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你讲不讲理啊》 女人语气里是熟悉的质问与不满。
关楠低垂着眼帘,习惯性道歉:“不好意思张阿姨,给您添麻烦了。”
“行了,赶紧进来吧。”后妈张桂莲挂着一脸的不耐,转了身还在嘀咕个不停:“一天到晚就你事最多。早上也是,明知道今天妹妹也开学,就是一声不吭闷着,害得全家跟着你乱套。”
关楠立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直到张桂莲进去,玄关的灯,也没有开过。
门内与门外,关楠与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地界分明。少女身躯清瘦,孤立无援,身上笼罩着冰冷暗影。
“还不进来,是要我去请你吗?”片刻没进门,屋内传来了父亲关为民沉厚的男声,态度比张桂莲没有好到哪里去。
关楠恰巧换好鞋,听见这话也没吭声,反手把门关上。
听到动静,关为民偏头看过来,眉眼间一眼便是能让叫人将他与关楠认出的父女相。他人仰在沙发双腿架在茶几上,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对关楠发难:“你怎么回事,能不能懂点事,阿姨等你等到这么晚,你一句谢谢也没有。”
关楠看着他,眼底一片清明,平静的没有情绪:“谢谢张阿姨。”
话说完,她很快又低下了头。
寄人篱下的这些年,关楠早就学会了没脾气没情绪,学会了不顶嘴不嘴硬。
永远低头,永远服软,永远认错。
张桂莲娇嗔地拍了下关为民,飘过去的眼神有制止的意味,特别彰显大度地道:“哎呀小孩子不懂事,没事的没事的昂。”
“我现在不教她,”关为民收获满足,大男子主义异常强盛,“以后出了社会人家要骂我没教!”
关楠扯了扯唇。
夜晚,林昭昭窝在卧室里跟同学打电话,张桂莲叫了几次,她敷衍着等下等下。
等下,等到了十二点。
全家都睡了,只剩阳台还亮着微弱的光。
今夜不用给林昭昭补习,她可以一头扎在自己的学习里面。林昭昭原本就不是个爱学习的,心比天高更看不上关楠教补的。
林昭昭不想学,关楠也没兴趣上赶着给一个看不上她学习的人补习。
但人在屋檐下,却又不得不补。
这就造就了两人都会很痛苦,而林昭昭一痛苦不是找张桂莲诉苦,她选择给关楠各种找不自在不痛快。
关楠关上灯,合着被子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上午的那一幕。
涪陵开学必考试,这是死一样的铁定律,涪陵中学是个例外推迟在开学第二天。
只是,林昭昭不知道。
前一晚,玩了一整个暑假的林昭昭,在张桂莲的威逼下,被关楠带着她头悬梁锥刺股。
全家陪着她一起熬,唯有林昭昭时不时喝水、跳动、摆弄玩具。
早上6:46,已经出门的关楠折返家门,被眼尖的林昭昭看见了。
客厅里,关楠对林昭昭撒娇耍赖早已习惯成自然,她倚着阳台墙缘翻找昨晚落下的试卷册。
“喂。”
这声喂,没有尊重,没有礼貌。
不用想,叫的人肯定是她。
关楠着急找试卷册,并没有理会。
“关楠。”林昭昭语气有点凶了:“你是聋了吗?叫你听不见啊。”
来回翻了几遍,关楠没有找到,只好满怀耐心出来,又疑惑是哪里让小公主不满意了。
关楠平和地问:“怎么了?”
林昭昭举起身后的试卷册,笑得狡黠又得意,“你是在找它吗?”
看清她手里拿的试卷,关楠正要过去。
“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给它撕了。”
这事林昭昭真干得出来,关楠没有往前走,伸出手:“给我。”
林昭昭挑着眉,仰着下巴笑着,十足的挑衅姿态:“不信你试试。”
“林昭昭,”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关楠冷静又严肃地看着她,“你别闹了,把试卷还给我。”
对此,林昭昭充耳不闻。
她抬手表,看了眼时间,把试卷用力往最里面一丢,像是笃定关楠一定会去捡,还恶作剧成功地说了句:“6:52,一路顺风,祝你考个好成绩。”
还没来得及捡起试卷册,关楠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她意识到不对停下去捡试卷的脚步,第一时间冲向了被反锁的门。
然而,林昭昭还是快她一步。
防盗门关上,锁从外面被锁上,一圈又一圈。
关楠站在门口,好声好气对:“昭昭,你别闹了。”
“我还要上课。”
无人回应。
“昭昭,林昭昭。”
“你先把门开开好不好,昭昭。”
“······”
关为民和张桂莲早早被林昭昭忽悠下楼,偌大的房子里,仅剩下了关楠一个人。
而真正给她回应的,是一下下的沉闷拍门声。
敲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来开门。
关楠急得快要哭了,眼看着距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她拿起座机给关为民打电话,结果打了很久对方都没接。
此刻的处境犹如无头苍蝇。
倏然间,她想到了政治书上记下的,高一班主任的电话。
关楠找出书,翻到记下的电话号码,给班老师打电话,借口说自己吃坏了东西一直拉肚子,需要请半天的假。
好在班班开明,并没有追问太多,只叮嘱她吃药看医生。
十二点左右,关为民回了电话,得知她还没有去学校,又狠狠数落了她一顿。从简单的通话中,关楠得知了他们上午陪着到了校门口头晕恶心想吐的林昭昭在医院检查,又是输液又是在院观察的,此刻刚吃上饭。
一点二十,他们一家回来,林昭昭下午请假休息。
一点二十五,关楠出门,追公交。
······
一想到林昭昭那副“陷害成功”的得意洋洋。
关楠到现在还有点想笑。
她觉得,林昭昭不适合念书,倒是挺适合演戏的。
有了高一的经验在前,关楠也适应了涪中的考试模式,一天之内考完所有科目。考完一门批一门,他们在下面考,老师在上面批。干脆利索不拖不拉。
上午语文数学,下午史地政,晚自习考英语。
才走到走廊,关楠就看见有同学飞奔到一班,紧接着一个滑铲刹在于述他们跟前。
“我们班上午监考老师是老许。”这位同学刚从办公室出来,绷紧的脸色还有些后怕。
于述眼睛瞪大了一圈:“老许?”
