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花茶坊(三)
作品:《莲阙误》 马车颠簸不停,掀帘荒草树木接连闪过,似乎不是官道。
令知荷与苓儿坐在马车里,对视一眼皆疑惑:为何道旁景致愈见萧索?
往常文坊琴坊都开在茶楼酒肆旁,眼下连个行人都见不到,这路越走越偏。
转过路弯,令知荷愈发觉得熟悉。待周遭林木景色一过,她才知自己这是又回到了安阳县。
*
花茶坊门前,令老爷应坊主之邀下了马车,令知荷垂眸跟在身后。早有仆役列队相迎,其中自然有虔婆与荀哥儿。
她今日身着青绿锦绸碧波长衫,发间翡翠珠玉流光。不同于前几日覆面而来,略施粉黛的模样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荀哥儿最先认出她,神色微怔却碍于场合未声张。倒是见惯风月的虔婆,常年推举行首的眼力让她绝不会认错。
虔婆睁大了眼,绢扇直指令知荷:“这位姑娘,可是来过我花茶坊?”
见虔婆如此脸色,令老爷面上浮起和善笑意:“这是小女,平素深居简出,专习诗书技艺。虔娘子莫不是认错了人?”
令家在溆州财名远扬,这等身份摆在眼前,虔婆纵使心有疑虑也不好争辩,只得赔笑遮掩:“是我眼拙,令千金生得这般标致,倒叫人恍惚认错了。”
此言落下,众人皆不再多问。
玉面坊主立在阶前相迎,他举止风雅、气度不凡,任谁瞧了都难将他与风月生意联系起来。
令知荷心惕,自下马车便紧盯坊主,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
这琼华珍宝筵,恐非吉兆。昔日若为花茶坊中人识破行藏,明日许遭刁难。届时祸事临头,恐怕因此牵连令宅。
今日她虽光明正大踏入坊门,却不知能否安然脱身。
令知荷深吸一口气,抬脚踏过门槛。
花茶坊为这场筵席煞费苦心,所见处处与初来时迥异。天花悬锦缎、杯盏嵌宝石,艺伎亦满身珠光,此皆出自琼华阁。
她一踏进门,便被仆役围候,生怕伺候不周惹令老爷不快。毕竟这场宴席的最大主顾,是令家。
只是如此一来,她反倒成了众目焦点,一举一动都被盯着,许多事难以施展。
她朝荀哥儿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悄然往她身边靠来。
“帮我个忙。”令知荷压低声音。
荀哥儿立刻行礼,垂首道:“小姐但有吩咐,小人必不推却。”
她摸出袖中用识墨写就的字条,迅速塞给荀哥儿,低声命他前往百草庐,务必将祁子钦带来。
交代完差事,令知荷开始打量四周。玉面坊主正与令老爷相谈甚欢,而酒宴尚未开始。
见坊主暂无异动,她便将目光转向宾客。场中多是公子哥,有人上前搭讪,皆被她婉言回绝。
瑶女身中西域奇毒。令知荷扫视宴席宾客,未见西域面相,又转往后院探查,发现小淳仍在做杂役。
她如上次般悄悄靠近。小淳听见动静,转身就想逃跑。
令知荷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后领,像拎猫儿似的将人拽住。
她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小淳,跑什么?荷姐姐回来了,你不高兴?”
