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作品:《天工新志

    昨夜里含了一枚柳枝丸,烧退了些,半夜又烧了起来,早晨时谢娘还昏昏沉沉的。她勉强起身,嗓子已经哑得快出不了声,莹儿赶紧跑过来,要按住谢娘躺下,谢娘拨开她的手,艰难出声:“什么时候了?怎么不叫我?”莹儿拿来羊绒大衫给谢娘披上,眼尾还有些红,“巳时初刻,姑娘昨日冻了这么久,今日就别折腾了!”谢娘笑道:“昨才发了誓,总不好今日就违誓,我也躺不住!”可她想动作时才发觉双腿疼得几乎动不了。


    那边放着两支青竹杖,谢娘笑道:“好莹儿,这是谁拿来的?帮我拿一下吧?”莹儿皱眉又叹一声,“今早陆都知让阿简拿来的,陆都知说你是躺不住的性子,你可别折腾了!”谢娘应着,还是接过竹杖勉强站起。莹儿帮谢娘换了衣裳,匆匆洗漱,谢娘随便垫了垫,又含一枚柳枝丸,就挣扎着要出去。莹儿实在没办法,只能扶着谢娘去了坤宁殿正殿。


    偏殿里还在看书习字的高姑娘和赵宗实似乎有些讶异,昨个那么折腾,她竟还能起来?谢娘笑着向曹后行了礼,曹后实是心有不忍,放下手中的文书,让宫女拿来软凳叫她坐下。谢娘坚持柱着竹杖,似乎不说完不打算落座:“娘娘,官家既许了曹谢的请求,又许曹谢问娘娘准备些物什,曹谢没有什么多要的,只希望周惟恭、冯莹儿、娟儿同我一起做事,一个人确实做不过来;另外可否请娘娘给曹谢寻一个僻静院落?也有地方试出些好法子。”曹后面上没有太多情绪,眉目间似有些冰霜:“也可,过一阵,官家派的人会过来,他同你们一起做事,至于院落……等会他来了,秀娘会带你们去听雨阁看看,那里应该够了。”谢娘这才行礼坐下,双腿依然又涨又痛,几乎分散了她绝大多数注意力。


    从福宁殿来的内侍名叫王和礼,看着白白净净的,“昨日官家赐了二十两白银给姑娘,小人日后也跟着姑娘做事了。”谢娘心中一叹,罢了罢了,这个官家果然不相信她,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谢娘撑着竹杖笑着致意,又道,“曹谢腿脚不便,还请你向官家转达,曹谢多谢官家看重。”秀娘过来时,仍不免担心,她这样的情况还真的能去得了听雨阁?


    莹儿扶着谢娘往听雨阁去,昨日的积雪还未化,谢娘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冻伤的双脚又接触寒气,当真是又疼又痒,如同针刺。三人一起走了许久才到听雨阁,此处是先帝妃嫔住处,只是如今已有十多年未曾住人,倒显得荒僻阴冷。莹儿边看边皱眉头,秀娘亦道:“过会我跟娘娘说,让人收拾一下,姑娘再来吧。”谢娘抬眸仔细打量打量听雨阁,听雨阁是个两进的小院,小巧精致,好好规划可以做许多事,也是够用的!谢娘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收拾就好。”莹儿有些恼地拉谢娘袖子,她还真是会给自己找事情!谢娘笑着按住莹儿的手,眨着眼睛,似乎在说,相信我。秀娘叹了一声,将听雨阁里各屋钥匙串交给谢娘,踌躇半晌却又不忍离去。


    没过一阵,王和礼、周惟恭和娟儿也都到了,秀娘便也回去了。谢娘笑着从台阶上走下,朗声道:“以后,我们也就是一个团队了,只是立誓容易,平地起高楼却极难。不如我们现在确定一下分工,想一想从哪里开始……”见众人不语,谢娘又笑:“这我们这样一个团队里,没有地位高低之分,我做主导只是因为我觉得我的方向是正确的,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大胆说出来,只有不是什么作奸犯科、悖逆大道的言论,都可以大胆的说,说不定你们有更好的法子!”


    几人还是不知从何说起,莹儿又担心谢娘腿脚上的冻伤,赶忙开口:“姑娘快说吧!要我们做什么就是了!”谢娘轻轻点头,“既然要改良海盐,必然要先有海盐,此外还要有蜃灰、草木灰。这样,王和礼管账,周惟恭多跑一跑,购买这些物资。如今我们也不了解行情,我歇一日,明日周惟恭就先去了解一下这些物资的价格,王和礼去准备账本和签章,我也问问娘娘,之后我们一起打扫听雨阁,看看有什么能用的。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问题,你们也可以想办法支招!”王和礼、周惟恭皆行礼称是,谢娘笑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吧!”莹儿、娟儿扶着谢娘往回走,莹儿又叹:“也不知……”“好了,如今已是这样的局面,有什么事也是冲着我来的,你们怕什么?”谢娘笑意轻巧,倒惹得莹儿更加担心。


    前些天宫学停课时,先生给他们命了十个题目、十篇经典,今日赵宗实和高姑娘也已完成其中一篇。曹后翻看着先生的要求:


    《论语·学而》云:「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孝经》曰:「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忠孝者,天地之常经,人伦之纲纪。然忠非徒事君以顺,孝非唯奉亲以养。今学者当思:若忠孝两难,何以权衡?家国义殊,何以兼济?


    赵宗实和高姑娘递过自己的课业,高姑娘还有些紧张,赵宗实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道:“娘娘,昨日曹大姑娘长跪请命,自伤自身,怕不是曹大官人的意思……官家似也不大同意……这……怕不符孝悌……”曹后心中又有些隐痛,却仍笑着轻语:“白乐天曾写诗,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如今受此寒苦的,不只哪一人。且党项禁了青盐,百姓愈发艰难,若是她能有法子缓解此事,便是为君分忧。我想,长兄曹仪虽不同意,也只是担心女儿卷入居中,遭人非议,并非当真反对缓解盐价的法子。如此,也不能算作不孝。”赵宗实微微垂眸,似接不上话来,高姑娘笑着去拉他衣袖,又道:“倒也是!前些个日子,还有人在各大寺院施粥义卖!”曹后似察觉赵宗实的情绪不好,又俯身笑道,“你们年纪尚小,日后定也会有自己的见解,能有一番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