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门撞大运
作品:《任务失败,但反派自我攻略了》 “太虚宗封山禁客多年,今日怎得这么多人上山?”
修士屈指扣了扣柜台,“来时山道挤得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怎么,太虚宗那几个老头要摆寿宴?”
“客官当真不知?”旅店老板猛地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指,虚指天机山所在的方向,“天机山太虚宗可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内有一秘宝名为阴阳纵横仪,据说这阴阳纵横仪是上古遗留的神器,可回天倒日,扭转乾坤!”
修士握剑的手倏地收紧,“逆天之物。”
“太虚宗放话了——谁能唤醒神器,谁便是天命之主。这不,各门各派都赶着去凑凑热闹呢!”
说罢,老板又咧嘴拨弄起算盘。
多亏了太虚宗为神器寻主这一茬,近日旅店日日客满,赚得也是盆满钵满。
那修士还站在前台,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山,不曾动上一动。
老板分神提醒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我先去凑凑热闹。”
修士正欲提步出门,却见平日云锁雾绕的天机山此时拨云见日,霞光大盛,赤金色漫延天际,将终年积雪染成血色,奇绝瑰丽。
檐角铜铃疯狂震颤,一剑修从天边御剑而来,甫一落地便冲进院门:“是花草谷!是个年不过十七的小女娃唤醒了神器!”
“花草谷?这是哪个门派?没听说过啊……”
“什么小门小派?神器怎会落在这种不见经传的人手里!”
“放屁!”大堂里醉汉摔碎酒碗,琥珀色液体洒了一地,“定是太虚宗的人耍诈!”
一时间,人群激愤,慷慨陈词。
白玉烟杆重重磕在桌上,满室烛火齐齐震颤。
“诸位且稍安勿躁。”大堂中央,一佝偻老者笑眯眯地站起来,捋捋白胡子,“太虚宗主愿把神器拱手让人,实乃天下幸事。但自百年前,那魔头温如晦横亘出世,天下不平久矣。”
“如今,阴阳纵横仪现世——太虚宗主此行便是寻求天命之人,穿梭百年,诛杀魔头!”
“可那魔头专修鬼道,一身诡异伎俩,可驭百鬼,如何杀得了他?”
“我也想知道!就凭我,怎么能耐得了那大魔头?”
太虚宗的某客房内,相貌清秀的少女泄愤般踢飞绣鞋,像一条死鱼躺在罗汉榻上,咬牙切齿地看向掌心新添的伤口。
“都怪你!”少女突然翻身指向窗边摇扇的蒋恒明,皱起眉头嗔怒道:“我早说了出门得卜一卦!大师兄你非不听,我说不去你还非拉着我去!现在倒好,什么拯救天下苍生,什么万民生死系于一人……我才不想当什么英雄!”
温禾搂着枕头翻身,声音闷闷的,“再过几日就是霜降,我的萝卜该冻坏了……”
蒋恒明摇扇,柔声安慰道:“莫慌。待大师兄我炼出举世大毒丹,助你一招制敌。”
阮钰撂下茶盏,杯底在檀桌上撞出清音,揶揄道:“上回你那化骨散,倒帮人魔修还涨了两成功力。况且,你可忘了太虚宗主方才是怎么说的?那魔头天赋神骨,不死不灭,寻常办法奈何不得他。”
房梁忽地传来少年带笑的声线。
“就只有那一个法子了么?”
林青时倒悬着从横梁翻下,绀青衣摆扫过温禾鼻尖,带起的尘土惊得温禾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三人目光齐齐落在少年身上。
林青时笑道:“都看我做什么?那祁老头说得还不够明白?先让那魔头尝遍七情六欲,懂得爱恨嗔痴,再趁他长出血肉心时……”
“用痴骨檀、枯荣并蒂莲、神女泪三者制成的毒刃贯穿心脏,才能阻止他再生,不是么?”
让灭世魔头爱上谁?我——吗?
小师妹指指自己,不太自信地摇头,嘴上念叨着我不行,再次躺下。
“有什么不行的?师妹,我帮你。”林青时一掌拍在八仙桌上,手下是一个装饰精巧的小盒子。
“这是我前几日新制的情蛊,操作简单,实用有效。仅需下蛊之人的一滴血喂养蛊虫,再把蛊虫喂给中蛊之人,情蛊即成。到时候,那魔头就会爱你爱得舍生忘死了,小师妹!”