看她惊慌失措的反应,令知荷心中肯定当日那毒确为小淳所下。
小淳尴尬扭头:“开心呀……这不正想着给荷姐姐找好吃好玩的呢。”
令知荷目光如炬:“别装了,我知道毒是你下的。说出幕后主使,我保你无事,否则...…”
小淳两眼委屈,脑海里闪过无数酷刑画面。
却听令知荷脱口而出一句:“我可要告诉你娘,你在外面迫害人。”
……
小淳眼底的光黯淡两分,转瞬又泛起挑衅的笑。她头上还戴着那顶福蛇帽,说是母亲亲手所织,可令知荷从未见母女俩同进同出。
“去告诉我娘吧,反正你找不着我娘!”小淳吐着舌头做鬼脸,“想知道谁让我下毒?不告诉你。”话音未落她便转身跑开。
看着小淳的背影,令知荷暗叹:“这孩子哪是什么天真无邪,真是愈发调皮。”
她没有追,只静静等着荀哥儿归来,问个究竟。
花茶坊与百草庐相隔不远,荀哥儿很快就带着祁子钦返回。起初祁子钦被拦着不让进,一听是令小姐的侍从,立马换了副笑脸。
祁子钦冷着一张脸,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众人见状,谁也不敢上前搭话,生怕自讨没趣。
令知荷让荀哥儿找了间静室,三人落座后,她直问:“小淳的母亲在何处?”
荀哥儿神色怜惜,叹气道:“听坊主说,小淳是被母亲遗弃在街边,见她可怜才带回坊里。”
若真是如此,坊主倒还有几分慈悲。可小淳说福蛇帽是母亲亲手所织,说明也是被母亲爱护的,怎会被狠心抛弃?
况且那孩子,其实也是思念母亲的吧。若坊主真心疼她,怎会让她冒险下毒。不过是看中孩童不易引人怀疑罢了。
琼华珍宝筵祁子钦尚不知情,令知荷大致将来龙去脉告知于他。
祁子钦握着剑柄,眼底生起寒意:“坊主现身,待今晚,定要寻一个真相。”
令知荷按住他的佩剑,沉声道:“不可莽撞。”
祁子钦不再言语。
那本役簿上,阿姐与瑶女的记录作假,又藏于坊主房中。即便阿姐不是他亲自动手杀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祁子钦决意手刃仇人,谁也不能拦他。
众人察觉可能已被监视,不再多言,匆匆返回前庭。
花茶坊与琼华阁联手,目的明确——借名抬价、互相帮衬做生意。
贵公子们讲究风雅排场,花茶坊傍上琼华阁后,往日瞧不上的人,今日也都慕名而来。
见了美人娇嗔,拽住客人衣袖,眼波流转:“官人,这珠钗衬得我好看吗?”这般风情,惹得众人纷纷解囊,所谓助销,不过是借美人计揽客。
不过也有精明的珠宝商,瞧中琼华阁珠玉品质上乘,专程前来谈进货生意。
如此互利局面下,令老爷与坊主相谈甚欢。
*
琼华珍宝筵备好了酒菜,只等月上中天、宾客散去。
令知荷在房内梳妆,担心闻凇贸然前来受牵连,便托人传信让她暂且按兵不动。
她知坊主定会有别的动作。梳妆完毕后,才应邀前往宴席。
酒宴上,令老爷与众人已落座,唯独不见坊主,只剩几个小厮伺候。
以为坊主被要事误了时辰,可等了许久,发觉祁子钦也不见踪影。令知荷心头一紧,借口有事,匆匆离席,只留荀哥儿守着。
夜色如墨,花茶坊内昏暗难辨。即便熟悉地形,仍有不少未曾探查的角落,寻人不易。
但时间不长,加上坊内看守严谨,祁子钦与坊主定未离开此地。
前庭寂静,唯有一场未开的宴席。后院更是鸦雀无声。令知荷遍寻无果,指尖凝出一道青光,施展循迹决,顺着微光往暗处疾行。
循光下至地窖门前。此地平日严禁擅入,此刻门缝却透出微光,还传来模糊声响。
“三息之内吐不出真话,我便一片片剜下你的舌头……”
正是祁子钦的声音。
门被锁得极紧,令知荷几番用力都纹丝不动。她只知若坊主今日死在此处,祁子钦和令家皆无法脱身。
她掌心聚满灵力,猛地推向门板。“轰隆”巨响震落尘埃,刺鼻血腥味扑面而来。
