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
作品:《洪荒小蚊子》 第157章 番外一
帝辛禅让之后也算逍遥一世, 死后封神入职天喜星,司掌下界姻缘。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件美差,待到真正履职之时才发现, 这份差事于他而言绝对是一种折磨。
说起来他也是一世王侯,身旁何曾少过红颜佳丽。
如今成神之后形单影只不说,在天条限制之下, 连半点旖旎心思也不能滋生。
更可气的是, 他的职责还是每日关注下界夫妻恩爱。
履职不过数百年, 帝辛心中便积攒了满腔的邪火, 也为下界婚礼制定了一整套的流程。
那流程之繁琐,若说他不是存心故意刁难,绝对无人相信。
不过, 最近他的心情多了几分舒畅。
下界大周江山, 来了一场烽火戏诸侯。最终在犬戎攻击之下无人来援,被迫迁都。
之后周朝局势每况愈下,帝辛心情逐渐开朗。
心中每每浮现,‘你也有今天’的快意。
基于此, 帝辛近日闲暇时经常在紫微天宫前游荡。
他想找伯邑考好好唠唠,把自己殷商一脉此前吃过的瘪找补回来。
毕竟, 咱们大商当年虽亡, 但好歹也体面地落了个全须全尾不是!
然而, 近期天地大变, 紫微大帝公务繁忙, 宫中难见其身形。
往日只坐镇中垣的他, 如今不是下界勘察天经地纬, 便是深入星空调理星辰运转。
帝辛屡次偶遇无果, 心中暗暗嗤笑:这伯邑考定然是故意躲着自己!
他有了这种认知, 对于蹲守更为上心,基本成了紫微天宫常客。
功夫不负有心人,帝辛终于见到伯邑考现身。
他出言便是奉承:“帝君日夜操劳,恪尽职守,着实令小神钦佩。”
伯邑考见到帝辛出现,心中讶异:“天喜星君今日如何有暇来我宫中?”
帝辛道:“今日无事,闲来走走,恰巧途径此处,便来向帝君问安。看帝君风尘仆仆,想来又是一路奔波。”
伯邑考闻言,亦是点头:“如今适逢天机大变,下界征战频频,孤王坐镇中天,确实不好清闲。”
他口中说着,也伸手示意帝辛就坐。
帝辛面色了然,语气略带亲近:“帝君这般勤谨,自是三界众生之福。只是也当注意保重自身,劳逸结合,不该操劳太过。”
他这样说着,而后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面上满是关切与不忿:“下界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帝君千万莫要过于介怀。那些诸侯委实太不像话,他们先祖也是蒙帝君恩德,方得上天封神,如今对于帝君后人竟是这般无状,实属不敬。”
稍作批判过后,他又继续开解道:“不过,虽然大周江山如今略显凄惨,但王朝更迭也是不可避免。姬氏王族又何必苦苦坚守,还把着形同虚设的天子之位不撒手,累得帝君也跟着一起犯愁。”
帝辛越说越上头,将手搭上伯邑考肩膀:“以我个人体验而言,江山如何开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体面落幕。”
“就像我当年果断禅让于你,在史书上留下了何其光辉的一笔!我殷商天下始于成汤、终于殷受,历经十七世三十一帝。可谓是反夏桀之暴戾,复尧舜之风气,百世流芳、万古传名。”
帝辛言语及此,面色自得。
紫微帝君伯邑考眼角抽搐,嘴唇微勾,大致明白了帝辛今日为何来此。
果然帝辛很快图穷匕见,说到自己此行重点:“如若不然,我占着那尊虚位不放,坐视天下分崩离析。身无回天之力,亦无进取之心。只躲在王城一隅,仍旧做着君临天下的春秋大梦,岂不是只会让祖宗蒙羞!”
帝辛好一通言语宣泄,心中畅快淋漓。
他转过头,似乎方才发现紫微帝君面色不对,又有找补:“帝君千万别多心,我也只是有感而发,并非针对现在的姬氏王朝。你的后人这般行事,自然应是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伯邑考却是面色戚戚,一脸将其引为知己的表情。
他把帝辛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拽下,紧紧握住:“星君又何必为他们遮掩,我岂不知那些子孙何等不肖。……不瞒星君,我前些时意还特意下界将那些不肖后辈训斥了一番。”
及此,他又稍稍放低声音,引得帝辛凑近,形成密语之势:“我同他直言,如今天下诸侯各自为政,无人将你天子放在眼中。你又何必贪恋虚位,不如效仿殷商贤王留命侯禅让,也好博个名声。有本帝坐镇紫微中天,自不会让尔等于轮回之中沉寂。”
帝辛嘴角渐渐勾出一抹弧度。
他虽意外于伯邑考这般上道,但不得不说,此话从紫微大帝口中吐露,让他心中别样舒爽。
伯邑考眼角余光扫到帝辛神色变化,知道自己言语已得到认同。
这份认同他受到极大鼓舞,要将先前从小辈那里受到的郁气尽数吐露。
“可是,这话他不仅丝毫未曾听进去,反倒对我好一顿抢白!”
伯邑考似是不愿帝辛被自己此时无名怒气波及。
他微微直立身体,同帝辛拉开一点距离。怒声控诉,也有手势加重着语气。
“他说如今天下虽分崩离析、诸侯割据,也有几位霸主脱颖而出,但是彼此之间仍旧谁也不服。他占天子位,几位霸主之间还能有所克制。若是轻易禅让,也能得些许虚名、谋得退路,甚至得封神位,但却会将整个天下推入战争的泥沼。这般行径看似贤良恭让,实则不当人子,他不屑为之。”
帝辛听他这般控诉自家姬氏后人,越品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味,神情几度变幻。
伯邑考却好像并未注意到,仍是沉浸在自己控诉后人不肖的情绪中,语气愈发强烈:“他还有一副歪理,说什么丢了祖宗传下的天子权威已是不孝,却是不能再扔下天子的责任!”
他的情绪已经达到顶峰,声音逐渐高昂。
只是,伯邑考随着对于当今周天子言论的引用结束,愤怒情绪也戛然而止。
他面上神情极速转换为一丝无奈,伸手虚指上空:“就连师尊也在为那小辈说话。觉得如今大周天子虽无权威,但治下却是百家争鸣。思想上百花齐放,学术……”
伯邑考说到这里,终于对上了帝辛的目光。
他眼中瞬间闪现一分惊愕二分明了三分自责四分懊恼,歉然说道:“你看看我……当着星君的面,扯什么学术!”
伯邑考自责过后,转而整理了一番情绪,用力拍了拍地帝辛被自己攥住的手,动容道:“总之,如今那小辈不仅不听我的,还有师尊护着。今天若非遇见星君,我这满腔的郁闷都无人诉说。”
经过这一连串的情绪宣泄,伯邑考很明显同帝辛拉近了不少距离。
他扔旧攥住帝辛的手,探头探脑地环头四顾,再度向帝辛凑近,而后腾出一只手藏于胸前,伸出食指微微指向一个方位。
这一连串动作,无不彰显着他的谨慎。
只是,这份谨慎在这紫微天宫之中,显得多余且琐碎。
这副德行看得帝辛眼角止不住的抽搐。
就在他太阳穴快要爆裂的时候,伯邑考口中终于发出声音:“其实师尊会有那般言论,也是为了让孔宣师侄借此契机问鼎混元之境。”
这声音之小,帝辛怀疑自己若未集中精神,都不能听到。
只是,他终究将伯邑考口中话语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堵在心间。
伯邑考并未就此打住,誓要将帝辛心间塞满:“就连兜率宫那位,也准备近几年把多宝师伯度去西方化佛。”
最后,他还怕自己传进帝辛耳中的字句泄露,又抛出问题将之堵住:“星君觉得,是不是圣人眼中看待事情的角度跟我们不一样?若不然,如今破败的大周江山怎么能承受那么大的机缘?”
