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早晨的城市阳光明媚，但市政厅的窗户却开得很小，大厅内黑漆漆的，上午也点满了蜡烛和油灯。


    在这样的环境里，被一群面色发青的人注视，秦子易心里忽悠一下，嘴角笑容抖了抖。


    任何领地内，田税和商税永远都是收入的大头，因此永远不会缺乏相应部门的管理人员。


    秦子易和在行政厅内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了几分钟后，终于有一名留着油腻腻黑色半长发、身披黑袍、背后散发着黑雾的行政人员从凳子里面站起来，声音发飘地说：“很不……哦，高兴为您服务，我是负责田税的，我来承办此项业务。”


    听得出来，是真的很不愿意服务了。


    秦子易也没有给工作人员增加工作的恶趣味。


    他迅速说清楚自己在游戏世界的身份，与工作人员核对了应该缴纳佃租的时间和数量后，就跟着去称量带来的麦子——比已知的数量还多了一点点。


    因为有滞纳金。


    补足税金，工作人员给了秦子易一块上面亮着光的木牌，指示他穿过办事大厅去后面监牢里提人。


    秦子易拿着木牌，好奇地摸了摸上面的星星。


    他把它拿远又凑近——漆黑的四角星距离超过一条手臂远的时候，看起来只有黯淡的金属的锐光；可一旦凑近了，居然出现了隐约的暖银色，仿佛真的有星辉在上面流动，更奇妙的是，它摸起来的触感十分奇异，与人的皮肤十分相近。


    秦子易不禁多摸了几下，立刻被小龙的尾巴卷住向外拉。


    嗯？


    秦子易视线转向小龙。


    小龙龇牙咧嘴的，前爪不快地向前伸，好像要拨开木牌。


    小龙这是不愿意他和木牌多接触的意思？


    人有远近亲疏。来到这个游戏世界之后，他获得的全部善意都来自于这条小龙，秦子易相信小龙，不需要思考。


    他马上把手从四角星上移开，连捏着木牌的另一只手都挪到了木头的区域卡住。


    视线里出现办事大厅后面的监牢，秦子易略有些紧张的心情就放松了大半。


    所谓“监牢”是一排没有顶的木屋，屋顶自然是没有的，门窗以栅栏替换，能让外面的人清楚的看到里面的环境。


    室内自然不舒服，但好歹有个如厕的木桶。


    监牢里没几个人，都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秦子易又看了几眼，确定没在监牢里看到饭碗。


    也就是说，如果来提人太晚，就会活生生把人饿死？


    他这是出事第四天才出现吧？


    原身的弟弟估计饿惨了。


    秦子易心里浮现出浅浅的一层愧疚，连忙把木牌递给看守监牢的工作人员，对方打着哈欠把木牌扣到桌面绘制着星星的位置上。


    “轰”的说一声，一道门开了。


    同样披着黑袍的工作人员挥挥手，低着头小声催促：“快走！”


    怎么这么不耐烦，你们又不给提供餐饮。


    秦子易心里嘟哝一句，人却切实的加快了脚步。


    打开门的监牢从外面看空荡荡的，秦子易走进去才看到靠坐在窗户下放，完全被遮住身影的年轻男子。


    一头柔软的金发披散在他身上，遮住了面容，又被高挺的鼻梁分开，不情不愿地露出鼻子下发白的嘴唇，凌乱的发丝间插了几根稻草。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很脏了，长袖衬衫丢和短靴一起丢在旁边，露出赤足和强健的臂膀。


    听见动静，男子睁开眼睛，秦子易顿时陷入了一片春日的湖水之中。


    他露出惊喜和庆幸的目光，没有关注自己的情况，而是他秦子易伸出手：“哥。”


    他伸出的手颤抖着，举到秦子易面前之前已经失去了力气，但落下的不但有他的手臂，还带着他整个人摔倒在茅草之中。


    “呃，呼……”男子勉强翻了个身，仰面躺在稻草里面还努力看着秦子易，对他露出笑脸。


    “哥，他们都说你逃出去被龙杀了。你活着真的太好了。”


    他的笑容毫无阴霾，好像从来没怀疑过秦子易是因为交不起佃租才离开的。


    秦子易心里隐约的愧疚迅速扩大了。


    虽然是游戏里，但城主没伤害弟弟，反而是因为秦子易自己的拖延，让人硬生生饿了四天，差点把人饿死了，这这这要确实有点……拟人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手抓住年轻男子的手，一手托着对方的后背，让对方重新坐起来。


    秦子易马上从挂在腰间的皮口袋里掏出给小龙准备的零食肉条，送到男子口边，“前几天我不是逃走了，给公主送花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过现在好了，我回来了。”


    发现男子没第一时间咬住肉条，秦子易疑惑地问了声：“山姆？”