“他不在理科班来咱们班干什么?”
传话筒同学也纳闷了:“我他妈上哪儿知道去。”
于述闷着头,一边按手机,一边说:“那完了,江理这狗比没回信息,估计又要迟到。”
又要迟到?
关楠听见两人的话,有点疑惑好奇。
他昨天不是当着全面同学的面答应英语老师以后都不迟到了吗?
“我去倒垃圾,一会儿老师来你就说我······”于述装好手机,拿着垃圾篓准备去接应迟到的江理。
校内有个中型垃圾场,校外有个垃圾回收站。
涪中很多寄宿生不乐意吃学校里的餐,碍于门卫室检查校牌又很仔细,他们通常都是利用这个小方法正大光明出进校门。
于述口供交接到一半,人还没来得及动身,监考老师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监考许老师用牛皮封袋在他后背一拍:“考试了,你又去哪里啊?”
于述:“许总······”
“坐下。”许老师不理他。
关楠没有再听下去,转身进了教室。大组双人座已经全部分开,隔出条条小道,甚至廊道左右也分了两排出去。
因为没有成绩打底,考试坐位不变,关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关楠握着笔,在讲台上监考老师展示牛皮封的时候,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她发现,昨天信誓旦旦做个好学生的某人是真真没有迟到,他只不过是踩着老师发试卷的点,坐在了走廊上的某个坐位上。
就是,低着头翻箱倒柜的,连笔都没有找出来一只。
关楠看他拍了拍前桌的肩,又跟于述交头接耳,于述也没能翻出第二支笔出来。
她低下头,看着课桌上的笔袋,里面有为开学准备的新的笔芯。
如果······
下一秒,玻璃窗从外面推开,在监控老师的注视下。
于述喊了一声:“陈梦婕,给我支笔。”
他说完,又对监考老师笑了笑,其中不失讨好的意味。
挨着讲台坐着的,正在把试卷往后传的女生回过头,不解地说:“不是刚给了你一支吗?”
“江理没笔。”
听完,陈梦婕没有再说什么。
一支笔绕了一大圈,一个传一个的,总算到了于述手里。
关楠见状,默默把已经装进笔筒的笔芯拿出来,分开塞进了笔袋里面。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关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要借笔给他的举动。
并且,还是在对方没有主动问她的份上。
借着接试卷的间隙,关楠抬头看了眼窗外,随手低着头在上面端正写上名字班级。
教室很安静,静到只有笔尖触碰纸张的细碎音。
中途,关楠去了趟厕所。
碰巧在出洗手的时候,听到楼梯间传来了江理的声音,听上去是对于述方才的自作主张有些不高兴。
因为女厕所在二楼,男生要去三楼,他们的对话关楠听得很清晰。
江理有些烦躁。
“你以后不要把我跟陈梦婕扯上关系。”
听到这话,关楠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出于一种要跟人疏离关系远近的本能。她不禁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个散漫不羁的人,产生这种界限分明的行为。
于述替陈梦婕忿满:“你不是吧,人家好歹也跟你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呢,有这个必要吗?”
“我不喜欢她。”这话说的直白又无情。
“那人家喜欢你啊。”
江理对她没想法,说话不太有耐心了:“喜欢谁都是她单方面的事。”
言下之意是,喜欢我,是她单方面的事。
只要不说出来,一律不关我的事。
难怪,他在于述自作主张出声时,拧紧了眉头。
仿佛窥听到了什么秘密。
关楠提心吊胆的,小心翼翼地要关上水龙头,却不小心拧反了。
刹那间,水流翻了海的渍肆,校服衣裤鞋子一片湿润。
······
中午休息时间,不出意外的被喊去了办公室。
关楠坐在办公室里,同她一起的还有其他班的几个同学,她们一人手里一直红笔,面前摆着张已经批改好的试卷模版。
她负责的,是1401和1402两个班的试卷。
其他班试卷都是交错来改,唯独是在关楠这里很例外,她公平公正。
批改试卷是一件很费神的事,在其他人第一张的时候,关楠已经批改几张了。她速度很快,这或许跟她初小就被点名帮老师改试卷有很大的关系,看习惯了便和阅读一样了,一目十行没有压力。
不一会儿,她就改到了江理的头上。
关楠认真看了一遍,前面选择题这些还算正常,就是到了后面计算题。草稿打在纸卷上,图也画在上面,叫人几乎要分不清那些是解题答案,那些又是公式过程。
还有他的字,写在试卷上的和昨天写在黑板上的,如出一辙——
特!别!的!难!看!
总之,关楠看得特别艰难。
她毫不留情的,扣了他的卷面整洁分。
在翻过试卷的时候,关楠迟疑了下,又把它从已完成里面拖出来,抓着红笔留下了一句话。
你的解题思路很清晰,下次草稿打在草稿纸上。
字再写得端正些!
加油^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