温禾慢悠悠挪到桌边,一半忐忑一半期待地打开木盒。
盒盖弹开的刹那,肥硕的白蛊虫抖了抖额上触须,头顶红点突然喷出粉红烟雾。
“呕——”蒋恒明以扇掩面,“这虫子怎么一股子臭屁味!”
阮钰似乎早有预料,早早退至窗边,推开窗散味。然这蛊虫气味经久不散,她捏着绣帕捂嘴冷笑:“你管这叫情蛊?合欢宗最下等的媚药也比这清雅几分。”
温禾失望地戳了戳蛊虫脑袋,手感倒是滑溜溜软绵绵的。
“三师兄,你觉得温如晦是会含情脉脉地吃下它。还是直接一言不合捏爆它?”
“何必在意过程,只要结果是完美的不就行了么?”
林青时万分珍重地合上盖子,往小师妹的方向推进,好言相劝道:“师妹,你就信我一回。”
鬼域天寒地冻,风刀霜剑。
魔修阿毛粗着嗓子“哞”了一声,催促前头的几个小弟赶紧拉车。
接着,他围着金丝囚笼检查一番,总共二十八个女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些女人,虽然出身不同,有凡人、修士,也有修成人形的妖怪。但她们无一例外,都长了一张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温禾也混在这堆女人中。
不过她可不是被抓来的,她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两日前,她抽离灵识投入阴阳纵横仪中,开启首次回溯。
睁眼醒来,便在这副魔族女修的身体里了。
她在魔族地界晃荡了两天,发现沿街都贴满了她手上拿着的这幅画像。
然后,她就主动去应聘了。
招聘人左右看了温禾不过两眼,当即就拍板让她加入魔族圣女的海选 28 现场。
温禾又打开画像看了一眼。
说是画像,其实不过画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头上又点了三撇毛作为头发。
很难看出是个人,倒像牛鬼蛇神。
这些魔修平时就是太注重实力了!应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怎么能从这令人堪忧的画技里看出魔尊到底要找谁?
温禾合上画像,无语地看着一车和自己大同小异的长相。
你别说,还真能。
牛车晃悠悠行驶过沉闷的铁索桥,桥下红色熔岩如同巨兽翻腾怒吼,溅起的岩浆落在金丝囚笼上,发出“呲呲”声。
为避免被烧到,温禾往里靠了靠。
肩膀抵住肩膀,轻微的碰撞让年轻女子抬起头来。
那双眼里平静无波,宛如深邃枯井,黑漆漆的,了无生气。
她看了温禾一眼,便撇过头去。
温禾觉得很不对劲。
车上的女人,要么是被挟持不知命运何去何从所以茫然自苦,要么本就是为魔尊而来渴望伴驾君侧所以兴致勃勃的。
这女子,二者皆不。
她是为求死。
温禾凝望女子头颅片刻,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大师兄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多管闲事,她还是听话好了。
温禾闭上眼休息。
约莫过一炷香的时间,拉车的四只魔修重新幻化人形,在大哥阿毛的指挥下打开了金丝囚笼。左右两侧各站两人,指挥着车内的女人下来。
温禾抬头,陨铁浇筑的大殿坚硬冷凝,牌匾上印刻着笔力苍劲的三个大字。
阎罗殿。
“快些走,磨磨唧唧的。”一位魔修站在温和背后推搡了一把。
她挨了个趔趄,赶紧低头跟随人流进殿。
“尊主,圣女的人选都在这里。”
虚靠在王座上的青年倦怠地抬眼,指尖在白骨炼化的扶手上轻轻叩击。目光落在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的几十张脸上,难得勾起唇角。可那笑并非是欢喜的,是讥诮,是傲慢,是自我嘲讽。
“就这些货色?”
