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一下,“半夜老醒。”


    霍沉枭皱眉:“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我撇嘴,“你又不会治病。”


    赵医生笑了:“这是正常现象。霍上校,你可以给媳妇泡点红枣水,睡前喝。”


    霍沉枭立刻掏出小本子记下来,认真的样子像个听课的小学生。


    回家的路上飘起了小雪。


    霍沉枭把军大衣裹在我身上,自己只穿了件毛衣。


    “你不冷啊?”


    我戳了戳他的胳膊。


    “不冷。”


    他握住我的手,“你手凉。”


    路过服务社时,他让我等着,自己进去买了包红枣。


    出来时,手里还多了条红围巾。


    “戴上。”


    他三两下给我围好,“别感冒。”


    围巾软软的,我摸了摸料子:“你挑的?真好看。”


    他笑了笑,“上个月就买了,忘拿了。”


    我心头一暖。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默默准备很多东西,却从不会主动说。


    雪越下越大,霍沉枭突然蹲了下来:“媳妇,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


    我往后躲,“让人看见多不好啊……”


    “上来。”


    他沉声道:“路滑,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我无法反驳,只好趴到他背上。


    “霍沉枭。”


    “嗯?”


    “你跟我说实话,你想要个儿子还是闺女?”


    “都行。”


    “要是闺女呢?你会不会失望?”


    他脚步一顿:“为什么失望?”


    “你们当兵的不是都想要儿子继承衣钵吗?”


    霍沉枭扭头看我,呼出的白气喷在我脸上:“闺女更好。”


    “为什么?”


    “像你。”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


    我心头一热,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笑出了声。


    嘿嘿跟在后面,时不时扑一下霍沉枭的脚印,玩得不亦乐乎。


    晚上,霍沉枭真的给我泡了一大壶红枣水。


    “烫。”


    他吹了吹才递给我,“慢点喝。”


    我小口啜着。


    他坐在炕边,手里拿着本《孕期指南》,看得眉头紧锁。


    “怎么了?”我问。


    “书上说……”


    他指着其中一页,“孕妇容易缺铁。”


    “所以呢?”


    “明天去炊事班拿猪肝。”


    他合上书,“再托人买点菠菜。”


    我忍不住笑出声:“霍沉枭,你现在像个老妈子。”


    他挑眉:“嫌我烦?”


    “不嫌。”


    我放下杯子,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奖励你的。”


    霍沉枭眸色一深,扣住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我喘不过气,他才松开:“睡觉。”


    我红着脸钻进了被窝。


    霍沉枭关了灯,躺在了我旁边。


    窗外,大雪纷飞,屋里的炕却烧得热乎乎的,被窝里暖得像春天。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霍沉枭悄悄起身。


    “干嘛去?”


    我迷迷糊糊地问。


    “查岗。”


    他给我掖好被角,“马上回来。”


    我翻个身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霍沉枭回来的声音,还有抽屉开合的轻响。


    第二天早上,我在整理炕柜时,发现了一个小铁盒。


    好奇地打开,里面竟是一沓汇款单。


    每张汇款单的收款人都不一样,但汇款人署名都是“一位同志”。


    我仔细看了看地址。


    居然全是上海劳改农场的信箱编号。


    最上面那张的附言栏写着:“童建山同志收,珊珊寄。”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霍沉枭推门进来,看见我手里的东西,脚步一顿。


    “你……”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他走过来,轻轻地擦掉了我的眼泪:“别哭,对孩子不好。”


    “什么时候开始的?”


    “结婚第二天。”


    他拿过铁盒,“不多,每月三十。”


    三十块,是他工资的五分之一。


    “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沉枭把汇款单放回铁盒:“你爹也是我爹。”


    他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他把我搂进怀里,大手轻抚我的后背:“好了,不哭了。”


    嘿嘿在院子里叫了两声,接着是王铁柱的喊声:“上校!军长找您!”


    霍沉枭亲了亲我的发顶:“我去去就回。”


    我点点头,看着他大步离开。


    铁盒还躺在炕上,我轻轻抚过那些汇款单,每一张都平整如新,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父亲上次来信说,他在农场过得不错,经常收到匿名汇款。


    原来……


    灶台上的水壶“呜呜”作响,我抹掉眼泪去关火。


    窗台上摆着一排小瓶子,是霍沉枭每天给我准备的维生素。


    旁边日历上,他圈出了预产期的日子,还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转眼间,大半年过去了。


    半夜,我突然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


    “霍沉枭!”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肚子好疼……”


    他猛地坐起身,手掌立刻覆上我的肚子:“阵痛?”


    “不知道……就是疼……”


    我蜷缩成一团,指甲陷进他的手臂里,“是不是要生了?”


    霍沉枭跳下炕,三两下套上军装,沉声道:“穿衣服,我们去卫生所。”


    我咬着嘴唇点头,可刚一动,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


    他直接扯过棉袄裹住我,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忍忍,马上到。”


    屋外漆黑一片,寒风刺骨。


    霍沉枭大步流星地往卫生所跑,我缩在他怀里,能听见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霍沉枭……”


    我揪住他的领口,小声说:“我害怕……”


    “怕什么?”


    他低头看我,安慰道:“我在。”


    卫生所的灯亮着,赵医生显然刚被叫醒,披着白大褂匆匆迎了出来:“快进来!”


    霍沉枭把我放在诊床上,赵医生掀开我的衣服检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宫口开了,要生了。”


    “现在?”


    霍沉枭嗓音发紧,“不是还有两周吗?”


    “早产也正常。”


    赵医生麻利地戴上手套,“你去外面等着。”


    霍沉枭站着没动:“我陪她。”


    赵医生瞪他:“产房不能进男同志,这是规定!”


    我疼得眼前发黑,却还是伸手推他:“你出去……别在这儿碍事……”


    他攥住我的手,一脸认真地看着我:“童珊珊,我就在门外,一步都不走。”


    阵痛一波接一波,我死死地抓着床单,喉咙里溢出了压抑的呻吟。


    赵医生指挥护士准备热水和纱布,屋里瞬间忙乱了起来。


    “呼吸!别憋着!”


    赵医生按住我的腿,“跟着我节奏,吸气……呼气……”


    我拼命照做,可疼痛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理智。


    恍惚间,我听见门外霍沉枭的吼声:“她怎么样?怎么没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