神情之真挚,语气之诚恳,由不得帝辛不跟上他的思绪。
帝辛今日绝对不虚此行,丰厚的收获塞满了他的整个胸膛,以至于归去时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他花费了多日时间,才勉强平复了此次‘交心’带来的冲击。
对于伯邑考的忠厚贤良,帝辛也有了崭新的认知。
只是,某天半夜,天喜星府之中,帝辛猛然再度从梦中惊喜:他那天是不是还骂了我不学无术!
是年,天喜星暗淡,下界儿女苦姻缘。
第158章 番外二
牛大力身为圣人脚力, 他的姻缘自不必天喜星把关。
但是,现在他仍有一份婚姻相关的幸福苦恼。
他同铁扇的感情升温很快,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是自己如今仍旧身无长物, 眼看着婚事太过寒酸。
前几年,圣人老爷避世不出,龟灵大师姐成为了截教新掌教。
唯一同牛大力还算有些熟悉的多宝师兄, 也已被大老爷带去西方。
牛大力在金鳌岛上呆着无聊, 便外出游荡洪荒。
他的第一站, 便是自己先前同族人一道寄居巫族的那个地方。
那里距离洛心岛旧址不远, 正撞上铁扇从那处节点溜出血海。
铁扇身为阿修罗公主,容貌自是非凡。牛大力看到铁扇的第一眼就已心动,主动邀请与其同行。
他倒颇有几分殷勤, 又有曾经于洪荒行走的经历。刻意讨好之下, 很快打动了铁扇的芳心。
两人在大陆上一路游逛,感情愈发亲密。牛大力囊中羞涩,除却出岛前准备的各类吃食外空无一物,一时竟愧于开口。
不过, 铁扇在同牛大力的接触中芳心暗许的同时,自然放弃了初时的戒备, 将自身来历坦承说出。
牛大力一听, 瞬时喜上眉梢。倒并非因为阿修罗公主与自己圣人门下的身份正相配, 而是想起了阿修罗教主。
文玄教主岂不正是自家文梓师兄的一道化身!
以文梓师兄的为人, 自己诉诉苦, 师兄必然不会不管。
想到此节, 牛大力一改近日的磨叽姿态, 主动张罗着要与铁扇一起返回血海。
他要登门提亲!
二人感情正炽, 提亲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铁扇自无不可。
二人一道回返血海,铁扇自去面见父王、母后。牛大力一人前往轮回之地,去寻文玄师兄。
牛大力二人一进血海范围,文玄就已通过蚊虫化身觉察其行迹。
二人之间的缘分文玄早有预料,对于他们如今相携而来并不意外。
文玄如今见牛大力赶来此处,知他必是前来找寻自己,自然现身相见。
“你初次登门,不去拜见岳父岳母,怎么先到我这里来了?”文玄出言便是打趣。
牛大力见师兄已然知晓二人关系,也不客气,嘿嘿笑道:“我与铁扇两情相悦,欲娶她为妻。只是如今囊中羞涩,无以为聘,想请师兄帮衬一二。”
“你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好的,不过此事你却是找不得我。”
文玄面色和煦,开口却是拒绝。
牛大力闻言神情一滞,面现苦色。
他席地而坐,语带抽噎:“如今圣人老爷避世不出,我与其余诸位同门也并不相熟,只能指望师兄照拂了。”
诉苦过罢,他双手一摊,透出几分摆烂:“现在小弟为难,师兄可不能不管!”
文玄好笑地看着牛大力这般作态:“你不必仗着皮厚就这般无赖,你们两人成亲,我又岂会不管?不过铁扇为阿修罗公主,我身为阿修罗教教主,可是正经的娘家人。”
然后他看着牛大力逐渐愕然的神情,微笑说道:“娘家人只会添妆,可不会下聘。你为此事找我,可不是投错了门路?”
牛大力神色色一垮,哭丧着脸:“师兄你强词夺理,咱们可是正经的截教同门!”
“截教同门那么多,我可不知你是谁。”文玄戏谑道。
牛大力先是一愣,眼睛快要瞪成了铜铃。
而后他回过神来,凑到文玄跟前,憨笑着奉承道:“师兄可不兴开这个玩笑,你如今可是我唯一的依靠了。你若不管,到时候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损害的也是咱们截教的面皮不是?”
文玄哈哈大笑:“就凭你这副厚脸皮,何处不能化来一份像样的聘礼!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去兜率宫中走一趟,必有收获。”
牛大力听得此言,眼珠子轱辘乱转,迟疑道:“这能行吗?”
文玄拍了拍牛大力的肩膀,为他打气:“放心吧!老君师伯是三清门下弟子现在唯一能够面见的正经长辈了,你找上门去,他又岂会不管?”
“再者说,老君师伯身家颇丰,兜率宫中遍地是宝。你到了地方纵然一句话不说,当场打个滚,身上沾的灰都值下界一座山头了。”
他言语中的怂恿意味十分明显,以至于牛大力当场动心。
“我相信师兄不会骗我的!”
“放心!以老君师伯行事,必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文玄大打包票,而后曲臂握拳为其加油道:“拿出你皮厚的优势,没有讨不到的好处!”
牛大力得了文玄师兄指点(怂恿),立即出了血海,直奔天庭而去。
兜率宫就在天庭之中,方位自然并不偏僻,但周边却是极为清静,尽显老君地位之超然。
牛大力上天庭这一路,除了在南天门见到了魔家四兄弟之外,竟是再未遇见任何同门。
那些同门想来都是各有职司,无暇闲逛。
他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幸亏自己没有参与封神之事,也没被肉身成圣上榜证道的美好前景所诱惑。
否则,自己哪还有半点空闲游荡,更不会遇见铁扇。
兜率宫的清静,今日注定要被打破。
“砰、砰、砰!”
牛大力叫门的方式极为直接,手上拍门的同时,口中也不曾停歇:“大老爷!弟子牛大力求见!”
老君此时正在准备开炉炼丹,被突然传来的砸门声震得手下一抖,险些洒了些珍贵药材。
这突然的变故,气得老君胡子都翘了起来。
无论是兜率宫还是大赤天,哪怕是当年住在在昆仑山,自家大门也没受过这种待遇。
“童儿,你去看看是何人如此莽撞。”
老君冷声吩咐丹房中的扇火童子。
他自然能够探知门外究竟是何人,但身为三清之首坐镇天庭,也自有一番威仪,不可如先前那般随意。
童子领命而去。
他走到宫门处,看着仍在不停震荡的大门,再听听外面来人声若闷雷。
童子一时竟不敢上前开门,生怕自己刚刚拔下门栓,大门就会在那人蛮力下将自己拍扁。
“你先别拍了,我来开门!”
童子声音清脆,只是穿过震荡大门之后,传入牛大力耳中多了一丝颤抖。
牛大力反思了一瞬,自己是否太过粗蛮。
随即,他住了手、收了力,面上努力现出一团和气:“有劳这位师弟。”
只是待到宫门打开,映入牛大力眼帘的童子脸上没有恐惧,满是嫌弃。
牛大力老脸一红,幸亏他皮糙肉厚,看着并不十分明显。
“大老爷可在宫中?”
“师傅正在炼丹房,你是何人,找他何事?”