阿毛正要颤颤巍巍跪下,寻求宽恕。
“罢了。”
温如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他身着玄色,衣摆镶嵌金丝,混着墨色长发,如同黑夜鬼魅无常。
温禾听说过不少这位魔尊大人的传言,却是第一次见到本尊。她原以为魔修大多是从妖兽修炼而来,所以长得青面獠牙不太符合人的审美。
但这位魔尊却出乎意料的,美貌异常。
温禾不露声色地倒退,魔尊虽然美貌,但像天机山万年不化的寒冰,丝丝冒冷气。
她都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了。
这边温禾倒退一步,却有不怕死的更进一步。
女子扑通跪地,伏身道:“尊主千秋万代,奴愿为尊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温如晦又重复了一遍女人的话,像听到颇有意思的笑话似的,抵唇微笑。
所有人都听出温如晦口中不善的嘲讽,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温禾也不例外,她垂头祈望用额前的碎发挡住脸,侧目一瞥,发现跪地的女女子便是她在车上无意撞到的那个。
之后她听到那女子话中夹杂着几分颤抖,“是,奴万死不辞。”
“很好。”温如晦勾唇招手,“你上前来,让本座仔细瞧瞧你。”
女子起身,听话上前。
赤足一步一步落在石阶,女子垂眼,嘴角轻勾,任外人看来自是一副心愿所成志得意满的样子。
却在朝夕间,女子身形矫捷,手腕翻出一道寒光,无可遮挡地直直斩向温如晦。那剑光凌厉,直取喉头,是奔着取他性命而去的!
温如晦似乎也没料到有此一劫,竟任由剑刃刺向喉间,破皮流血。
女子乘胜追击,更进一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出去。
温如晦指腹擦过脖颈上的鲜血,不甚在意地挑唇:“柳新月,好久不见啊。我们多少年没见过面了?让本座想想……我们有二十三年没见过面了,师姐。”
好像只是一场普通的寒暄。
女子嫌恶地呸了一声,“谁是你师姐?欺师灭祖,杀害同门的畜生,你也配?”
“欺师灭祖,确有此事。不过杀害同门么……”
温如晦:“是哪个不长眼的被我随手杀了?我记不太清了,劳烦师姐提点提点。”
“你这个畜生!我妹妹就是死在你手里,你都忘了?”
温如晦虽是笑着,声音却冷下来,“我没有杀她。”
“你说了不算。”
柳新月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佩剑,剑尖掠地发出刺耳的回音。
她被仇恨蒙眼,看不清局势。一心一意只想要温如晦死。
温禾注视女子跌跌撞撞地朝温如晦再次走去,她知道柳新月必死无疑。
如果方才在车上,她与柳新月搭话,拦住她别做傻事就好了。
至少她还能活着,活多久都行。
温禾心里没来由地涌过悲伤,她不认得柳新月,这一刻却在真切地为她难过。
温如晦嘲弄地看着柳新月不自量力的丑态,“看在她的份上,现在走,你还有机会。”
她没有停。
几只赤色鬼手破开虚空抓住柳新月,把她带到空中。
脆弱的身躯如同裂帛般被撕扯,四分五裂。与之伴随的是温热的鲜血如雨水从半空泼洒。
脖颈与头颅分离,失去支撑的头落下,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
滚到温禾的脚边。
啊——
人群尖叫,逃散。
温禾愣在原地。
柳新月没合上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恨意与怒火戛然而止,只剩空寂。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也是第一次看见一条生命转瞬即逝。
她的脚似乎长了钩子牢牢嵌在地里,难动一丝一毫。喉咙里塞了棉花似的堵住了,她张了张嘴,不幸溅到的血流到唇瓣,眼睛直愣盯着女子残破的身体。
男人重新落座,苍白的肤色底下,额上青筋若隐若现。血液里的残暴因杀戮而沸腾,一点一点灼烧啃噬他的每一寸筋脉。
温如晦闭上眼,难以忍受地发出喘息。
脖子上被剑刃擦伤的地方神迹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这副被诅咒的身体不死不灭,但代价是比常人更加敏锐的知觉,只要一点小伤,他也能感受到比常人多千倍万倍的痛楚。
几十年修行鬼道,那些怨灵早已与他融为一体,化作骨血。一旦他动杀念,识海如岩浆沸腾,灵力失控,那些蛰伏在体内的恶鬼想要争先恐后地吃掉他。
体内渐渐平息,温如晦睁开眼,殿内空荡,只有一人站在殿中。
如同施舍般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圣女,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