    山姆长了张嘴唇，但他只碰到秦子易的手指，却仍旧没张嘴吃肉。


    山姆把头枕在秦子易肩膀上，轻声回答：“不了，哥哥，感觉肉好腥啊，我想吃你用麦子熬的粥。”


    也行。


    虽然不明白饿了四天的山姆到底怎么熬住继续不吃的，但直接吃粗硬干巴的食物确实不如柔软的。


    他点点头，抓着山姆对了手臂挂到肩膀上，撑着他从地上站起来：“走，我们回家。到家熬粥。”


    但起身后，秦子易就突然感觉到尴尬了——搀扶什么，根本不存在的。


    山姆躺着的时候柔弱美丽，但他现在一站起来，真实情况就显露在秦子易面前了。秦子易这具身体中等身高，身材匀称流畅，绝对不是矮子。


    但与他相比，他身高只到山姆肩膀。


    如此巨大的身高差，根本不存在“秦子易背着山姆”，山姆真跳他身上，能把秦子易当场压趴下。


    “哥哥，这样刚好，我们走吧。”


    温暖的呼吸吐在秦子易耳畔，他晃晃头，深吸一口气，把手固定到山姆腰间，支撑着弟弟往外走。


    山姆视线落下，看到腰间的手，悄悄卷起嘴角。


    长长的金发下，视线转动，对上在一旁对着他喷火星子的小龙，淡色的嘴唇卷起，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啊——唔！！！”愤怒的叫声伴随着火星子喷到山姆身上。


    “小龙，不准伤人！”秦子易一脸严肃的强调，“你今天对所有人都很不友好。”


    小龙圆滚滚的眼睛一下子露出伤心的神情，转过身用屁股对着秦子易。


    即便如此，它长长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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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卷在秦子易手臂上，帮助他站直身体，没有像上一次似的，闹脾气就离开。


    秦子易对弟弟的愧疚被转移了，他低垂着头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然后撑着山姆离开。


    最艰难的是起身，人能动弹，就没那么沉重了。


    秦子易一路走得浑身冒汗，可他没吭声，倒是小龙中途发现了，蒲扇翅膀的时候悄悄改变角度，把凉风送到他脸伤，让秦子易舒坦不少。


    眼睛里看见“家”的时候，秦子易简直要在心里感谢上天了。


    他赶紧把山姆送到床上，丢下一句“我去熬粥”就一屁股坐在厨房的凳子上喘气。


    等到四周没人，他突然改变了在外面时候对着小龙的严苛，双手撑在小家伙腋下，把肉嘟嘟的小龙提到自己面前，压低了声音问：“他，不是个好东西，对吧？”


    小龙分外兴奋，但它刚想叫一声，就被秦子易掐住了嘴巴。


    “不需要叫。”


    小龙：……想叫。


    “对就点头，我知道你明白的。”


    小龙：可还是想叫一叫。


    它委委屈屈地点头。


    秦子易松开手，小龙却又分外被锁起的窗户边上，和人类一样蜷缩起前爪的骨头，只留下其中一根“手指”指向窗外的蔷薇，呲牙。


    这根手指再指向外面躺着的人，呲牙。


    意思很明显，都坏！


    秦子易沉默了，但他还是点点头，“我记住了。”


    他想起来自己在监牢里面感觉到疑惑的点了——人不吃饭能熬好多天，但不喝水也熬不过两天。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如果山姆真的只是个强壮的普通人，他应该已经死了。


    看了山姆活着，甚至没怎么把身体的力量压在他身上，就走回家了。


    距离完成任务还有五天半呢。


    自己大概没有伤害玫瑰花和弟弟的能力，还是维持现状吧。


    再如何就是个游戏世界。


    秦子易很快想通，不过看到飞在身边的小龙，秦子易还是觉得，哪怕是数据组成的世界，不应该给小家伙带来危险，他压低声音改口：“忍耐一下，过几天，我送你回去。”


    秦子易简单地熬了一碗肉，搭上留给弟弟的两枚玫瑰花饼一起送到他床头。


    山姆饿了今天，到家之后却一改之前的萎靡。


    他坐在床头，手里握着水杯，秦子易出门前烧的凉白开已经被他喝光了。


    看着整体叠在床头的被褥就知道，山姆根本没休息过。


    “吃吧。”秦子易没有多话，直接把餐盘放到山姆面前。


    山姆端起碗，神色好奇地看着碗中的粥，然后用勺子迅速将其送入口中，等拿到玫瑰花饼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就更加古怪了。


    但他把粥和花吃的干干净净的。


    秦子易平静宣布：“我要去和邻居串门，你吃完了睡一会，记得刷碗。”


    说罢，带着爪子下抓着一整篮伴手礼的小龙出了门。


    小龙回头，留下个得意的视线。


    一出门，秦子易声音出现在小龙耳中：“你摔了我一个盘子？”


    呃！


    小龙被吓得打了个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