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正常人挨打会是什么反应？


    震惊，然后愤怒或者不解，脾气大的当场就要反手也给对方身上加个buff。


    可山姆被秦子易打了一拳之后却直接笑了。


    他原本靠着床头休息，挨了一拳头之后，梳理整齐的金色长发流水似的垂落在他脸颊边，让他“病中柔弱”的气质被凸显得淋漓尽致。


    “哥哥拉我一把，你拉我，我就起来。”


    看着一手捧心，另一只手伸向他的金发男人，秦子易莫名幻视出藤蔓向来飞来，把他捆住的画面。


    秦子易摇摇头，甩掉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


    山姆脸上神情不变，湖水颜色的眼睛却从春日变成了严寒。


    他也不用秦子易哄了，自己乖乖从床上起来，动作迅捷，看不出一丁点整整四天吃不着、睡不好的痕迹。


    下床之后，山姆反而笑了，他看着秦子易的赤足问：“哥哥怎么又不穿鞋？刚到家的时候我就在奇怪了，你以前不爱光脚的，现在却有机会不穿鞋袜，就要把鞋袜脱掉。”


    你管我爱不爱光脚呢。


    我光脚当然是因为种田方便！只要双脚直接接触大地，就能倾听到附近植物的声音，方便获取信息。


    ——说起来，他还真的从来没听见过玫瑰花的声音，给它养护完全是学着伺候麦田的经验。


    这个念头一出来，立刻和小龙的提示互相印证，让他巩固了“玫瑰花不好，山姆也不好”的想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秦子易光着脚的时候确实从来没有踩到过地面上的碎石，好像地面上尖锐、扎脚的都主动避开他了。


    或许是农民有土地亲和的固有属性吧。


    秦子易很快丢开这些想法，他挑了个绝对没错的说辞，催促：“方便下地。行了，起来了，咱们就赶紧走。”


    他催完山姆，返身到厨房把调味料和食材收拾出来，装进一个大布袋子，扛到肩膀上，用下巴对着盆花向山姆示意：“你搬花，那个轻。”


    巨大的布口袋压在秦子易背上，让他不得不弯下腰，宽大的衬衫被布袋子压着一起提高，露出背面的一截腰线，紧窄有力，也让更下方两团的存在感更加强烈了。


    山姆抿紧嘴唇，不自觉舔了舔，心浮气躁。


    木口袋比花盆大得多，里头装满了东西，分量肯定也更加沉重。


    所以，哥哥主动背着更重的，让我请快点吗？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丢下那盆玫瑰花，果然很遵守承诺。


    ……那就，暂时不给他增加麻烦了，看看他想做什么吧。


    山姆拉高嘴角，没有再说废话，一把抱起玫瑰花跟着秦子易出门了。


    城门口的护卫懒洋洋地抱着长毛站着，从眼皮缝隙里看到秦子易兄弟俩离开，只照着惯例随口询问：“干什么去？”


    秦子易点头哈腰的，看不出一点年轻人的清爽：“赶着去田里看看，不能再耽误下一季给领主的佃租了。”


    “远着呢，有什么好着急的，真是贱皮子。”守城卫嘴里嘟哝一句，完全没起疑心，摆手，“走吧，趁早回来，夜里城外有野兽，别死外头。”


    “是，是，多谢您提醒。”秦子易道谢之后赶紧出了城。


    出城之后，秦子易一句话都不多说，对着山姆比划了一下不远处矗立的峭壁，就开始顺着狭窄的山路开始爬山。


    年轻人体力充沛，农民又是惯于劳作的身体，耐力十足，走山路对秦子易来说并非难事。


    爬山本应该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可随着天色逐渐黯淡，山路上偶尔长出的几株野草却传来一阵有一阵害怕的情绪，提醒着他，危险来临了。


    他咽了下口水，余光不自觉向身后瞟。


    山姆的脚步声越来越轻了，可玫瑰花却始终在秦子易视线范围内，提醒着他山姆从未掉队。


    但这对吗？


    吃不好睡不好四天之后，只休息一上午的人，怎么可能越爬山反而越有劲了？


    秦子易脑袋里乱糟糟的，已经幻想出他可能是的一百八十中妖怪了。


    更糟糕的是，除了山姆那越来越轻盈的脚步声之外，后面还多了几道不该存在的声响，有的像是纸张摩擦的声音，有的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隐约还伴随着笑声。


    秦子易喘着气，随手抹了把头上滚落的汗水，“咱们、再快点。到了山巅就安全了。”


    “哥哥，你累了，休息一会吧。”安静了一路的山姆在距离山顶不到二百米的的时候突然开口。


    这时候，他走路已经完全没有声音了。


    秦子易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想找点什么话说，但山姆的手已经拉住他的手臂。


    那只手没用多大力气，至少秦子易不觉得疼，可即便如此，他却被彻底控制在山姆的手之下，好像被锁链扣住一样，完全没办法向前走一步了。


    “怎么了，哥哥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柔和的声音顺着后颈贴上来，秦子易感觉浓郁的花香笼罩住自己。