童子虽将宫门打开,却并没有让牛大力进来的意思。
他小小的身躯挺立在半敞的大门中间,自信这莽夫不敢于此地逾越。
然而,牛大力如今满心都是身在血海等待自己迎娶的爱妻。
哪里还有工夫揣摩童子堵门的心理,只当他是小孩子调皮。
他伸手一推,在童子不可置信的仰头注视下迈步走进宫门。
“截教弟子牛大力,前来给大老爷报喜!”
牛大力口中这样通禀,脚下生风,噌噌奔向丹房。
老君见牛大力就这样大喇喇地走进丹房,眼神不免看向跟在后面的童子——你怎么把他给放进来了?
只是,这话他却不好当着牛大力的面出口。
老君人设不崩,仍旧一副淡然神色:“有何喜事?”
牛大力憨笑连连:“弟子同阿修罗公主铁扇两情相悦,正要结亲。”
老君面上也浮现一抹笑容:“果然是件喜事,难为你还想着我。”
牛大力见老君心情尚好,连忙说起此行来意:“只是弟子如今囊中羞涩,无以为聘,上清圣人老爷又避世不出。弟子无法,今日特来向大老爷求援。”
听到牛大力这般言语,老君面上笑容一敛:“我还以为你是一片孝心,特意请我前去吃酒。未曾想,你原来竟是存了这种心思!”
只是,老君言语虽带有几分嫌弃,却并未直接拒绝。
牛大力捕捉到大老爷这一分情绪,顿时觉得此事有门。
他赶紧凑上前去,又是一连串的奉承。
老君且并不正面应允,仍旧筹备炼丹之事。
他是有意磨磨这小牛性子,莫让他得逞的太过轻易。
牛大力倒也懂事,此时表现出了十分的殷勤。
及至正式开炉,他更是将童子让至一旁:“师弟暂且歇歇,老牛为师伯扇火。”
童子眼神觑向师父,见师父不置可否。
他当即把扇子塞进牛大力手中,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这枯燥的伙计,他是一点儿也不留恋。
牛大力此时一身使不完的蛮劲,手中的扇子恨不能被他挥出残影。
三昧真火在八卦炉中不停的升腾,整个丹房的气温都在急剧飙升。
唬的老君赶紧发声:“火太大了!火小点!小点火。”
牛大力闻言赶紧收力,都已窜出八卦炉的三昧真火方才渐渐平息。
他按照老君的要求轻轻扇了一会儿,总感觉没有出力,像是在磨洋工。
牛大力担心大老爷会觉得自己在偷懒,手中挥舞的力度总是在不自觉地加大。
老君屡屡呵斥,牛大力却屡教不改。
八卦炉中的三昧真火最多不过是平息片刻,便会再度窜出炉外。
老君遇见这个实心夯货,从刚开始的吹胡子瞪眼,渐渐被磨灭了脾气。
原本是对牛大力的考验,如今更像是对自己的折磨。
他神识透过八卦炉,略微观察了一下内里的状况。
却见原本九粒金丹分量的药材,在牛大力的卖力扇动下仅炼出一粒金丹,正在炉内轱辘乱转。
那粒金丹倒是比平常大了一圈,但却哪还有半点药性可言。金光璀璨的外壳下,满是三昧真火火气在内里乱窜。
老君不禁一叹,自己炼丹大家的名声,今天必然要毁于一旦。
他彻底放弃了这一炉金丹,任凭牛大力自行施展。
终于熬到了丹成九转,八卦炉打开,果然没有意外。
老君不过略扫了一眼,便将那粒金丹搁置一边,不再关注。
这是自己炼丹生涯的滑铁卢,也是圣人化身的耻辱。
老君手指连连点向牛大力,牙缝中挤出一丝叹息:“你呀你呀!……在这好生等着!”
他最终也未说出什么重话,转身走向内室。
还是赶紧将这夯货打发走,免得自己再受折磨。
牛大力自然明白,憨笑连连,乖乖等着大老爷回转。
老君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一把芭蕉扇。
“此芭蕉扇为太阴之精凝结成叶,一扇息火,二扇生风,三扇降雨,妙用无穷。今日便予你拿去做聘,你快些下界去吧,莫要在此久留。”
分明是在为小辈赐宝,老君却体会到了一把破财消灾的意味。
牛大力早已起身迎上,双手将芭蕉扇接过,嘿嘿笑道:“此物甚好,正与铁扇名号相合。弟子多谢大老爷赐宝!”
他言罢,躬身一礼,将两件物事揣入怀中。
老君一看:“你这夯货,连我炼丹常用的扇子也要一并带走?”
他口中呵斥,作势便要伸手拿回。
牛大力一溜烟跑出兜率宫,扒在大门上回头:“弟子就要成婚,家中日后免不得也要开灶,正缺一把扇火的扇子。一事不烦二主,大老爷便一并赐下吧!”
老君一听此言,没好气道:“你这牛头来扇火?也不怕把自家洞府点了!”
他终究没有伸手拦下。
牛大力见此,嘿嘿一笑,转身下界去了。
老君摇头失笑,转身回到丹房,这里还有残局尚未收拾。
方才当着牛头的面,他没太好表现出来。现在却是要将那粒金丹毁尸灭迹,可不能留下自己遭遇滑铁卢的证据。
只是,他探头一看,八卦炉中哪里还有金丹形迹。
老君鼻翼微微抽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火烧牛皮的气息。
“坏事了!”他当即就想到一种可能,“那金丹可吃不得,会出人命的!”
老君赶紧起身去追。
可如今牛大力念妻心切、归心似箭,路上早已跑的没影。
老君正欲动用神通将牛大力强行召回,忽然心念一动,却是在天机中隐隐感受到一道生命气息。
他呵呵一笑,停下动作,捻须自语:“这人命……出便出了罢!”
第159章 番外三
盂兰盆会, 如来说法。
众人皆聚精会神地听着,但身为如来二弟子的金蝉子,心思却完全没有在听讲。
他坐在那里, 昏昏欲睡,对于如来所讲毫无兴趣。
在如今的大乘佛教教众之中,金蝉子是少有的几位西方土生土长修士之一, 也是最接近佛教核心的二代弟子。
他初时并不愿拜入如来门下, 却是被准提佛母要求如此。
只因他是金蝉出身, 化形前寄居于林荫之中。
西方之地, 树木林荫多源于当年文梓手植。
金蝉子于此间成长,汲取汁液为生。自然对于大乘教义,天然多上几分亲和, 更易领悟。
现下大乘佛教之中, 多为截教修士度化而来。
准提佛母自然积极牵线,让金蝉子拜入如来门下,加深大乘佛教的西方印记。
但是,金蝉子对于大乘教义的亲和, 更偏向于资质而非本性。
他本人其实对于佛法并不甚感兴趣。
无论是准提佛母还是如来,皆对他这种状况十分了然, 从未强求。
他自安睡, 不打扰别人也就无人去管。
终究, 以他的资质, 在睡梦中听得只言片语, 佛法进境已是超出同门诸多。
但今日似乎与往常并不相同。
金蝉子的瞌睡并不安稳, 总觉得师父的讲法之音中, 始终夹杂着恼人的嗡嗡声。
师父讲法偶尔停止, 嗡嗡声却是不绝。金蝉子在昏睡中已然明了, 确实有蚊虫在作怪。
既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他虽在瞌睡,但对于蚊虫的飞行路线却很快锁定。
金蝉子觑得一个契机,抬手一挥,“啪!”一声清脆在其颈侧炸开。
伴随着手下丁点儿触感,他十分确定,恼人声音的消失绝非蚊虫一时躲开,而是已在自己手下送去轮回。
金蝉子眼睛未睁,嘴角却是浮出一丝笑意。
正待安然入睡,却猛听得上方一道威严宏音传来:“金蝉子!你天资聪颖,却无向佛之心。不听讲法,妄造杀孽,心性未定。当入轮回磨砺心性,以图来日得证广大正果。”
金蝉子睡意全无,却也不能清醒。
今日自己不过是一如既往的惫懒,怎么就惹得师父这般发作?
