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猛地站起身。


    折叠椅“咣”一下砸在靠背上，他手里拿着笔记本走到了第一排，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不出意外的又是“咣”的一声。


    下午第一节课，学生都昏昏欲睡，听到动静都看戏一般清醒了。


    “有些同学，不满可以私下找我谈，不必把气发泄到公共物品上面。”


    秦遇舟虽然没有点谁的名，但眼镜片后的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谢池。


    谢池“哦”了一声，哗啦哗啦翻着笔记本。


    秦遇舟不再看他，翻了翻手里的教案：“好的各位同学，今天我们开始正式的课程，首先……”


    谢池几乎一整堂课都在放空。


    幸运的是，秦遇舟一直在台上讲课，并没有抛出什么问题为难台下的一众白菜。


    等谢池回过神来，教室里已经只剩被学生缠住答疑的秦遇舟和坐在台下的他。


    谢池觉得自己的身和心都在这节课上被一并消耗殆尽。


    他收拾东西打算回公寓大睡特睡，左脚跨出教室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谢池同学。”


    谢池回头，他看见讲台上的秦遇舟正看向他。


    “麻烦在教室里等我一下，我有点事要跟谢同学探讨。”


    谢池心生不满，不情不愿地转身坐回了座位。


    十几分钟后，他听着前面提问的学生陆陆续续的向秦教授说谢谢。


    又过了一会，教室彻底安静了。


    秦教授在在他面前站定，用食指关节敲了敲他的桌子。


    “谢同学，有没有兴趣去教室探讨一下学术问题？”


    谢池本就是混上大学的，他之前两年专业课都是擦着边过，也从没想过未来，属于活一天算一天的类型。


    他的父母不怎么管他，在国外做生意做的火热，一年也不一定回国一次。


    除了不愁吃穿用，对谢池来说与人打交道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一言不发地跟在秦遇舟身后进了办公室。


    秦遇舟坐在座椅上，把眼镜摘下来掐了掐鼻梁。


    他随意找了个休闲的姿势，随后说：“谢池同学，能跟我说说上周一你缺席的原因吗。”


    谢池刚才在教室有点想发脾气，这会单独面对老师只想逃避。


    他这么显眼，教授保准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了。


    喝酒买醉结果被捡走这种事够荒谬的，最尴尬的是捡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师。


    他只希望在断片的那一段时间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有自己的事。”


    秦遇舟一个询问的眼神递给了谢池。


    “别问了呗就。”一提到这事，谢池就感觉自己挺憋屈。


    尤其是失恋这种事说出来怪丢脸的。


    况且是在自己教授面前。


    “谢同学，这里是大学，我是教授而你是我的学生。”


    “失恋呗。”


    “那我希望这次的事，以后别再发生了。”


    谢池小鸡仔似的点点头。


    其实挺乖的，秦遇舟想。


    虽然自己只教课半年，但本着对所有经手的事负责的态度，他还是很乐于深入了解一下现在大学生的内心想法。


    “教授，没别的什么事我先走了。”


    谢池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声谢谢。


    说了，感觉对双方来说都有点尴尬。


    不说，自己断片了不知道怎么的被教授扶到酒店，甚至房费是教授付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一个月的经历比他前十几年的人生都要精彩。


    思来想去，谢池还是决定闭嘴。


    他拉开门走出去。


    门“咔嚓”一声锁上了。


    桌子后的人睁开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的小孩，真是新鲜。


    秦遇舟自己的大学并不丰富。


    千篇一律的上课，写论文，拿奖项。


    学生时期，唯一的爱好可能就是坐在图书馆看书。


    有那么一天，在图书馆看到眼睛发涩时，秦遇舟决定去外面活动一下。


    再回来时，书中夹了一张字条，留了一个角在外面。


    “同学，我看见你天天都在图书馆，觉得挺巧的，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娟秀的小字跃而纸上。


    他抬头看了一圈，离他不原处的一个女生慌乱的转过头。


    心中了然。


    但他不能回应。


    中学那会，他看着同学陆续都有了女朋友。


    而他，喜欢那个排名榜最高的名字。


    是个男生。


    一次下课，在去厕所的途中路过了男生的班级，秦遇舟听见他旁边有人跟他唠嗑。


    “岩，今天咱班那个丑人跟你表白了？”


    “是啊，吓我一跳。”


    “要不你勉为其难的从了吧？”


    “我又没病，我只是不想找女朋友，不代表我喜欢男的啊。”


    空旷的教室里不时有几分轻蔑的笑声。


    病。


    秦遇舟心想。


    原来喜欢男生是病吗？


    彼时，他只是一个在茫茫学子中，游离在排名中间的一员。


    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也会遭受同样的嘲笑吧。


    秦遇舟把所有都归于自己不够优秀。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喜欢在课堂上睡觉，作业互相借着抄，周末喜欢去网吧。


    但自那以后像是下定决心般，不懂的找人到处问，周末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刷题。


    他的排名从中游到中上游，又到了上游，他的桌子越坐越靠前。


    中考前夕，排名榜前十，秦遇舟的名字赫然在列。


    领成绩单和毕业证那天，他看见了自己暗恋的那个人。


    旁边挽着一名女生。


    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吗？秦遇舟想。


    手上的单子已经不重要了，他考进了全省最好的高中，从此把初恋埋葬在心里。


    他在自己给予的压力下度过了高强度的三年。


    爸妈时常劝儿子不要操之过急，秦遇舟却不知道除了埋头学习还有什么可以提起兴趣。


    报考时，他坚定的选择了法律，仿佛只有手握天平，才能使内心变得冷漠。


    某一天他听到台前的老师讲到了“同性之间的感情”。


    “性别永远都不是爱情的绊脚石。”老师说道。


    自那以后，秦遇舟经常去心理咨询室放空，慢慢的接受自己的内心。


    看着女生慌乱的眼神，他折叠起字条，把书放回书架上，走到女生面前，把字条还给了她。


    字条上只多了三个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