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作品:《养公主逆袭指南

    将军府的书房里气氛凝重。


    姜眠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毛笔,表情好像要赴死一般,嬷嬷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看她写字。


    “小主子,你倒是动笔呀,半天也没个动静,我给你磨的墨都要干了。”


    姜眠心叹今天这书法课算是躲不过去了,努力地在宣纸上画了一横,却歪斜到天边去。


    嬷嬷紧盯着那个歪扭的墨痕,眉头紧蹙,半晌,才终于展颜一笑。


    “嬷嬷不识得几个字,只能让你对着字帖临,好坏我也看不出来。先出去玩儿吧,晚上再回来练练。”


    姜眠这才如释重负,忙不迭地站起,大步就要往门口跨去,一边走一边听嬷嬷叮嘱她。


    “不熟的人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可千万不要答,未时之前要回来,嬷嬷晚上做好吃的,别在外面乱吃东西。”


    “我记住了!”姜眠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这是天子脚下皇城,人人都忙碌着,与姜眠一般年纪的少年人都被拘在学堂读书,或是家境差些的,已经在各个坊铺里帮工干活,赚些银钱。


    姜眠每日和嬷嬷说是出来玩,其实四处打听一件事,这事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关乎她以后是做个好人还是坏人。


    她要问的事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知道的,他们或许能说上好多,却是以八卦为主,真假难以辨别,必须去问达官显贵才行。这长安城里达官显贵不少,甚至她自己也勉强算一个,可她一个半大姑娘,又无父无母,上哪里接触这些人呢?


    打听了一圈,她鼓起勇气,决定去拜访大诗人陶元吉,他虽官职不高,名气却大,人人提起他都是憧憬崇拜的样子。


    据说陶元吉广交天下朋友,时常在茶楼宴饮,姜眠坐在茶楼大厅里张望,紧张地捏了捏掌心,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见到陶元吉该说什么,如果他今天不来,那自己就明日再来,若他明日也不来,自己便日日在这守着。总之一定要问个明白!


    忽然间,一群出色的男男女女簇拥着进来了,他们打着折扇、捧着书画,争相与中心那人谈笑,夸他陶大才子“才思胜李杜,傲气藐权贵。”


    暗卫自姜眠出门起就跟着她,加上这些时日的观察,早已明白她想要做什么,见状喟叹,运气真好,居然给她碰上了。


    姜眠拦下他们,众人方才就注意到她——这个年纪不大的俏丽姑娘,独自坐在茶楼中央,一身整齐的青绿绣蝶裙,点缀着莲花样的配饰,精致轻盈。尽管长相惹人怜爱,却和这所茶楼风格迥异,在一众风流朴素的文人墨客中,很是引人注目。


    “打扰陶大人雅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哪儿来的千金小姐,一口一个大人,真是俗气!”


    “今日要题的诗太多,你要是求字画什么的,改日再说罢,我们先上楼去了!”


    众人推搡着,陶元吉更是头也不回,径直被簇拥着上了二楼亭台。姜眠着急地追了上去,大喊一声。


    “我是前骠骑将军之女,圣上收养的三公主姜眠!请陶大人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事想求问!”


    整座茶楼寂静了一瞬,然后窃窃私语声不绝。


    陶元吉停下,一行人也随之转身,目光含有惊诧。姜眠不顾众人好奇的目光,提着裙摆飞快跑上二楼。二楼是露天亭台,檐下除了他们没有旁人,姜眠从袖中掏出一柄宝石刀鞘,鞘短而流光溢彩,奉上给众人看。


    “这是父亲母亲失踪后,留下的唯一信物,我想问问陶大人,知不知道当年……”


    “啪”的一声,陶元吉拍开挡在身前的折扇,打断了她:“哼,好一个狐假虎威的三公主,今日遇上我陶元吉,不怕耽误功夫,也要和你说道说道!”


    众人皆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他一步一步踩在木板上,弄得姜眠不知所措。


    “没错,你是被皇室收养成了金枝玉叶,可那不过是圣上要安抚军心,借你将军遗孤的身份稳定朝局,而你日日食民脂民膏、拿俸禄财银,可曾问心有愧?”


    “我……”


    “世人愚昧无知,只知枫叶城一役,将军夫妇为国战死。明明当年我大盛朝疆域辽阔,因叛乱分裂出迷夏,若非你父母兵败,区区部落如今成了气候,再难收复,这份罪过,由谁来赎?”