不过,思及师父刚刚提到妄造杀孽,金蝉子不由反思。
莫非是因为自己拍死了一只蚊子?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荒谬的猜测。
或许,是师父对于自己的散漫不满由来已久,累积至今日方才爆发。
“师父,弟子不服!”
金蝉子认定自己已洞察此事根源,大声驳回师父裁定。
“弟子虽在师父讲法时瞌睡,但佛法进境仍旧远超同门。师父因此处罚,恕弟子不能认同!”
他有准提佛母护持,对于师父如来虽不乏尊重,却也并不畏惧。
由来实话最伤人。
场中同门原本因佛祖突然发作感到愕然的同时,还在替金蝉子鸣屈。
如今却是突然就被拉踩了一番,不由纷纷停下了口中话语。
他们虽不会因此而对金蝉子落井下石,却也不愿再为他争取宽大处理。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现场,在金蝉子出声之后瞬间转为静谧。
金蝉子以为这是众人折服于自己的胆气,面上现出几分得意。
无论是场中的嘈杂与精谧,还是金蝉子自辩的话语,都未能让如来改变心意。
“你去准备一下,稍后本座出手送你转生。”
金蝉子未曾料到,师父压根不听自己的解说。
相对于被打入轮回的结局,这种忽视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当即便转身离去,却并未返回自己住处,而是闯入了须弥圣境。
“世尊这般处置,是否太过草率?金蝉子毕竟是佛母荐入,如今随意将其贬入轮回,恐佛母面上有碍。”观世音在一旁劝解。
她也是大教出身,自然明了圣人威势,故有所担忧。
如今天道诸圣皆已避世,唯有佛母只是隐居,时常过问灵山事务。
金蝉子于圣人面前颇为受宠,此去必然告状。
如来淡然一笑:“无妨。佛母与阿弥陀佛此前曾在众圣之间谋得一份天数,我教当有一场佛法东传。金蝉子便是佛母钦定取经之人,日后自当历经轮回。如今不过是将此事提前,让他于轮回之中多几世沉沦。”
言语间,却并未将观世音尊者所担忧之事挂于心上。
而后,他继续讲经说法,也不在意场下教众心思浮动。
待到法会结束,如来返回大雄宝殿,便有小沙弥前来通禀:“禀奏佛祖,圣人有请。”
如来微微一笑,起身一步跨出,身形已进入须弥圣境。
而此时圣境之中,佛母盘坐高台。面容清癯,髻簪红花。眼含无奈,目视前方。
佛母前方便是金蝉子,如今正在委屈,偶有抽噎。
金蝉子见到如来出现,赌气似的扭过头去。
如来对于金蝉子表现毫不介意,他只同佛母见礼,双手合十道:“见过圣人!”
佛母见到如来,也不同其绕弯,径自问道:“如今便将其送入轮回是否太早,还是有你有其他考量?”
如来却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金蝉子:“今日之事,你可曾尽数向佛母告知?”
金蝉子别过头对上师父视线,然后从鼻间透出一股气息,“哼”的一声作为回应。
金蝉子仍在傲娇,准提佛母却从如来口语气重音之中听出一种别样意味。
如来似乎笃定金蝉子有不尽之言。
“莫非不是因他于法会之上瞌睡,玷污了佛祖威严?”
准提佛母先前听金蝉子说时,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如今,当着如来之面再度提及这个话题,却意识到了其中逻辑的牵强。
佛母不由转身看向金蝉子,方才他果真有所隐瞒不成?
金蝉子感受到佛母眼神中的探寻,也不必师父再度揭发,他便先行坦诚:“师父还说我犯了杀戮!”
准提佛母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哈哈一笑,看向如来:“佛陀也当有雷霆之怒,普度世人也并非戒断杀戮。哪里就值得因此将他贬入轮回。”
他转向金蝉子问道:“究竟是遇见何事,竟能引得你动了杀心?”
“我也不知,师父所言杀戮是为何事。”
金蝉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若真要硬讲,今日勉强算是有一桩。”
他扬起小脸回忆:“今日师父讲法,我正如往常一般瞌睡……睡梦中听讲。忽然耳边有杂声侵扰,乱我心境。我迷糊间出手驱赶,不想下手过重,一时不察将其打杀。”
准提佛母听得此言,又是一阵无奈叹息:“若真如此,你行事委实太过无妄。以你这等心性,进入轮回之中磨砺一二也是应当。”
他对金蝉子所言,语气极为严肃。转头看向如来,却仍是求情:“不过念他初犯,此事或可暂且压后,正好与日后佛法东进之事一并处置。至于被其伤及同门,我自有圣人法旨降下。可于轮回之中,对其稍作补偿,日后自有重回灵山之日。”
金蝉子却仍在抗辩:“弟子所伤性命者,并非同门,而不过一蚊虫矣。”
他方才刻意含糊其词,未点明杀生对象,图的便是此时。
为佛母营造一个心理落差,想来他也会觉得师父未免太过小题大作。
果然,金蝉子如愿见到佛母面上现出一丝错愕 ,震惊的神色毫无遮掩。
就在金蝉子满含期许的目光中,准提佛母略显僵硬地转头,看向如来:“蚊……蚊虫?”
如来微微点头,面色毫无波澜,对于佛母这般表现并不意外。
佛母见此,不由双目为之一闭。
而后,他再度睁开眼睛,仍旧带有一丝希冀:“如今洪荒天地万物生发,蚊虫之属来源亦是纷杂,未必就是那位化身。”
如来却摇头道:“此为灵山宝地,等闲蚊虫怕是逼近不得。”
准提佛母面色一垮,又以目光扫视金蝉子:“那蚊虫果然为你所伤?”
金蝉子眼见局势走向不合自己预期,却也伸手摊开,向佛母展示掌上残留痕迹。
准提佛母看罢,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正欲言语处置,却猛然有所察觉。抬头看向某处虚无:“道友既已来此,不如现身一见,也让劣徒为道友赔个不是。”
“或是道友有何处置,也尽可直言。”
如来与金蝉子,皆不曾觉察半点异常。听到佛母发言,神情各不相同。
金蝉子仍是懵懂,如来面上却多了几分慎重。
伴随着准提佛母话语落下,眼前虚空之中走出一道人影。
“不必处置!不过一道化身而已,我也只是一时好奇,方才从文玄那里沟通一道化身前来此地。而今命丧于此,也是该有此劫。”
人影浦一出现,便自开解道。
只是其面色酡红,身形踉跄,言语有几分含糊,眼神也不甚清明。整体看来,似有几分醉意。
而且,他看向金蝉子的神色颇有几分炽热,嘴角似有晶莹涎液。口中不时有‘椒盐’、‘油炸’之语呢喃出声。
佛母见到来人,只觉其形象熟悉之中带着一丝陌生。
其面容五官自然与佛母预想之人相差仿佛,但气场却是毫不相干。
观其气场,再有其本人方才言语佐证,似乎并非自己预料中的阿修罗教教主。
再排除另外两位与自己有过接触的存在,此人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准提心惊之下,却是想起一桩前事。
诸位圣人避世之前,曾于紫霄宫中有一场聚会。
彼时,他同接引道兄出于一片公心,曾提议对于混元之境的文梓行事再加限制。
这种提议却被鸿钧道祖直接否决。
道祖直言:“何必行此无谓之事。如今我等又有何能力,可对文梓作出限制。纵然我等合力,将文梓连同化身一并压制,也不过是引得文明再度现世。”
道祖言语间,却是对文明极为忌惮:“别的不说,倘若文明此时正隐匿于紫霄宫中,我等也未必能够察觉。”
道祖此言一出,那场聚会之后自然再没有提及文梓相关的话题。
再度回到眼前状况,准提十分确信,自己方才的确捕捉到了一丝文明存在的波动。
他自然不会认为,须弥圣境比紫霄宫更为严密,也不敢自夸境界远超其余诸圣。
但看着眼前文明,其状况明显不太对劲。
准提心中却是浮现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道友为何这般状况,莫非是与天洪荒天道有所遭遇?”准提小心翼翼地探,“道友可曾吃亏?”
