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作品:《长安2064

    2055年12月12日是星期天。为了满足陈长安通宵过18岁生日的愿望,大家决定11号晚上一起吃饭。


    下午三点,白斯特就抱着礼盒先到了,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这是白斯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和陈长安的第一次见面。


    “我爸他们得等下班,我就先过来了。”


    陈长安极其不满意地又有些担忧地看着白斯特。


    “怎,怎么了……过个生日陈小爷气这么大?”


    “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因为我妈实验的事……”


    “害,就这?都说了我得上学上学上学,谁和你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俩周天晚上把我拎起来说的,你也知道周一到周五我爸给我断网,这不周六一写完作业就来找你了么……”


    白斯特一脸冤枉。


    “你,真的知道了?”


    “幼稚不幼稚!就这还成年了,你都一点事没有,小爷怎么可能有事!”


    “那你……有什么感受么”


    “嗯……其实那天晚上我睡迷糊了,爹地说完以后我没听懂……后来,嗯,我就兴奋了。”


    白斯特从容地向陈长安展示了变态笑。


    “兴奋???你有病吧。”


    “我为什么不兴奋?我是我爸和我爹地亲得不能再亲的亲生儿子哎!”


    陈长安愣住了。是啊,他担心白斯特害怕与他人不同,就像他也与常人不同一样,但换个角度来看,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而且,”白斯特往右挪了一步,搭住了陈长安的肩膀,“我从小就嫉妒沈谦是你弟,可咱俩只是朋友。现在,咱俩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嘿嘿,安安哥哥,”说着,白斯特就一脸猥琐笑地抱住了陈长安。


    “你这不是兴奋,是变态。”


    陈长安自己嫌弃地笑了出来,因祸得福,多了个弟弟也挺好。


    “来,看看二弟孝敬您的,今晚可别忘了穿上。”


    白斯特非常正式地双手托起桌上较扁的大礼盒,让陈长安自己打开。


    “西装?”


    只见盒子里规整地放了一整套黑色西装,布料厚重细腻,通体反射着哑光,还很骚地配了一条带蕾丝的蝴蝶结。


    “按你的尺寸,本小爷亲自做的!”


    陈长安拎起外套来在身上比划了比划,不仅发出感慨:“牛啊,白大师,失敬失敬。”


    “嘿嘿,能穿着未来最伟大的设计师亲手定制的礼服庆生,是不是很荣幸啊。”


    “那必然啊。未来最伟大的设计师,能再送几套不?“


    只要彩虹屁吹得响,要求通通没烦恼。


    “诶呀,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设计师的灵感可是很宝贵的~”


    白斯特虽然被夸飘了,但还是没忘提醒一句:“哦对了,这个盒子里是皮鞋胸针和发胶。”


    因为细心靠谱,白斯特又被陈长安一顿狂夸。


    下午六点半。


    沈瑾和秦锋带着沈谦到了。


    “你舅和舅妈从非洲回不来,说是回来再请你吃饭,这是他俩捎回来的礼物。”


    沈瑾把一玻璃罐子黑乎乎的东西蹲在了茶几上。


    他亲爱的舅舅舅妈重视文化教育,一年前主动申请到非洲援教。


    “都一年了还不回来啊?”


    “他们说非洲环境好,估计是玩嗨了,从那养老了都有可能。小谦还这么小,他俩也真放心。”


    沈瑾提起自己那为了人类事业伟大付出的爹妈,再看看跑进厨房看林修做饭的小弟就头疼。


    “他们不是对你放心,是对我放心。 ”


    秦锋不忘在未来老婆面前树立一个高大靠谱的形象。


    “姐,这是啥?”


    陈长安拧开了玻璃罐,下手搓了搓。


    “土???”


    “这是非洲调节圈外的土。”


    自大气紊乱,全球启动调节圈后,非洲反而成了气候变化最小,调节圈使用等级最低的地方。调节圈外依旧能够生存一些生物。


    陈长安有些好笑,他的舅舅大老远从非洲寄来一罐土给他当生日礼物,这可太文人气息了。


    “他们说,要让你感受一下自然的感觉。”


    “行,谢谢舅舅舅妈了,我到要看看这土能有什么神奇的。”


    半个多小时后,白琦和卡莱尔也到了。


    除了生日礼物,出乎意料的,这两位带来了几瓶葡萄酒。


    陈长安穿着未来最伟大的设计师高定的西装,和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们围坐在一起。他突然觉得家里不再是空荡荡的了,变得很有烟火气息,灯光都暖和了不少。


    该怎么去形容这顿饭呢。


    桌上摆的都是他爱吃的饭菜,桌上坐的人也都是与他一起经历过风雨的亲人。当这些都凑在一起,就拼成了他完完整整的18年。


    能由这些人见证他的成人礼,他觉得很幸福,很圆满。


    12点的钟声敲响,黑暗中的烛火格外璀璨,生日歌老掉牙的旋律也格外动听,喝得有些醉的陈长安浑身都轻飘飘的。这是个什么美梦。


    白琦和卡莱尔第二天还要上班,沈谦也熬不住了。大家吹完蜡烛就结束了这场庆生。


    寒露深重。


    送走客人后,陈长安披着外套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稀稀疏疏的车和通往远处的太阳能路灯。


    他从未在外边看过凌晨的马路。


    透过卧室的窗户向下看和站在路边由近及远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透过窗户,外边是一幅画;站在画里,才算是一处景。


    “阿修,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的。”


    “这条路会一直通往通往调节圈的尽头,然后换一个别的名字,继续在别的城市里延伸。”


    一直都没有尽头啊……


    陈长安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凌晨。


    酒精刺激得他格外敏感。打在头顶上的暖光,散落在手背上的冷珠,扑面而来的干草味,还有吸进肺部里凛冽的空气。


    林修都要以为他就这么站着睡着了,便笑着去拉他:“故意跑到大马路边喘气,是没吃饱想再吃点灰?”


