲打碎，碾到土里，在选训结束后再用云骁的荣耀来重塑他们的骄傲。


    “但你们错了，我觉得这次选上来的人太多了点。我只要一半的人参加正式选训。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的档案我手上都有，没有一个人的成绩能摸到云骁门槛的。”


    话音落地，陆安明显能感到队列中的呼吸有片刻的暂定，操场上的气氛不由凝重了几分。他故意停顿了几秒，等这些军中精英消化完了这个信息后才继续说了下去：“至于这一半人要怎么选，之后你们会知道的。现在先带你们热个身。”


    “全体都有，向右转，跟随前方军用摩托轻装越野，跑步走。”


    陆安的指令刚下，前方的军用摩托就窜了出去，众人无暇多想，纷纷急步跟上。


    摩托以不慢的速度在路上行驶，很快就出了营区，来到了山间的土路。


    轻装越野对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个事，行进间队列依然十分整齐。


    “对了，最后到终点的十个人每人扣十分。”陆安骑着军用摩托，跟在队列的右侧，慢悠悠地说。


    这句话说完，原本整齐的队列一下就分出了层次。


    能来这里的人都是好强的，既然有排名，那就要争胜。


    梁飞羽在人群中并没有提速，他在队伍中部不紧不慢地调整着自己的节奏，让自己不会被先头部队甩开太多，也不至于落后。他总觉得这个所谓的轻装越野有蹊跷，这种部队的下马威热身会是最简单的轻装越野？他不信。


    而且说是轻装越野，教官也没说要跑多长距离。十公里？二十公里？还是三十公里？不同距离的对应配速都有不同，现在冲得太快，万一估算错了体力，到后面怎么办？


    梁飞羽一边自己在心里盘算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人。他看到他们同寝室的西格尔和李伟跑在前面，而辰玖和自己一样吊在队伍的中段，十分轻松有余量的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想要的就去追是梁飞羽一向的人生准则，在无关紧要的事上他从不会过分约束自己。他看着辰玖，心念所致便脚下加劲儿跑了过去。


    “你也觉得这个轻装越野没这么简单吗？”


    辰玖有些惊异于梁飞羽的突然搭话，跑步最重要的是气息，即使轻装越野不算什么，无缘无故找人聊天还是托大了些。


    辰玖吊在队伍中段其实不全是因为担心后续陆安会有其他花招，他更多的是不想太冒头。


    既然是混进来做调查的，那么不引人注目才是最好的。只有最后十名会扣分的话，那他只要不是倒数十名就好了。既然说只留一半的人，那他只要保证在前一半就好了。争胜？那不是他现在应该干的事。


    “没有，我只是担心现在冲太快后面体力不支。”


    “谦虚了，你在陆院的时候全装十公里的成绩是多少？”


    辰玖回忆了一下档案，报出了一个数值。


    梁飞羽听后露出惊异的目光：“厉害啊！是校记录了吧！比我当年快多了。”


    “是吗？”梁飞羽直率而坦诚的夸奖让辰玖有些不好意思，他从来没被人如此直白地夸奖过。他的师父，对他最满意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微笑着看他，欣慰地点点头。


    辰玖不由垂下目光，腼腆的红晕从他脸颊上一闪而过。


    刚刚报出的成绩其实比真实的他还差得远。


    梁飞羽侧头的瞬间正好看到辰玖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红晕。


    午后的阳光打在辰玖鼻尖的汗珠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辰玖垂着眼，睫毛微颤，飘红的脸颊映着洁白的肌肤好似油画。


    他怎么可以这么腼腆！梁飞羽不由自主地想。


    他完全相信作为特战系的优秀毕业生，辰玖指尖的力量可以轻易折断猎物的脖颈。可此刻辰玖脸上的表情却实在是腼腆到可爱。


    梁飞羽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要让他在这种鬼地方碰到一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妖孽啊！还是一个寝室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梁飞羽觉得自己被这个命运突然的馈赠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梁飞羽还在为萌动的春心苦恼的时候，前方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在队伍的正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障碍越野的场地。


    “800米障碍越野，对各位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通过的终点拿装备，接着继续全装越野。”


    陆安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在讨论天气。


    此刻的他们已经以不慢的速度跑了一个轻装三公里，接个800米越障虽说不难，可后面还要接一个不知道多远距离的全装，对体能的考验一下就上了一个台阶。


    前排很快就有人俯身开始爬铁丝网，接着人们就听到了密集的枪响，率先爬网的队员身上冒出了一股青烟。


    “哦，忘了说了，800米，两个流动火力点。射的是特制子弹，打到军服就冒烟。被打中的就回到起点重新跑，一直跑到无伤通过为止。”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没有人敢再留力，因为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能一次通过。