也不知,准提言语之中哪些信息戳到了文明的软肋。
文明听到此问,双手捂口,瞪大双眼,猛然摇头。
双手之下又有辩解之声传出:“唔……洪荒天道……不曾遇见!不曾在半道上碰面……唔……没有吃……我什么也没有吃!”
只是,他这般一边摇头一边发声,不可避免地从指间缝隙灌进了风。
“嗝……!”文明被呛出一个响亮的长嗝。
这股长嗝中传达了太多信息,文明眼见事情已然败露,醉意便也清醒了七分。
“我还有事,先回人间了。不要来找我!”
言罢,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准提呆愣愣地看着突然的变故,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文明打嗝涌现的那道气息,引得洪荒天条现身。它贪婪地将那道气息尽数吞噬,肉眼可见地增加了一份威势。
洪荒天条也是天道残留意志所化。
在它将那股气息吞噬之时,准提心中只浮现出一个词——返本归元!
准提回过神,猛然看向金蝉子:“你此去轮回带上自己那只蝉蜕,送于阿修罗教教主。东西虽不贵重,却要摆正态度。”
言语之间,金蝉子提前进入轮回之事已然不容置喙。
金蝉子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佛母这般严肃,倒也不再抗辩。
不过,对于自己那只蝉蜕,他却还有一丝留恋:“弟子原本打算以后用那蝉蜕炼一身盔甲……”
准提一瞪眼,首次对金蝉子加重了语气说话:“佛门弟子要什么盔甲?穿袈裟!”
第160章 番外四
碧霞元君面见师祖, 道:“前日观世音菩萨曾往泰山,谈及佛法东进之事。原本欲规划八十一难,以使取经之事圆满。只是先前师祖曾于西方之地手植林荫, 一路直通灵山。他们不敢擅自设坎,欲请师祖示下。”
文化沉吟片刻,道:“那条大道之上, 功德凝聚, 生灵无数。确实不好因取经之事平白布置劫数, 扰了他们清静。”
然而, 那条大道连通灵山与东土。按照唐僧行进路线,基本上离开万寿山不久,便可踏上坦途。
而要在万寿山之前将八十一难积累足够, 不啻于天方夜谭。
如此一来, 促使唐僧师徒绕行已是必然。
“孔宣证道之后,以教化人族为己任,此事便交由他来策定。……届时你也下界,会同孔宣一道, 于文林湖中做些安排。一来可分担一难,全我同如来佛祖情义, 二来使他们后续绕行, 莫扰林荫清静。”
文化思索片刻, 如是嘱咐。
碧霞元君自领命而去。
她回到泰山未做停歇, 便先去寻到孔宣师兄, 将师祖安排转述。
孔宣治学之地就在泰山左近, 如今听得师妹所言, 便即召集门徒, 言明欲要外出游学。
又对碧霞笑道:“怕是要借师妹泰山山石一用。”
碧霞自无不可, 信手招来一块山中巨石,却正是出自泰山本体,内含莫大奥妙。
此乃当年碧霞化身精卫之时,所衔石子得大道道韵浸润而成。
她将此石交于孔宣,道:“何须言借。师兄先前证道,小妹正无以为贺,今日此石便做一礼,还望师兄莫嫌。”
孔宣哈哈一笑,也不推辞:“如此,便多谢师妹了!”
言罢,他将巨石托于掌心,挥毫书下‘书山’二字。
孔宣将书山打量了一番,甚为满意,又同碧霞说道:“届时我却不好同他们师徒照面,还需师妹多加操持。”
正是他证道之后,推行儒教、教化人族,一举一动皆合天地至理。
而那金蝉子如今心性未满,若在其修得正果前贸然得见孔圣真颜,难保不会生出弃佛从文之念。
碧霞自无不可,欣然允诺。
稍后,众门徒聚集而来。
孔宣与碧霞二人便自率队启程,向着文林湖进发。
这一日,唐僧师徒翻过一座山,前方出现碧波千里。
却见岸边绿树成荫、草长莺飞,水面波光粼洵,鱼虾成群。
时时可见水鸟捕食,每每皆是走兽饮水。
此处虽鲜见行人身影,却半点不失热闹景象,甚至更显生机盎然。
唐僧见此盛景,不免赞叹:“好一番胜景气象!”
八戒行了一日,早已腹饥难耐,哪里还有闲心赏景。
闻听师父赞叹,他不免抱怨:“师父快别胜景不胜景的了,赶紧找处人家歇歇脚、化些斋饭才是要紧。这一天翻山越岭的,俺老猪可是走不动了。”
听到八戒抱怨,唐僧腹中也觉得有些饥饿,不由转头看向自己大弟子:“悟空,你去打探一番,此处可有人家。”
孙悟空见此地山水俊丽,气息怡人,并无半点儿妖气,看着便不像是有何危机潜伏,倒也放心。
听得师父吩咐,他随即驾云而去。
悟空纵云极快,不一会儿便自回返。
“师父,前方就有几户人家,似乎是一个村落。”
悟空沿着湖岸指出一个方向。
“那可真是太好了!师父,我们快走吧。不然误了时辰,黑灯瞎火的,敲门再把人吓着。”
八戒闻言,高兴说道。此时的他格外细心,顾虑极为周全。
唐僧倒也听劝:“悟空,头前带路。”
一行人牵马挑担赶至那处村子,寻到一户人家投宿。
这户人家是一对老年夫妇,倒也乐善好施。见到四人前来投宿,热情地将他们让至家中,还张罗了一桌素斋。
师徒四人用饭毕,自然同此间主人打探消息。
唐僧道:“敢问老丈,此处是何地界。我等正欲西去,可有渡河之法?”
听闻唐僧问及此处,老者自有话说:“此处名为文林湖,乃上古大贤植树造林时取水之地。”
老者言及于此,满面崇敬之色:“西方之地原本荒凉无比,百日不降半滴雨,千里不见一点绿。那位大贤以大神通、大毅力,亲自栽种施法,耗费百年时光,一条绿色长龙自此绵延直抵西方圣境。”
“此湖便是大贤特意为灌溉开挖而成,上接天河、下连地水,长宽各达数千里,端的是无边无际。”
“要问此地如今何人管理,湖内有座岛,岛上有座山,山中有座书院,院中夫子是那大贤后辈。周边方圆三百里皆为书院所有,不受朝廷辖制。”
对于唐僧所问之事,老者多有补充,言语之间,尽显推崇。
“若要横渡此湖,须得每月十五,书院中有船外出采买。平日却是难得通行。”
“哦?”悟空闻听此言,心中纳罕,“可是那书院不许别个船只下水?”
那老者看向悟空:“倒也不曾禁止,周边人家也时常下水捕鱼。只是湖中颇有几分玄机,寻常船只深入不过三十里,便会自行回转。不能抵达湖心岛,更不能穿越对岸。”
师徒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惊诧道:“竟还有这等玄机!”
