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牢房相见
作品:《侯爷的重生生存指南》 玄衣帝王拂袖离开,徒留大理寺卿徐卓幽怨地看了一眼赵孟先,怎么就一句话的功夫这烫手的山芋就到了他手里了呢?
按大周律例,当殿收押的朝臣需得摘下冠冕,脱下官袍,由禁军押送。
殿外的禁军进来,凌夜寒本来也没戴冠,身上的也不是官服,他脱掉了铠甲,没走的朝臣这才看到他铠甲下面里衣上都是暗褐色的血迹,瞧着应该有几天了,也不知道这位靖边侯是不是故意到陛下眼前卖惨。
殿前禁军统领邢方从前是萧宸的亲卫,对这位侯爷也不陌生,看到他这副模样目光微动,没说出什么。
一月的上阳城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大理寺牢房整日也没两个时辰能见到阳光,与外面刺骨的冷不同,这里面是又潮又冷,牢房中仅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床上的被子早就被磨的只剩下薄薄一层,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
凌夜寒被关到了牢中,牢头看这位被收到天字号就知道这位有来历,小声询问徐卓:
“大人,这位需要关照吗?”
徐卓用手搓着额角,都快搓出火星子了,关照?抗旨的大罪啊,等同谋逆,他能怎么关照?换别人这会儿投胎怕是都生了。
“给,给他加个炭盆。”
牢头点头,只加一个炭盆,看来也不是什么大来历。
一个炭盆被撂在了凌夜寒的身边,凌夜寒还抬眼对这位牢头道了声谢。
天字牢中,凌夜寒一身脏污不堪染着已经凝固僵硬血迹的中衣外裹着被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默默忍着肩膀伤口处的钝痛,很快身上的痛感就被翻飞的思绪盖了过去,眼前都是方才在殿上看到的那个身影,好可惜,离的太远,他都没看清萧宸的脸,他将下巴埋到双膝之间,又有点儿自嘲,没看清也挺好,他看不清他他应该也看不清自己,免得惹他心烦。
身上明明累到了极致,却反而睡不着了,他仰着脑袋透过狭小的窗户,能看到外面原本亮着的月亮渐渐被云层吞没,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没一会儿鹅毛一样的雪花飘了下来,凌夜寒却无心欣赏,他这会儿觉得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会儿将后背靠到冰冷的墙砖上,一会儿蜷缩到快熄灭的炭盆边。
御书房
“添茶。”
萧宸眉眼未抬,手下朱笔都未有半分停顿地开口,张春来看着时辰,手里握着茶壶战战兢兢地就要上去添茶,被他师父张福直接拦了下来,张福小心地弯腰:
“陛下,都快子时了,夜里饮茶伤身,一会儿怕是不好入睡,奴才瞧着外面下了大雪,不然今日就歇在御书房?”
萧宸终于抬头,冷淡的眉眼微动,张福立刻会意让人开窗。
纷纷扬扬的雪花被寒风裹挟着吹了进来,萧宸想起了今天跪在议政宫中那不省心的犟种,又想起了两月前那荒唐的一晚,难得有些头疼,他靠在椅背上撑着额角:
“今日是谁押送靖边侯到大理寺的?”
张福立刻答道:
“是殿前禁军统领邢方,今夜正是邢统领当值。”
“传。”
邢方裹着一身寒气进来给萧宸请了安,没一会儿就见上座帝王面色越来越沉:
“你说他中衣上都是血?”
“是,瞧着颜色应该有几日了,臣还见着侯爷中衣下的衣领处露出了一截纱布。”
殿内有片刻沉静,随后萧宸起身:
“备马,叫个擅长外伤的御医过来。”
一道令牌直接开了下钥的宫门,殿前禁军统领邢方亲自叩响了大理寺的门,守门的人都来不及着人回禀徐卓,一道金牌就亮到了他们眼前,禁军直接控制大理寺内守卫,待将人驱至内院才分列两排,露出身后一身墨色锦缎披风的人影。
那道人影越过守卫,踩着院中已经渐深的积雪,径直去了大理寺后方的牢房。
脏污的牢房门口传来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萧宸摘下帽兜,甬道中亮着的油灯映在了那张英挺俊美的面容上,半明半暗,邢方亲自带路开了天字号牢房的门,鎏金纹的骑靴踏进这脏污的牢房,萧宸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发髻凌乱,一身脏污裹着被子蜷缩在已经没有火星的炭盆前的人,心底一股火无名瞬间烧了起来,周遭的人几乎噤若寒蝉,半点儿声也不敢出。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室的低压比外面的风雪更浸人心肺,还是刚才开锁的声音惊动了那半睡不醒的人,凌夜寒缓缓睁开了眼睛,昏黄的提灯将这牢房照亮了些许,他竟然在那黄晕之中看到了萧宸的脸?
