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的咒灵掠过城市上空时，霓虹灯正化作千万条流淌的河流。五条悟的白发被夜风掀起，像是夜空中飘忽不定的小小云朵。


    他们掠过钢筋水泥构筑的灰色森林，那些棱角分明的建筑轮廓逐渐融化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与天空融为一体的深蓝——咒灵乘载着二人穿过海湾，咸涩的风裹着浪花的潮气扑面而来。五条悟忽然摘掉墨镜，张开双臂，风吹鼓了他的衣袖，夏油杰转过头，看到挚友雪白的睫毛上沾染的潮意。


    五条悟的指尖划过虚空，仿佛能掬起海面上那些被波浪震碎的星光。夏油杰轻笑，咒灵顺应心意降低了高度，海水在他们的脚下安静流淌。


    “好多了？”五条悟贴在夏油杰耳边。


    “没……”夏油杰想起蔡蔡的话，暗叹口气，没再遮掩：“这么明显吗？”


    “嗯……感觉味道都变了。”


    五条悟毛茸茸的脑袋蹭得夏油杰耳朵很痒。


    夏油杰忍不住躲开，失笑道：“什么味道？你是小狗吗？”


    “就是那种‘我不开心但是你问了我也不会说’的味道。”五条悟感觉脸颊上一凉——是碰到了夏油杰的耳钉。


    “……抱歉，悟。”


    “为什么要道歉呢？”


    五条悟安静地靠在夏油杰身后，他们被包裹在天空和海洋之间：


    “杰永远都不需要向我道歉。”


    “……如果是我背叛了悟呢？”夏油杰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杰能背叛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夏油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当夜风终于涤尽最后一丝烦闷，他们悬浮在海天交界处，成为星辰中的一点。


    *


    关于即将对夏油杰开展的心理疏导，大阪校专门开展了会议讨论：


    “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很难不受到日本从众的社会环境影响，夏油杰是‘被迫’成为异类的。”


    “拥有普通人没有的力量，却不得不隐藏自己、伪装自己。”


    “这对自尊心高的人，也是一种打压。”


    “吞食咒灵玉这种自我伤害的方式，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抹杀自尊。”


    “所以需要从其他地方来填补这些自尊。拯救普通人、帮助咒术师，对夏油杰来说都是一种自我的满足。”


    “很典型的理想主义者。”


    “被需要——是夏油杰汲取力量坚持下来的一部分原因，被普通人需要、被同伴需要，还有被五条悟需要。”


    “被五条悟需要占了很大占比吧。星浆体任务后，五条悟越来越强，夏油杰是不是觉得，五条悟，不再需要自己？”


    *


    “杰是什么反应？”小涂问道。


    吃完饭后，蔡蔡借口拜托夏油杰哄枷场双胞胎睡觉，在五条悟不在场的情况下，和夏油杰单独聊了聊。


    “我想……他应该听进去了。”蔡蔡喝了口茶，“我和他说，有人想利用他来对付五条悟时，他的脸色一下变了。”


    “什么？”夏油杰听到有人想要利用自己来算计悟，整个人都冷下来。


    蔡蔡看着他，和他背后那长长的走廊：“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人成功了呢？”


    “不可能！”夏油杰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我——”


    “嘘。”蔡蔡示意夏油杰不要这么激动，“小孩刚睡着。”


    夏油杰按捺住情绪：“是谁？他想对悟做什么？”


    蔡蔡：“五条君很强，也妨碍了很多人的路。”


    “是总监部吗？”夏油杰第一反应便是总监部又作妖。


    蔡蔡笑了笑，绕过这个话题：“夏油君，你现在怎么看待咒术师和普通人呢？”


    话题跳跃地太快，夏油杰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你见到九十九由基了吗？”蔡蔡问。


    夏油杰想了一下：“……那个日本第一个特级？我没见过她。”


    “怪不得。”蔡蔡的肩膀放松了一点，“给小孩灌输三观这种事，就看谁能抢先。”


    “……什么？”夏油杰没听明白。


    “没什么。”蔡蔡接着刚刚的话题问，“夏油君一开始，是把保护普通人当做自己的责任，对吧？现在，夏油君的想法有改变吗？”


    夏油杰：“我……”


    蔡蔡注视着他：“觉得咒术师牺牲太大，觉得普通人不再那么值得去保护，对吗？”


    夏油杰震惊地看向蔡蔡，自己吞食咒灵玉时，曾短暂出现过的阴暗念头，就这样被蔡蔡轻易说出。


    “夏油君，你今年……是十八岁了对吧？”蔡蔡看着夏油杰点头，“十八岁，还未成年……你也只是个孩子啊。”