老者呵呵笑道:“这正是书院夫子慈心一片。此湖浩渺,早前时常有人迷失其中丧生。夫子来后,恐再有人重蹈前辙,方才设此玄机。船只何处下水,深入三十里后便会自动回转入水之处。”
那悟空闻言,更是好奇。
他跳出屋外,腾身至半空,运起火眼金睛远眺湖面。
只见水面平澜无波,不见边际,却也半点玄机未显。
悟空兴起之下,驾云前去打探。
他腾空而行,离岸三十里许并未觉出异样。待继续前行,却恍然发现前方又是湖岸,正是自己方才所经之处。
悟空大为惊奇,如是往复再三,皆是如此。
“师父,这湖果真有古怪,怕是轻易渡不得。俺老孙腾云不过三十里,再走便是回头路。折腾了几个来回,也未曾发现哪里藏着猫腻。”
孙悟空回来后,讲述起自身体验。
“而且这湖极大,我腾云沿着湖岸走了小半日,也不曾见那湖岸拐弯。”
听得悟空这般言语,唐僧看向老者:“还请老丈见教,贫僧欲渡水西行,不知何处可见那书院采买船只?”
那老者指了一个方向:“你们顺着那条路一直向南,有一座镇子,边上有个小码头。书院采买都是在那镇上,你们十五那日在码头等着便是。”
唐僧了然,谢过老者。
八戒却道:“你这老头说话也忒省事。这么大的湖面,往来船只必然不少。书院采买之人是男是女,船只是大是小,你一概不说,我们又哪里认得!”
唐僧慌忙制止:“八戒,不得无礼。”
被猪八戒一通白话,那老者却也并不着恼,只笑道:“那码头并无别家船只停靠,是专供书院采买之用。且那船上挂着书院的名号,你们见到自然认得。”
“这几日,几位师父便在老朽家中安歇便是。待到了那日,再上路不迟。”
师徒四人便在老者家中停留了几日。待到本月十五那日,他们起了个大早,再三谢过老者收留后,向那处镇子赶去。
那镇子是方圆数百里最大的聚集点,其实并不甚小。
唐僧一行路上渐渐看到行人身影,且不在少数。
许是书院采买的原因,每月十五也是小镇成集之日。
老者所说码头极为显眼,就在镇子边缘的湖岸。
唐僧师徒抵达之时,码头上已有一只小船停靠。船上正悬挂着一幅布招,上有书院名号——林下书院。
只是船上如今并没有人影,想来书院中人正在镇上采买。
他们等了不大会儿工夫,果然见一女子带领车队回到此处。
看情形,后面车队应是各个店铺派来送货的伙计。
此名女子年岁二十上下,身着蓝色布衣,头裹花色方巾。
那女子见到师徒四人一身僧人装扮在此等候,便先安排人员各自装船。
她自己却是走上前来,询问道:“几位长老在此,可是有事?”
唐僧当即说出来意:“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拜佛求经。途经此处遇湖阻路,不知女施主是否方便搭载贫僧师徒一程。”
那女子闻言笑道:“几位长老原来是要前往灵山,那打我书院过是极为顺路的。翻过我书院后山,然后渡过山后那片水域,便正是直通灵山的大路。”
师徒四人闻言皆是大喜,不想这湖中竟还有捷径。
唐僧心中更是涌起莫名雀跃,对于女子提及的那条大路充满神往。
那女子言及此处,又看了一眼被装了半满的船只,略带歉然:“只是我今日所驾船只狭小,倒是委屈了几位长老。”
那唐僧慌忙回道:“阿弥陀佛,不敢当施主此言。”
车上物资装船已毕,女子将车夫打发离去,便邀请唐僧师徒上传。
他们一行上船站定,女子竹篙轻点水面,船只便像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船只很快便离岸三十里,悟空仔细观察,仍未洞察任何玄机。
但据他自身体验,小船行进速度虽不甚明显,却丝毫不慢于自己先前腾云飞驰。
如此行了半日,前方终于出现一座岛屿。岛屿三面环山,唯有面向船只来时这一面还算平坦。
船只再度靠岸,靠岸处立有一座巨石,上书一行大字:子不语怪力乱神。
悟空眼睛扫过那行大字过后,便自发觉所有神通已被尽数封闭,腾不起身、驾不得云。
他不免心中一惊,同二位师弟交换一个眼神,确定彼此皆是相同遭遇。
悟空随即扯住师父的衣袖:“师父且慢下船,俺老孙有一样要紧物事,落在了那老丈家中。”
而后,他又转身看向撑船女子:“不知能否劳烦这位女菩萨将我等先行送返,待日后再做打算?”
唐僧却是将自己衣袖一把拽回:“悟空,是何要紧物事非要现在回去,还要劳烦女施主再次奔波!不如我等先行上岛,渡过此湖,你再驾云去取便是。”
言罢,却是也不顾徒弟阻止,径直迈步下了船。
期间,那撑船女子却只是噙笑而立,看着他们言语并未曾答话。
悟空使了个眼神,让八戒沙僧赶紧跟上师父。他自己却是伸手示意:“女菩萨先请。”
那女子也不推让,哈哈一笑,莲步轻移,身形已是上了岛。
悟空见此情景,眼神更是一凝。他默运火眼金睛,却未有丝毫反应。
他们上岛后,行走不过片刻,眼前便出现一座院落。
院落并不甚广,就坐落在山脚之上,有朗朗书声传出。
从他们所立之处看去,那座院落便仿佛飘在树梢。
读书声在茂密的枝叶间不停回荡,向学氛围浓厚。
唐僧面上一派欣喜之色,举步便要向前。
悟空再度上前拦住:“师父,我们还是赶路要紧,莫要打扰他们学生念书。”
唐僧却道:“我们途经此地借道而行,自当与此间主人打个招呼。”
蓝衣女子在一旁,却是笑着开解:“我家夫子如今正在钻研学问,无暇打理外事,书院中学生如今也只是自习。几位长老若急于赶路,倒也不必拘泥于俗礼。”
“这都走了一天还没吃饭呢,都到你家书院门口了,也不说让进去管顿饭吃。”八戒在一旁抱怨。
蓝衣女子的闻听八戒此言,爽朗一笑:“几位长老若要用膳,我等自是乐于款待。”
而后伸手示意几人前行:“请!书院饭堂中,常年备有素斋。几位长老若是不嫌,正该先行用膳后再赶路不迟。”
孙悟空却是一个跨步窜到八戒身旁,将他耳朵揪起:“吃、吃、吃,你这呆子就知道吃!师父在那老丈家中已是等了将近半个月,如今正急于西行,哪里还有心思用饭!”
悟空训斥该八戒之后,又跑到唐僧面前劝说:“师父,我们还是先行赶路吧。看这山也不甚高,今日当能翻过,不如渡过此湖,再做稍歇。有俺老孙在此,定不会少了师父、师弟一顿饭吃。”
唐僧一时不免心动,略显踟蹰。
来到此地后,他便觉前方有莫名吸引,想来应是临近西方的原因。
他如今腹中并无饥意,自然想要尽快赶路,只是又恐这般行事稍显对此间主人失礼。
送他们来此的那位女子,见到这般情景,倒也并不十分挽留:“长老若急于赶路,也请自便。这山是我书院学生往常走惯了的,并无危险。另一面山脚下常备有木舟,几位长老翻过山后便可乘木舟抵达对岸。”
“既如此,贫僧便失礼了。”唐僧冲女子合十致意。
女子爽朗一笑,摆手道:“无妨。
而后,她便径自离去,船上物资稍后自有学生来搬。
“山路崎岖,师父可要加些小心。”
悟空护在唐僧跟前,又小心叮嘱白龙马莫要大意。
那边八戒还在抱怨,没有吃上一顿饱饭。
悟空回头呵斥:“这岛有古怪!上得这岛,俺老孙浑身神通半点使不出来。你这呆子还有心思惦记着吃!”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们读书人尊的是孔圣之道,讲究的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院坐落之地自有文气滋生,神通不显、万法蛰伏自是寻常。”八戒一通吐槽。
方才船靠岸时,他见大师兄眼神不对,便知这孙猴不明其中玄机。不过出于一时趣味,并未出言提醒,竟是让自己错失一顿饱饭。
只是八戒方才未曾言明,悟空如今哪里还肯相信。
他只觉得,八戒怕不是为了一顿吃食特意胡诌乱扯蒙骗于人。
“你少在那里胡吣!快些赶路要紧,离得此处自不会少了你的吃食!”