    学员们也都很快反应过来，这不会是路上唯一的关卡。


    他们无法知道各自需要在关卡上花多少时间，想要不在倒数十名之列，就需要在每一关都积累足够的优势。


    障碍越野场上一时间青烟四起，不断有人重新回到起点再次挑战。队伍一点点推进，很快就到了辰玖和梁飞羽这里。


    辰玖眺望了一下越野场的所有障碍和流动火力点的力度，有自信可以一次通过，可为了不要太突出，他决定先“死”一次。


    辰玖和梁飞羽几乎是同一时刻从起点出发，他们利落地爬过铁丝网，跳下深坑，攀上高墙，动作流畅自然，如同优雅的猎豹。火力点的子弹不断从他们的身边擦过，溅起飞扬的尘土。


    辰玖感到梁飞羽一直在他侧面落后半个身位的地方紧紧咬着，身手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梁飞羽一米八的身高，四肢修长，动作间的爆发力带着巨大的生机。如此的梁飞羽让辰玖突然有些不想假死了，他很想看一看，这个梁飞羽比起他来实力到底怎么样。


    这种纯粹而激昂的比拼，他还没有经历过，但看起来却是十分有趣的样子，不由激起了他内心久违的激情。


    “啪”他们从高墙上跳下的时候，梁飞羽缓冲慢了半秒，终于还是被子弹打到，身上冒出青烟，无奈地调头返回起点。


    也就在这一瞬间，辰玖突然没了兴致，他故意脚下一顿，按原计划把自己送回了起点。


    第二次起跑的时候辰玖和梁飞羽被人流冲散，没有挨在一起，辰玖感到有些无聊，轻点着脚尖顺利而迅速地跃过了终点线。


    通关后辰玖拿起地上的装备，开始接下来的重装越野。此刻他身边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许多人开始不再留力全力冲刺，队伍拉得更散更开，而更多的人被卡在了身后的关卡。


    辰玖一边跑一边估算着距离，林间的沟壑并不好跑，加上身上沉重的装备，绕是他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了起来。


    跑到十公里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片军用靶场。


    障碍越野果然不会是路上唯一的关卡。


    靶场内十五个靶位一字排开，在这里的都不是菜鸟，见状都十分迅速地跳进空位，等着他们的是靶位内散乱的枪械零件。


    辰玖扫了一眼零件，发现这里起码有七种不同型号的枪械零件，能拼出来的应该只有一把。如果有人不带脑子上手就拼，拼到一半才发现零件不全，必然会浪费大把的时间。


    云骁的选训果然不简单！


    此刻的他们个个都呼吸沉重，心跳在180以上，有些人刚进靶位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却还要冷静地在这里拼装枪械，校对准心，精确打靶。


    设计这个路线的人可真够狠！


    辰玖在枪械方面受过远超部队的特殊训练，他很快就认出了所有零件的型号。他估算了一下靶位的距离，回忆了一下这些零件所属枪械的参数，迅速确定了一把后开始拼装。


    一次成功。


    他装上子弹，拉开保险卧姿试射，准星果然偏得离谱。


    他尽力保证呼吸的稳定，细致地调整准星，三次试射后准星校准完毕。


    他在呼吸的间隔扣动板机，枪枪都在人形靶的头部十环。二十声枪响过后，辰玖的靶位上亮了绿灯。


    辰玖背上装备跑出去，靶场之外竟然是一片海。


    陆安站在靶场的出口用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辰玖一会儿，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哟，高材生，目测下前面那个岛多远。”


    辰玖顺着陆安的目光看向海上那个小点，平静地回答：“八公里左右。”


    陆安挑了挑眉似是赞赏。


    “别说我为难你们，最后一关，八公里武装渡泅，游过去后岛上有兔子吃。”


    辰玖听到这话不由微微皱眉。


    他并不担心自己游不过去，可选训的士兵里明明有大批穿着陆军军服的人，具他了解陆军很多人根本不会水。即使陆军的比武冠军，水性应该也远没有到能武装渡泅的地步。没有任何预先训练摸底就进行这个环节的测试，云骁这是要草菅人命吗？


    “怎么？高材生不会游泳？”


    算了，这不是现在自己该管的事。


    辰玖瞪了陆安一眼，沉默地跳下了水。


    海里很快就泛起了有节奏的浪花，一朵一朵白色的浪花在阳光下炸开，朝着小岛盛开而去。


    冰凉的海水映着天空的暖阳，辰玖在水中就如同矫捷的鱼。他抬手奋力向前游去，游向前方的小岛，游向前方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