这一次的萧宸比之前每一次出现在他梦里的人都要清晰,从前他的梦中,这人的面容永远像是笼在细纱之中一样让他看不真切,他知道他还是不想见他,但是这一次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眉眼,他的表情,他终于肯见他了吗?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半醒不醒间喷薄而出,一股涌上来的难过,委屈,痛苦都像是洪水一样涌了上来,他顶着烧的不清楚的脑子,眼眶瞬间变红然后蓄满泪水,从炭盆边上往萧宸的面前爬,身后一直护卫帝王的邢方手都握在了剑上,却见凌夜寒红着眼睛抱住了陛下的大腿,眼眶里都是眼泪:
“哥,你终于肯见我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抗旨,我不该不回来,哥,我知道错了...”
凌夜寒的声音哽咽回响在夜里的牢房中,像是想把十年前他来不及见萧宸最后一面的话都说出来,一身黑锦斗篷的萧宸没料到他有这一出,人站在原地腿就被人抱了个结实,身后本就噤若寒蝉的禁军听着这凄惨的哭声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这,这靖边侯竟然...
“哥,我知道你怪我,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要消失好不好?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萧宸低下头,就见那张不知道几天没洗的脸上眼泪纵横,他有些出神儿,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凌夜寒的时候,那会他才八岁,饿急了在街上和恶狗抢食的时候都没哭过,方才燎原的火气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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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压下去了些,他盯着那张哭花了的脸,半晌抬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见到萧宸的动作,邢方才收回了握在剑鞘上的手。
萧宸不曾回身:
“太医,过来给侯爷瞧瞧。”
后面一直在缩小存在感的太医周正这才上前,他想去探凌夜寒的脉,而刚从战场上下来不到三天的人对陌生人的靠近极为警惕,哪怕高烧烧的神志不清,凌夜寒也本能似的反手扣住那过来要抓他的手,可怜周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一下就被扭住了手腕,整个身子都斜着跪在了地上:
“侯爷,侯爷。”
萧宸微微皱眉,低头轻斥一声:
“松手。”
凌夜寒恶狠狠宛如盯着西蛮的眼睛顺着声音抬起来,红通通的:
“我松开,你别走。”
萧宸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
“松开。”
凌夜寒下意识就松了手,不敢出声,就仰着头看着那人,就怕好不容易梦到一次,他不听话他就走了。
萧宸垂眸扫了一眼他的领口,抬手扯开了一下他的衣襟,中衣里面确实裹着纱布,他提着人的后脖领子微微扬了一下下巴:
“到床上去。”
烧的迷糊的凌夜寒半点儿都不敢忤逆眼前的人,规矩地爬了过去,萧宸看到那只垫了点儿枯草的硬板床解开了身上的披风铺在了那几块儿板上,将人按在了上面:
“躺好,不许乱动。”
凌夜寒点了下脑袋。
“他身上应该有伤,你仔细查看一下。”
周正这才小步上前,这才检查了凌夜寒身上,萧宸一直站在他身后,垂眼看着凌夜寒身上的伤,肩膀那处的伤最严重,看着有些日子了,伤口却恢复的不太好,红肿一片,他越看脸色越阴沉,前面的周正只觉得后背都发凉。
好在他带来的都是宫内最好的伤药,重新处理包扎了伤口,又喂了散热驱风的药,那药中有些安眠的成分,凌夜寒几日来昼夜不歇,又冻了半宿,这药吃了没一会儿眼皮就困得睁不开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周正这才一头汗地站起身。
“他怎么样?”
“回陛下,侯爷身上刀伤箭伤都有,肩膀处的有些反复,脉象上看是劳累过度加寒气所侵,这才高烧不止。”
他本想说这样的情况在牢里怕是要加重,可转念又一想这位靖边侯犯的可不是小事儿啊,是抗旨,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萧宸瞥了一眼已经睡着的人,只觉得糟心,转过头看向周正:
“这两日你负责靖边侯的身体,别还没问罪就烧死在了牢里。”
周正躬身:
“是。”
萧宸没再看向榻上那人,直接抬步出了天牢,推拒了邢方将自己的披风给他的动作,快步出了大理寺,风雪夜,寒风呼啸,玄衣帝王策马从朱雀街疾驰而过,入了东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