令知荷深入地窖,撞入眼帘的先是玉面坊主:他一条断臂横在血泊中,脸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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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诡异笑容。
祁子钦立在一旁,剑上滴落的血染红半张脸,瞳孔燃着滔天恨意。握剑的手不住颤抖,似仍未回过神。
祁子钦深陷仇恨,连令知荷破门的巨响都未惊扰到他。剑锋闪过,玉面坊主另一条手臂轰然落地,血水炸开。
令知荷正要出手打落他的剑,坊主却开口。刺眼的红在他白皙的脸上有些突兀,淌进口中,又有鲜血涌上呛着喉咙,却阻不断他说的话,字句清晰。
“祁缙秋啊,谁让她撞见官爷办事啦?我不过让人把她扔去后山了……”他放声大笑,眼中泛着病态的怜惜。
“狼群撕咬她的血肉,啃食她的脸蛋,连眼珠子都吞进肚里咯!她越是挣扎,狼群就撕得越凶......”那风雅面容扭曲如恶鬼,字字如刀扎向祁子钦。
坊主越说越癫狂,“直到她血流尽,骨肉被啃食干净,我的人才离开......”祁子钦握剑的手骨节咯咯作响,似乎下一刻要把那剑柄捏碎,双目恨意溢出,驱使他不停凌迟眼前的恶鬼,一片,一片。
令知荷脚下挪不动半步,仿若狼牙正撕咬着她的血肉。
祁子钦又是一剑,砍下坊主左腿。鲜血飞溅中,坊主愈发兴奋,似乎折磨的并非他自己,而是眼前的祁子钦,“你是她的小情人?瞧你这模样,痛到骨头里了吧?”
每句话都在刺激着祁子钦疯狂挥剑,而坊主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只沉于摧毁对方的快感中。
祁子钦挥剑削肉,大片的红,交错纵横地在他身前流淌,偏不叫他死得痛快。
疯子。
令知荷情绪复杂。
……
但不能让他死了。
令知荷疾步上前,死死攥住祁子钦握剑的手腕,眼神示意他停手。
祁子钦缓缓转头,双眼猩红。他一把甩开令知荷,语气冷得骇人:“与你无关。”
令知荷沉默,转而俯视地上的坊主,字字如冰:“瑶女是你杀的,小淳是被你拐来的。你怕真相败露,指使她下毒……”
坊主艰难抬头,温润面容下藏着阴鸷双眼:“哦,行首,帮我挣了大把钱财。官爷看她长得漂亮,肯给她安葬算是她的福分。小淳?不过丢了个孩子就得失心疯了……蠢女人。”
坊主眼中的疯狂渐渐平息,体内血液仿佛已无法再沸腾,他暗自笑了起来,寒意彻骨。
也许这便是因果。
此时,地窖门外传来动静,似乎是门被打开,引起了守夜人的注意。
令知荷神色一变,拽住祁子钦想要离开,可祁子钦却纹丝不动,固执地立在原地。
“我留有证据,届时将他交由官府。但若在此刻被人发现,不仅性命难保,还会背上杀人罪名。你母亲……”
听到母亲二字,祁子钦微微颤抖。令知荷见状,不再犹豫,强行将他带离地窖,找到一处隐蔽之地,叮嘱他莫再擅自行动,自己则会处理好后续事宜。
令知荷镇定回到前庭。越靠近宴席,四周越是寂静得反常,她心下生异,快步赶了进去。
眼前桌上的饭菜几乎未动,伺候的花茶坊小厮踪影全无,令老爷、主管和荀哥儿都昏迷在地。
短短时间,发生何事。
她俯身检查饭菜,确认无毒后,才察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是毒雾。
她当即结印打开结界。结界壁上,泛着青光的灵力如酒液流淌,这结界能净化毒物,暂时护住众人性命,不至暴毙。
原来他已料到一切,此局非要两败俱伤。如此歹毒,实在令人发指。
令知荷起身。
她担忧众人安危,不知花茶坊内是否还有幸存者,她奔下长阶,目光在四周搜寻。
至花茶坊门前,阴影处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