几人斗嘴间,避开书院的方向一路来至山脚下。
一条山道蜿蜒而上,侧旁一块石碑竖立,上书三个红色大字——‘勤为径’。
字体造型端庄古朴,笔锋藏而不露,观之令人心下怡然。
唐僧不免驻足,翻身下马,道:“为师还是步行为是。”
悟空心中忖度,若山中有何不妥,师父步行反倒不必受惊马之苦。
是以,他对师父步行上山并无不可。
八戒更是在一旁附和:“师父是个有心思的,知道骑马上山容易被掀下,不如步行来得稳当。”
接着,他又松开手中缰绳,轻拍了拍马头,道:“白龙马呀白龙马,这山道不好走,师父不骑,我老猪就顾不上你了。你自己走吧!”
“你这呆子,牵马还能把你累着?”
悟空再次挑起话头,他自进入此岛,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焦躁,半刻不能沉静。
“哼!你自是不累,整天扛根棒子瞎溜达,还能说说风凉话。”
八戒口中自不会相让。
难得如今孙猴神通被限,他还不正乐得嘴上松快一日。
若不是担心自己讽刺太过,惹得师兄记仇日后报复,八戒言语还能更为放诞。
二人吵闹间,恍然不觉师父、沙僧以及白龙马早已领先他们许多。
只是他们行进半日,抬眼看见前面白龙马一马当先,师父紧随其后,沙师弟走在半道。竟是与自己二人拉出了一道长线,且各自赶路进度大为诡异。
悟空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一声不好!高声喊到:“师父,且慢些走,等俺老孙一等!”
然而,唐僧哪里还能听见。
不仅如此,就连离他们较近的沙僧也不曾在悟空高声喊叫下回头。
“坏事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也顾不上彼此埋怨,悟空道:“八戒,快追!”
悟空口中说着,拔腿便追。
然而,任凭他如何奋力,行进速度始终如一。
追赶之下,他们同前方的距离并未拉近,甚至越来越远。
眼看着他们彼此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师父马上也要脱离视线。
“猴哥,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先出去找人问问吧。”
八戒一同追赶许久,见事不可为,便停下脚步劝说到。
“找谁去问?这岛上如此古怪,兴许就是他们在弄鬼!”
悟空经历一连串变故,对岛上之人是不再留存半点信任。
“那也不能在这干瞪眼呀!”猪八戒一甩衣袖,转身下山。
悟空无计可施,懊恼地顿足,也选择一同下山。他却是对于书院中人并无信任,已做好了去外界求援的打算。
下山之路却是极为顺畅,他们不一会儿便出了山道。
八戒脚下不停,也不顾悟空劝阻,出了山道立即奔向书院。
正逢书院放课,八戒顺手拦下一名书院学子:“这位书生,不知山中有何古怪。我们同师父走散,竟是追赶不上。”
那学子顺势望去,见来人指向的正是勤为径方向,了然道:“你们方才走的可是勤为径?”
八戒连连点头:“正是!上山的路口看到石碑,确实写着勤为径。”
“那你们可是走错了路,勤为径是书院学生练心之所。若要翻越,怕是不能。”学生笑道。
“那可如何是好,师父细皮嫩肉的,在里面再搞出个好歹。”八戒转头向悟空说道。
“无妨,勤为径虽不能翻越此山,但下山却是毫无阻碍。令师只须回头便可下山,且山中并无危险,二位不必过于担忧。”
悟空闻言,心中略微一松,问询眼前这位学生:“不知可有法子,能让我师父快些出来?”
看这书生神色坦然,不似心存不善之人,孙悟空倒是恢复了一些信任。
“如今我家夫子闭关钻研学问,不问世事,无人能够开解山中玄机。……或许你们可以找碧霞姑姑想想办法。”
学生沉吟片刻,给出建议。
“碧霞姑姑?”
“你们可是乘船来此?今日驾船外出采买之人便是碧霞姑姑。她此时应该就在饭堂之中。”
这位学生侧身让开,伸手指向饭堂方向。
二人如今已是顾不得许多,谢过这位学生之后,又赶至书院饭堂。
那位碧霞姑姑,此时果然正在饭堂内用饭。
“见过女施主!”悟空上前唱了个诺。
碧霞姑姑抬头一看,竟是他们二人,不免开口发问:“二位长老回返,可是遇到何事?”
悟空、八戒二人将自己所遇情形一说,碧霞姑姑不免歉然道:“倒是我的疏忽,不曾想你们绕了那么远。”
“那勤为径是夫子为考察书院学生向学之心所立。尊师行进快速,可见向学之心赤诚。二位长老想是心中各有挂碍,方才未入其中。”
碧霞虽有歉意,却也并不十分着急。
“二位长老若是等不及尊师自行回转,可再度踏入其中。潜心向学,自可赶上进度,将尊师等人依次叫回。”
悟空二人自知不是那块向学材料。
他们一个心性不定,一个好吃懒做。若要指望他们在向学之路上将师父拉回,怕不是难于登天。
先前他们的徒劳奔走,已是证明了此事。
悟空嘿嘿笑道:“俺老孙不是那向学之人,若要赶上师父怕是不能。不知女菩萨能否在书院找位学生前往,小僧感激不尽。”
悟空言罢拱手,以示恳请。
在他想来,书院学子自然皆是好学之人,又有主场优势在身。赶上师父进度,自然不在话下。
碧霞却是笑道:“尊师修的是佛教大义,我书院学生习的儒家正气。虽二者殊途同归,但学生自身积累不足,一时难有交汇。他们踏入勤为径,却也难见尊师身影。”
言下之意,此法竟是不通。
悟空又思及前番学生所言,询问道:“听闻夫子可破山中玄机,不知何时能够出关?”
“夫子一心向学,研学每每废寝忘食。闭关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十年。只怕你们等不及。”
碧霞见二人神色焦躁,不免再度出言安抚:“山中并无凶险,尊师若觉出不对自会下山,你们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悟空却道:“女施主有所不知,我师父颇有几分迂腐。如今听得前方有通往灵山的捷径,必然更是执拗。若无人点醒,只怕不到山穷水尽之时,他断然不会回头。”
八戒也在一旁附和:“我们师父他肉体凡胎,真到那时,怕也无力下山了。”
碧霞听得二人言语,亦是一脸为难。
“只是,以我等境界,断然无法破开山道玄机……”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对二人说道:“我观二位长老也是有大本领之人,可有其余好友同门,亦精于佛法者?若是能请得来,或能于勤为径中追上你师父,将他带回。”
悟空与八戒闻听此言,皆是一喜。
“这却是不难!有劳女施主指点,俺老孙去去就回。”
说罢,他也不顾身处室内,当即便要纵身驾云离去,却哪有半点儿反应。
孙悟空面色一红,讪讪一笑:“这岛上颇有古怪,还须得向女施主借船一用。”
碧霞掩口一之后笑:“长老自便即可。”
八戒自告奋勇:“我在此地等候,若师父下山也好有个照应。”
而后,他向后厨张望:“我走了一天了,还没吃饭呢。”
其人正处饭堂之中,碧霞自然安排妥当。
孙悟空不喜此地氛围,自无暇对八戒加以训斥。他快步出了饭堂,走到岸边驾船离去。
悟空驾船入了水,方才觉得自己身心缓了过来。
他连连施法催动小船急行,不过片刻时间便已靠岸。
靠岸后,孙悟空只将小船停稳,也不耽搁,直接驾云前往南海紫竹林。
提到自己熟悉又精于佛法者,孙悟空自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观世音菩萨。
况且,这一路上遇到波折后寻求观世音菩萨相助已是常事。
恰巧,观音正在家中参禅,见到悟空来此,自然发问:“你这猴头,不去保唐僧西行,如何又到此处?”
