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命运啊,一万三千转轮回(2)
作品:《我,芙宁娜,艾尔登之王!》 她脚下的土地,尸骸越积越高。有魔物的,也有她的人的。
她踩着这些尸体,一步步向上,身影愈来愈高,仿佛被这片炼狱簇拥着,登上了一个名为“最后一人”的血腥王座。
她再度抬头,环视这片曾经繁华的港湾。
厮杀声渐渐稀疏。
不远处的伯阳,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他以身为阵,化作一道冲天的金色光柱,将周围百米的黑潮尽数净化。
光芒散去,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白区域,和一片飞灰。
“伯阳兄弟——!”浮舍发出悲痛的咆哮,他分神的一瞬间,被四位不知复活了几次拟态夜叉的攻击尽数命中。
长枪贯穿了他的肩膀,双臂撕裂了他的胸膛。
他踉跄着后退,鲜血从四臂的伤口中狂涌而出。
他看着那四张麻木而熟悉的面孔,脸上却露出一个凄厉的笑容。
“也好……也好……能死在你们手里……总比死在那些杂碎手里强……”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尸山之上的紫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与这片璃月……一同战至终焉……”
黑暗的雷光,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
雨,更大了。
整个玉京台,乃至整个璃月港,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风声,雨声,以及黑潮涌动时,那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
刻晴(里)站在尸山之上,环顾四周。
空无一人。
她的朋友,她的部下,她的子民……
那些鲜活的面容,那些决绝的眼神,此刻都已化作了脚下冰冷的尸骸。
黑潮停止了蔓延。
所有残存的魔物,都缓缓地转过身,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战扬中央唯一站立的那个“怪物”。
它们踏着同类的尸体,踩过璃月人民的遗骸,开始缓缓地,向着最后的敌人,发起进攻。
是啊,除了怪物,又有谁能在这片绝望中继续存活下去呢?
也只有怪物。
刻晴(里)感觉到了疲惫,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挥动着长剑,枯瘦的手臂上,愤怒的雷光却愈加盛烈。
单薄的身体在狂风吹拂下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但她没有。
那双在黑暗中如星辰般璀璨冰冷的龙瞳,死死地盯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那个不断倾泻着黑暗的巨大漩涡。
一切的挣扎,一切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父亲死了,为了保护她。
所有人都死了,为了保护这片注定毁灭的土地。
一切生灵的命运,都是如此。
宇宙中的所有结局,早已注定。
生者必灭,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
她心中最后一点名为“感情”的东西,彻底被这冰冷的认知所磨灭。
黑潮,如同黑色的海啸,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她缓缓举起了手中满是裂纹的武器。。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那就……杀吧。
杀到这片天地,再无一物。
……
“今日的阳光多么明媚,不是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久违的暖意。
阳光?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被漆黑云层笼罩的天空,和那个永不停歇地降下灾厄的漩涡。
没有阳光,只有冰冷的雨水,混杂着血污,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滑落。
那只是幻觉。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被记忆尘封的碎片。
她的身影动了。
不再是人的姿态,而是化作一道紫色的游龙,从尸骸堆积的王座上一跃而下。
她没有冲向任何一个方向,而是如同一道失控的雷电,在黑潮中横冲直撞。
利爪挥出,撕开的不是魔物的甲壳,而是一段模糊的记忆。
她看见一个年轻的士兵,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曾是第一个在她麾下宣誓效忠的战士。
“玉衡大人,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家!”
他曾这样对她许诺,挺起的胸膛如同山峦般可靠。
她看见他的半截身子被一只巨兽的利齿咬断,剩下的躯干还在徒劳地挥舞着断剑。
她一剑刺穿了那只巨兽的头颅,黑色的血液溅满了她的长发。
冰冷的愤怒包裹着她,她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挥剑,不停地挥剑。
她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那个孩子她还记得,常常在胜利的间隙,为她送来一朵小小的琉璃袋。
那孩子曾怯生生地问她:“玉衡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呀?”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此刻,那孩子柔软的脖颈,被一只瘦长的魔物轻易咬断。
母亲发出绝望的哭号,随即也被蜂拥而上的黑影所吞没。
紫电横扫,将那一片区域化为焦土。
挥剑,疲累地挥剑。
眼前的黑潮仿佛无穷无尽的草芥,被轻易地斩杀,撕碎。
但身后,更多的黑潮又如潮水般迅速填补上空缺。
她的身影在黑色的海洋中沉浮,每一次跃起,都带着一片腥风血雨。
她脚下踩着的,是敌人的尸体,也是自己人的尸体。
不断的前进,前进......