    “说着什么人手不足让学生提前历练，其实还是雇佣童工，为什么放到咒术界没人觉得是不对的呢？”


    蔡蔡伸出一根手指：


    “夏油君，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与其为难自己，不如责备别人。”


    然后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件事，试着不再将咒术师和普通人区分开——人类的本性是共通的，普通人的恶意，咒术师也会有；咒术师承受的痛苦，普通人也有在承受。”


    “一斤的棉花和一斤的铁，是一样重的。”


    夏油杰瞳孔震动。


    “好啦，走吧，你再不回去，五条君该找上来了。”


    “等下、久蔡老师——”夏油杰拦住打算走掉蔡蔡，“你一开始说的，有人利用我算计悟，还成功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悟怎么了？我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


    蔡蔡：“如果我说，是你先背叛了，你相信吗？”


    你一个人擅自做了重大的决定，没有带上五条悟。


    *


    “呼——”家入硝子吐出一口烟，“五条昨天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外勤吗？怎么他不用写？”


    “悟没和我一起去。”夏油杰正奋笔疾书，写完任务报告还有一份要交给夜蛾正道的检讨书——他把辅助监督丢在旧赫也村外了。


    “你们两个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昨晚家入硝子正在自己窗前思考人生，两个同期便从天而降——就像是童话里私奔的王子和公主——如果把咒灵换成白马就更像了。


    “硝子，你还没睡？”夏油杰和窗边的女同学对上视线。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又搞哪出？”


    “硝子，让让！”


    五条悟拽着夏油杰纵身一跃，朝家入硝子的窗户——


    “砰！”


    不知道是谁撞上了窗框，两个人摔进家入硝子的房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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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同学的宿舍地板上滚成一团。


    及时躲开的家入硝子：“……有没有可能，要先问一下我的意见呢？”


    夏油杰爬起来，揉了揉肩膀和膝盖：“你干嘛——”


    五条悟的墨镜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抄近路啊，从硝子的房间走，不就不用绕到正门了吗？我墨镜呢？”


    家入硝子悄悄把掉在她脚下的墨镜踢到床底。


    “我看到了！”五条悟指着家入硝子的小动作。


    家入硝子：“那又怎样——”


    夏油杰默默召唤出咒灵，将床下的墨镜勾了出来。


    *


    “所以，你们两个，昨天去大阪校了？”家入硝子惊讶道，“真的有大阪校？”


    “嗯，大阪校完全被隐藏在结界内。”夏油杰说道，“很难发现。”


    “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吗？”家入硝子好奇，“感觉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和她们很熟悉。”


    夏油杰也发现了这一点：


    “对了，硝子，你想不想，去大阪校做客？”


    家入硝子：“我？我能去吗？”


    夏油杰点头：“悟昨天问过了。”


    家入硝子很心动：“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夏油杰：“现在吧。”


    家入硝子：“……啊？”


    *


    看到大阪校公园的角落里，四个女生朝自己招手，家入硝子还是觉得很恍惚。


    夏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风火火了？


    夏油杰在背后给家入硝子做介绍：


    “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就是治好了灰原的前辈，大阪校四年级的上杉夏香。”


    “短发、个子高挑的女生，是和我们同级的开孟英子，按七海的说法，她的体术是大阪校最好的。”


    “染发的是小涂宰子，也是三年级生，我一直没有听她讲过话。”


    “看起来最靠谱的那位，就是大阪校的老师久蔡和子。”


    家入硝子看到蔡蔡：“大阪校的老师这么年轻？”


    “可能也是刚毕业没多久吧。”夏油杰猜测，“大阪校的人关系非常好，相处的氛围就像是同龄人，很难想象这四个人里有老师、前辈和后辈。”


    “夏油君，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蔡蔡走过来，“硝子同学，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我是第一次见你们没错，”家入硝子能感受到大阪校对自己亲近，“你们真的是第一次见我吗？”


    蔡蔡笑而不语。


    随着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踏入大阪校的结界，系统的机械音姗姗来迟：


    【限时任务：捕捉诅咒师？？（0/1）】


    【任务地点：已由窗发放。】


    【任务奖励：特级咒物狱门疆】


    “哈。”小涂笑出了声。


    狱门疆、诅咒师，还用猜吗？马赛克了个寂寞。


    直接爆娟子大名好了。


    这还是夏油杰第一次听到这个女生出声，没忍住好奇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想到高兴的事。”小涂想到要直奔羂索老家活捉脑花，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


    “什么事啊？”家入硝子被小涂满身的快乐感染到，不由自主地问出口。


    小涂：“我老婆生孩子。”


    夏油杰：“……”


    家入硝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