孙悟空略唱了个喏,继而叹气道:“哪里是俺老孙不愿西行,实在是那老和尚又遭了难了。弟子无能搭救,只好前来寻求菩萨相助。”
“哦?”观音面色诧异,“唐僧如今于何处受难?”
孙悟空道:“如今正在一处名叫文林湖的地方,那里岛上有座什么林下书院,师父正被困于后山之中。”
观音只是不信:“那书院为孔夫子研学教书之地,端的是汇聚天地正气之最,如何会有人为难与你们。莫不是你又卖弄本领,惹恼了院中学生?”
孙悟空更是冤枉:“哪里还能卖弄!那地方古怪的很,我一上得那岛,半点本领也不能施展。就连来找菩萨求救,也是老老实实问人借船出了湖,才敢腾云而行。”
他抱怨过后,将自己一行人近日遭遇尽数讲与菩萨。
观音听罢,眉心微蹙:“你师父自听到书院后山有捷径之后,便已是入了迷障。方才有此时困于山中,不愿回返之事。”
她略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可以走上一遭,却也难以保证能将唐三藏找回。”
孙悟空自是奉承:“菩萨哪里的话,菩萨佛法高深,在勤为径上追赶我师父不过等闲小事。”
观音却并不为他言语所动:“唐僧身为取经人,所思所想与普通佛门教徒不尽相同,我也难以把控他的修习细节。”
二人随即赶往文林湖,到了湖边之后乘船前行。
因小船本就出自书院,倒是不曾在入水三十里后被遣返。
他们赶至岛上,碧霞与八戒已在岸边相候。
碧霞见观音身影,略微施礼后寒暄:“因我疏忽,倒是劳烦大士跑这一趟。”
观音单掌竖于胸前,微微还礼道:“元君言重了,此事本就是唐僧心性不足,妄求捷径才入了迷障。”
两人寒暄过后,也不过多耽搁,当即便向勤为径方向走去。
悟空与八戒紧随其后。
观世音菩萨在那块石碑前稍稍驻足,微微躬身行礼,而后迈步踏入那条山路。
过得半日时间,沙僧与白龙马相继出现在石碑前。
“沙师弟,可是受了菩萨点化方才回头?”
悟空言语中颇有几分雀跃,菩萨出马果然成效非凡。
沙和尚面上显出几分赧然:“正是如此,若非菩萨点醒,我不知何时才能回头呢!”
而后,他又看向紧随自己后面出现的白龙马:“你明明在师父前面,应该比师父更晚一些见到菩萨。为何你已经下山,却不见师父身影?”
白龙马闻听此言,也不现出人形,只以坐骑形态回应:“我下山时,师父仍在前行。我喊了几声,师父却毫无反应。观世音菩萨还在尝试接近,只让我先行下山。”
悟空想起菩萨来时所言,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丝焦躁。
果然,过了一会儿,观音菩萨独自出现。
她看向场中诸人,微微摇头道:“我曾见到唐僧身形,却是难以切实靠近。如今他入障颇深,修习之法不乏特异,我亦无法将其唤回。”
“这可如何是好!”孙悟空顿足道。
八戒等人,在一旁也是忧心不已。
碧霞见他们这般表现,也是为之担忧:“可惜夫子正在闭关,我等也联系不上。否则,也不必这般为难。”
观音沉思片刻,对孙悟空说道:“你去灵山面见我佛如来,向其讨个主意。我稍后再尝试一番。”
悟空自是领命,驾船离湖,腾云一路直奔灵山。
他到了大雄宝殿之上,将事情一讲,只请佛祖出手相救。
如来却道:“唐僧却是该有此劫。书院那位夫子有位长辈,早前曾分化神念前来灵山听我说法。金蝉子前世亦在现场,又犯了瞌睡,无意间伤了那道神念,方结下了此桩因果。”
孙悟空如今哪还有心思听这故事,直言道:“佛祖何必提这等旧事,还是赶紧破那山中玄机,将我师父搭救出来要紧。”
如来哈哈一笑:“我虽也能破那玄机,却是不便出手。……我为你指条明路,你前往茅山寻找道教祖师,自能救你师父出来。”
“茅山?……可是张天师?”
孙悟空语气略带疑惑,道门祖师颇多,茅山之中有名的却只有张天师一个,却也不像是有这等大能之辈。
“非也非也。”如来摇头,“我所说之人是为道教祖师毛野尊者。他如今虽名声不显于外,亦不曾名列仙班,但却是天下道门之祖。其功参造化、德行高洁,不在我之下。”
孙悟空似懂非懂,但却也牢牢记住茅山之名。
他当即便要转身离去,却又被如来佛祖出声拦住:“尔等贪图捷径,又因那处临近金蝉子前世栖息之地,方才遭遇此厄。待你师父得救之后,却是不能重蹈覆辙,还是绕开那条捷径为好。”
孙悟空随口应下,出了灵山直奔天庭。
却是他担心自己不能找见那位祖师,特意去天庭之中找张天师同行。
张天师在天庭之中见到孙悟空身影,不免又是一阵调侃。
然而,如今孙悟空确实没有太多心情玩笑。胡乱应付了几句,将自己来意尽数说出。
张天师听到悟空来意,也不推辞,便陪着悟空下界前往茅山。
到了茅山,在张天师引荐之下,孙悟空终于得见那位祖师之面。
那祖师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面色和煦。
悟空再度说过自己来意,恳请道:“还请老祖师不吝出手,救我师父出山。”
毛野也不故作姿态,听得悟空前来相请,欣然应允。
他当即便与孙悟空一路同行,直接前往文林湖。
有毛野带领,此行横渡文林湖却是并不必乘船,一朵祥云直接落在书院中。
岛上众人见到毛野祖师身影,自然又是一番见礼。
毛野在众人簇拥下来到那处山脚。
只见他立于那块石碑之前,一道法决打出,碑上红色字体逐渐黯淡。
随着碑上字体黯淡,山上唐僧身影也逐渐浮现在众人眼中。
“师父!”孙悟空见到此景,赶忙高声叫喊道。
悟空的声音传播开来,唐僧果然闻言回头。
他见自己孤身一人处于山中,几位弟子仍旧立于山脚。他知道必有不妥,赶紧回身下山。
下山之后,唐僧经过几位弟子一通解说,方才明白自己入了迷障。
众人对着毛野祖师再三言谢,祖师只是含笑摆手,随即驾云离去。
恭送祖师离去之后,观世音菩萨又有训诫:“今日之劫,皆因你为捷径之言所迷,自困于山中。此去灵山,定要以此为戒,莫要贪图捷径。你们该当绕过此湖,另寻他途。”
唐僧如今正自羞愧,闻听菩萨训诫自然照办。
他们在碧霞以船护送之下,避开文林湖,另寻了一条路,继续向灵山进发。
这一绕却是山高路远,平添几多艰险。【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