    余光中，鲜艳的红色花朵贴上了他的耳朵。


    还有五天呢，求求不要出现什么状况啊，他就是个农民！


    秦子易用力闭上眼睛，在心里哀求，心跳失序。


    “没什么好看的，大家这么熟悉了，啊哈哈。”秦子易干巴巴地回答。


    贴着他耳朵的艳红花朵一下子远离了，抓着手臂的力量也跟着消失，山姆声音充满愉快和宠溺：“好吧，本来想让哥哥休息一下的，既然哥哥喜欢累，那就让你把体力消耗光吧。”


    语调依旧温柔，可秦子易总觉得这话里面透出了一股莫名的暗示。


    也顾不上有没有暗示了。


    冲到山巅的巨龙城堡里面，说不定碰上小龙还能有一条活路，真完全不动弹，纯粹是坐以待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爱爬山！


    他要一直爬山！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爬山也差不多的意思，秦子易本来觉得累，但那是可以忍受的程度，但现在重新开始，他却突然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一百五十米。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三十米。


    不紧不慢走在他身后的人突然将手搭在秦子易肩膀上：“可以了，哥哥，伪装就在这里结束吧。”


    随着话音结束，搭在肩膀上的手失去了人类的形状，褪去表皮的色彩，逐渐变成了花茎的青绿色。


    花枝垂落，充满自我意识地顺着秦子易胸膛高速攀爬，几息之间就已经把秦子易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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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花枝之间，无数花蕾顺着藤蔓绽放。


    另一条花枝聚集而成的“手臂”揽住秦子易的腰，“山姆”咬了咬他的耳朵低语：“哥哥，我知道你想要那只臭爬虫来救你，但他之前逞强，试图通过吞噬我的两个分身来净化‘污秽’……”


    说到得意之处，他停下语句，突然勒紧秦子易，“但哥哥还是那么好，想要帮我带回拥有最多污秽的翅膀，所以，我会让哥哥一直活着。哥哥也要好好喂养我。”


    话虽如此，秦子易却感觉到了顺着他身体四处爬行，将他圈禁在其中。


    这哪里像是要让他一直活下去的样子，分明随时就打算把他当成营养花泥吃了。


    皮肤上暧昧又诡异的触感让秦子易心跳得飞快，喉结情不自禁上下滚动。


    “对，就是这样，哪怕是恐惧也好，看着我——永远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个。”藤蔓锁紧秦子易，将他从地面上举起，不停地揉捏着秦子易腿上肌肉的同时，将他朝山下搬运。


    还有五天，被抓回去真的能熬过五天吗？


    秦子易内心充满怀疑。


    他用眼睛往四周看了看——除了窄窄的山路，只有万丈悬崖。


    现在已经确定这个“弟弟”和“玫瑰花”根本是同一个东西，他们不吃别人就不错了，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死了。


    所以，他的任务其实只是“活过十天”吧！


    秦子易转动着眼球，又看了一眼悬崖，手指情不自禁抓紧了藤条。


    “哥哥，告诉我，你没想过从悬崖上跳下去——这可是臭爬虫的领地，任何在天空张开翅膀的生物都会被它视为挑衅，从而击杀。”男人的笑声更加得意了。


    从藤蔓的缝隙之中，秦子易看到对方凑过来的脸。


    与“山姆”相似又不相同的脸——充满希望的金色如同褪色的照片，变成了冰冷的银色，那双湖水一样的眸子也成了凛冽的蓝眼睛，好似有冰晶在其中凝聚。


    对方自称为“污秽”，可他的模样却与污秽没有半天相关。


    太有迷惑性了。


    “哥哥，对，就是这样，看着我，别移开视线。”男人凑近，围绕着秦子易脸部的藤蔓自动让开。


    秦子易露出难受的表情，转开眼睛，但语气却软了下来：“放松一点，我……很难受。”


    “哥哥别想骗我，我知道你很会逃跑。”男人笑着戳了戳秦子易嘴角。


    秦子易翻了个白眼，“逃跑和自杀区别挺大的，我没那么大胆子。”


    语气不太客气，但这种不客气恰恰透出了仅存于他们之间的亲近含义。


    男人不禁愉快的笑了，藤蔓迅速撤离。


    双脚落地，秦子易活动手臂，露出庆幸和放松的神色。


    然后，在男人的视线里，后仰着一跃而下。


    ——自杀的重力加速度会在半空中就把人杀死，恐惧和疼痛会在一瞬间结束。


    “不，你骗我！”藤蔓在秦子易眼前追来，在接触到他之前停住。


    秦子易笑着挥挥手。


    就是个游戏，大不了从头开始，跳崖死掉绝对比被植物一点点吃掉的心理恐惧和生理折磨低得多。


    反正前期又不限制死亡次数。


    “吼——！”浑厚的咆哮伴随罡风而来，把亲自卷入云层，他对上了一对金黄色的兽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