她被这些不断增加的尸骸簇拥着,身形越升越高,仿佛又一次登上了那个名为“最后一人”的血腥王座。
往日那双盛着春风,沁人心脾的杏眼,此刻已彻底化作龙类的竖瞳。
金色的瞳孔里,再也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一抹不知是谁的鲜血,早已干涸在她眼角,晕染开来,像一道红色的伤疤,一道顽固的、倔强的泪痕。
她再度抬头,环视着这片成为巨大坟扬的土地。
空无一人。
真的,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只有满地残缺不全的尸骸,在冰冷的雨水中渐渐失去最后的温度。
黑潮的攻势,似乎有了一丝迟疑。
它们不再像最初那样疯狂地涌上,而是踏着同类的尸体,踩过璃月人民的遗骸,一步步地,谨慎地,将她包围。
它们在畏惧。
畏惧这个屠杀了它们无数同类,却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怪物”。
是啊,唯有怪物,才能活到最后。
但谁还能在目睹了如此之多的死亡后,依旧挥动武器?
也只有怪物。
她感觉到了。
那些猩红的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杀戮欲望,而是对同类的审视。
它们,已经将她当做了更上位的,更纯粹的,更恐怖的……怪物。
枯瘦的手臂再度举起断剑。
手臂上的肌肉早已萎缩,皮肤紧紧包裹着骨骼,看上去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可就是这样一条手臂,却能爆发出愈加盛烈、愈加狂暴的紫色雷光。
愤怒?
不,那不是愤怒。
那只是纯粹的、无处宣泄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恶风呼啸而过,吹动着她身上早已褴褛的衣衫。
单薄的身体在风中微微摇晃,像一株随时会被连根拔起的野草。
她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随着最后一个同胞的倒下而死去了。
突然,她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咆哮。
那声音已经不似人声,更像是太古龙吟,充满了暴虐与毁灭的气息。
一道道粗壮的紫色雷霆从她体内炸开,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雷光所过之处,无论是魔物还是尸骸,尽数化为飞灰。
一个巨大的圆形空地,以她为中心,被硬生生清扫了出来。
四周的黑潮,被这股力量暂时逼退了。
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
只有风声,雨声,和远处黑潮重新聚集时发出的黏腻声响。
她站在空地的中央,那双在黑暗中如夜星般璀璨而冰冷的龙瞳,越过狼藉的战扬,死死地盯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那个不断倾泻着黑暗的巨大漩涡。
是它。
一切的源头。
父亲在临死前,曾抚摸着她的头说:“活下去,晴儿……只要你活着,璃月就还有希望。”
浮舍在化为雷光前,释然地看着她说:“与这片璃月……一同战至终焉……”
伯阳在化作光柱时,高喊着:“为了璃月!”
希望?
终焉?
璃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覆盖着紫色鳞片的利爪,上面沾满了无法分辨的,黑色的血液。
这双手,曾经也牵过父亲温暖的大手。
这双手,曾经也为受伤的部下包扎过伤口。
这双手,曾经也签署过无数份关于未来的,重建的文书。
现在,它只是一件杀戮的工具。
一切生灵的结局,都是如此。
挣扎,奋斗,牺牲,爱,恨……所有的一切,在那冰冷的,早已注定的结局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生者必灭。
这是一个无法被任何意志所动摇的,最根本的真理。
没有希望。
也没有未来。
她感受着心中最后一丝温热,那一点点因为回忆而泛起的涟漪,正在被这冰冷而残酷的认知,一点点地冻结,磨灭,直至化为虚无。
她不再思考了。
思考是属于“人”的权利,而她,已经不是了。
远处的黑潮,已经重新集结完毕。
黑色的海啸,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再一次向着这片小小的空地,向着空地中央唯一站立的那个身影,席卷而来。
她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利爪。
没有愤怒。
没有悲伤。
甚至没有了那份被称作“怪物”的自觉。
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