    陈长安眯着眼,扭头对着林修傻笑。


    “开心么?”林修问。


    陈长安睁开眼,仰起脖子看着林修。


    灯光给林修的脸上打了一层修容,面部线条格外清晰立体,倒显得有些侠客的气势。这让陈长安感到有些陌生。


    他睁大眼睛仔细去瞧。


    以前怎么没发现,林修的温柔基本都是来源于那双桃花眼。如果不看眼睛,鼻梁像是刀削的山峰般陡峻,嘴唇也薄的有些刻薄。


    这人,还真是十多年一点都没变啊。


    他抬头对上林修的眼睛,那双瞳子以乌黑的夜空打底,镶着灯光撒进去的一把细钻,正中间是一个发呆的自己。


    阿修眼睛里的我……他想。


    不,他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陈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想胆大妄为一次。他偷笑了一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搂着林修的脖子踮起脚,就这么亲了上去。


    他感受不到林修的温度和呼吸,只能闻到一丝葡萄酒的气味,那也只是来自于他自己的鼻腔。


    林修愣住了。他遭遇了这九年来最难计算的意外,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陈长安把下巴抵在林修肩上,微微侧了侧头,对着林修的耳朵细声到:“你要是,能闻到葡萄酒的香味就好了……”


    刚说完,整个人就靠在林修身上往下滑。


    林修被吓得回过神来,赶紧抱住他,喊了几声,才发现陈长安直接睡死了。


    哪还管得了刚才的意外,他赶紧给陈长安披好外套抱回了家。


    关好门,林修背靠在门上,怀里还抱着陈长安。


    直接忘了开灯。


    换了个环境,在被黑暗包裹的安静空间里,他开始回想刚才的事。


    他的确闻不到葡萄酒的香味,但他能感觉到嘴唇上密密麻麻的触感,和耳朵边喷洒的丝丝缕缕的热气。


    陈长安的头发扫过他的脖子,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都瘫在他身上……明明曾经也经常这样……


    可他为什么要亲他?


    亲吻么?不是人类用来表达爱意的么?


    林修一直把陈长安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可现在想想,他真的那么幼稚吗?从小挣扎在与常人不同的环境中,他怎么可能天真烂漫了。其实陈长安真的很聪明,胆子也很大,他敢在酒吧打架,看到人体骨骼也没吓跑,有能力去处理一些同龄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的时候还会用独特的方式来安慰他。


    陈长安不是幼稚,只是在林修面前,他没必要那么成熟。


    “他是……喜欢我么……”林修心里冒出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转头看了看陈长安。陈长安像个小瓷娃娃似的,靠在他的怀里睡着正香,脸都被挤得变了形,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就是个小孩子……这个年纪也正常,是依赖吧。”


    林修努力去说服自己,但其实心里是真的发了慌。


    他轻轻地把陈长安抱回了卧室,给他脱了外套和鞋后塞进了被子里,还不忘记摘掉头绳。


    林修坐在床头,看着陈长安的脸发呆。


    陈长安挪到床边,又用手抱住了林修的腰,嘴里还嘟囔着:“阿修……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一辈子……”


    如果呢……


    他竟然忍不住地去幻想未来。


    可他竟然想不出什么,只是在期待着陈长安能够依赖他一辈子。


    学习型机器人该有这种感情的实践么?


    他甚至不敢直呼其名,只敢用“这种感情”来称呼。


    这次他没有再任由陈长安抱着他。


    林修把陈长安的手塞回被子里,悄悄带上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充电椅上,面无表情,眼睛也不眨——这些对于他来说本身就只是一种伪装。


    人类历史上所有的悲欢离合,上到母系社会,下到当代婚恋,传说、新闻、哲学、文艺作品,通通在他眼前过了一遍。


    可那又能怎样呢?


    环境、经历、对象,这些条件都不尽相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林修告诉自己,这件事太复杂,他算不出来。


    他回忆起了最初在实验室的那一年半,每天都是在实验和报告中度过的。几万项检查也不过是义务罢了,反正他也不知疲倦。可是后来呢,他到了陈家。每天做饭,整理房间,陪陈长安学习玩耍,听沈姥的教诲。他意识到,以前在实验室的那些日子叫“生”,现在的日子才叫“活”。


    如果把现在的他再扔回实验室进行个几万项的检查,他应该撑不下来了吧。可这些“活”着的日子,本身就该是掰着手指头数的奢侈。


    他一直很知足,但此刻却生出了些贪念:他不想回去,想就这么岁月静好,直到百年。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爱。


    我们安安长大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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