    他每说一句,便要重踏一步,楼阁上木板相连,震得姜眠一个站不稳,直直向后栽去,摔的眼冒金星。


    她正一手撑地要爬起来,忽而抬头,只见三个带着乌纱帽的脑袋围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惊得她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赎罪!赎罪!赎罪!”起初只有一人在喊,随后越来越整齐振奋,好像军中口号一般。


    姜眠的呼吸停止,身体里面的血液也好像凝止了,唯有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冒。有个女诗人看不下去,见姜眠扑簌着的大眼睛好像水洗过一样,心中一震,跑过来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你们别喊了!”她喝止道。


    姜眠抬眼望了望她,连忙起身,顾不上给替自己解围的女诗人道谢,便推开众人跑下楼去,奔出茶楼,一直奔到大街上,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陶元吉说的这场战争不假,盛朝三年,在千里之外的西域设了都护府,监察游牧诸国,谁料身为大都护的黎照狼子野心,竟然直接宣布自立为王,一时间举国哗然。盛朝接到消息,立即派驻守枫叶城的将军前去讨伐,等了整整三月,不仅盛朝这边,连迷夏派出的军队也毫无音讯,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双方皆元气大伤,只好议和。


    姜眠就是在议和之后被皇室收养,给年仅四岁的她封了一个公主名号,实则养在宫外不闻不问。不过,她不是唯一一个对这场战争一无所知、却深受其害的人。


    黎未和姜眠年纪只差两个月,被父亲送到盛朝来当质子,已经十一年了。这天他受另一属国质子所托,到他那里帮忙。


    属国质子神神秘秘,拉黎未进了屋,便翻箱倒柜找起来,弄得四处凌乱。黎未平日与他点头之交,但眼下见他热锅蚂蚁一样,顿时心肠一热。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吧。”


    属国质子愁容顿消,满面笑容灿烂:“是我前些日子赢来一贯钱,不知怎么弄丢了,但我肯定就在屋里,你帮我找找,要是找到了,分你一半!”


    “那倒不必,我方才看了一圈角落,再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到。”


    “哈哈好,真是谢谢你啦!”


    黎未颔首,也不惧灰尘脏污,俯下身查勘床柜缝隙,忽然,属国质子“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弓腰往外走。


    “我怕是闹肚子,你先找着,看看柜顶有没有,我马上回来!”


    黎未应了他一声,走到柜门前往柜顶伸手摸索了片刻,果真摸到了铜钱,欣喜拎出来一瞧,却不是一贯钱,只零星串着几个铜板。


    正有些丧气,余光瞧见不远处有人影,便道:“你说在柜顶上,找是找到了,却不是一贯钱,你再想想……”话音未落,便觉形势不对。


    乌泱泱一大帮人跟在属国质子身后,喧哗和叫嚷之声刺入耳中。


    电光火石间,属国质子大步跨进门,擒住他的手臂,冲着黎未喊道:“抓贼啦,迷夏人偷钱啦!”


    黎未不敢置信地面对眼前这一幕,连睫毛都凝固在惊愕的弧度上,自己分明是来帮他寻物,竟成了“人赃并获”!


    “不,不是我要偷钱,是他让我来找的!”


    大家本就对他偷钱深信不疑,毕竟是亲眼目睹,听了他的话,更是忍无可忍。人群里冲出一个,抬起脚来,对着黎未就是一记飞踢。


    “哼,你父王是窃国贼,你是偷钱賊,一家人没有半分道义!”


    黎未负痛,冷汗顺着鼻梁滑落,他不再辩解,但心里的痛远比身上要重——他自幼受盛朝文化熏陶,早把这里当成了家,生活也一直很平静,直到今天才被撕开血肉,真该问问老天爷,他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这位迷夏质子罪行未定,于是众人将他拿下,扭住双手押送至管事处,一路上他不断挣扎怒嚷。


    “是!我是迷夏人!但我自幼和你们一样,读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君子六艺,我为何不能有道义!”


    管事见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属国质子认定黎未偷了他“一贯钱”,于是管事命人搜了黎未的住处,看看是否藏有其它财物,最后也没搜出几个铜板,只有一支成色上好的木笛,赔给了属国质子。


    与此同时,刚从茶楼跑出来的姜眠,正心惊胆战地藏在人群里,在她不远处,那位替她解围的女诗人手里举着什么,四处张望,还不停呼唤着“三公主!你的东西!”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命运总是如此神奇,让两个在同一天倒霉的人相遇,是否也算一种幸运呢。


    姜眠绝对不想在这里被人围观,然后等着陶元吉再来喊“赎罪”口号,十万火急之际,看见街头有个失魂落魄的少年,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低声询问。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馆!”


    黎未抬头,略微有些惊愕,看着姜眠关切的眼神,甚至隐隐含着热切,先是心中一暖,接着苦笑一声摇摇头。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谢谢你的好心。”


    姜眠其实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一面用余光观察那女诗人的动静,一面往旁边挪动,借黎未的身子挡住自己。


    黎未察觉她一直看向自己右肩的方向,想侧首去瞧,却被姜眠按双手捧住脸。


    “别回头!替我挡着些!”


    四目相对,黎未这下彻底明了,眼前的姑娘并非古道热肠,而是遇上麻烦,想借他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