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天光，带着刺骨的凉意。


    叶凡为福伯寻了一处向阳的山坡，没有立碑，没有留字。


    他只是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山风吹干了他眼角最后一丝未曾落下的湿意。


    转身下山，他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也没有半分留恋。


    青州城。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马蹄声、行人的谈笑声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喧嚣的大网，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叶凡走在人群里，黑衣如墨，神情冷峻，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像一个幽魂，所有喧嚣都无法渗入他身周三尺。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青州城最大的药材交易市场——百草堂。


    刚一踏入百草堂，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混杂着成百上千种药材的气息，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但此刻的百草堂，却比平日里更加拥挤，气氛也异常热烈。


    “听说了吗？青州丹盟这次可是下了血本！”


    “何止是血本，据说连丹盟的三大长老之一都会亲自主持！”


    “这次的‘青州丹道论道大会’，几乎把整个青州地界的天才都吸引过来了！”


    “王家的那位丹道奇才，据说三年前就能炼制出三品丹药了，现在不知到了何种境界。”


    “还有城主府的千金，一手控火术出神入化，也是夺冠的热门人选。”


    议论声此起彼伏，不断钻入叶凡的耳中。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大堂中央悬挂的一张巨大的赤金榜文。


    “青州丹道论道大会”。


    几个龙飞凤凤舞的大字，带着一股磅礴的气势。


    叶凡的视线缓缓下移，掠过那些繁复的规则，最终定格在榜文最下方的奖励品上。


    一排排珍稀药材的名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位兄台，也是为了丹道大会来的？”


    一个略显青涩又带着自来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叶凡侧目，看到一个穿着百草堂学徒服饰的少年，正满眼放光地看着他。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名叫李韬，见叶凡气度不凡，便忍不住上前搭话。


    叶凡没有回应，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榜文上。


    李韬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道。


    “这次大会的奖励真是太丰厚了，寻常丹师能得一样，都够吹嘘一辈子了。”


    他指向榜文，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你看，前十名都能获得进入丹盟药库挑选三株灵药的机会。”


    “前三名，更是能得到丹盟长老的亲自指点。”


    “至于魁首……”


    李韬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神秘与向往。


    “魁首的奖励，是三选一。其中有一株……据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能弥补武者受损的根基，甚至能解天下奇毒。”


    “没人知道它具体叫什么，丹盟只公布了它的形态，说它通体莹白，叶片如心，夜间会散发柔光，便称其为‘天心草’。”


    天心草！


    这三个字落入叶凡耳中，他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福伯体内那道死咒，伤及根本。


    他那濒死的惨状，历历在目。


    叶凡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那场变故中被伤了根基。


    这天心草，或许就是唯一的希望。


    他心中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忽然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那不再是单纯的毁灭，而是带着明确目标的燃烧。


    “如何报名？”


    叶凡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李韬被这突兀的问话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仿佛是自己要参加一般。


    “兄台果然也是丹师！”


    他连忙指向外面。


    “报名地点就在城东的丹盟分部，不过要求很苛刻，需要有二品丹师的凭证，或者两位丹盟认证丹师的联名推荐。”


    叶凡的视线从榜文上收回，那张俊朗却冰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没有二品丹师凭证。


    更没有推荐人。


    他转身，向百草堂外走去。


    李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兄台，你去哪儿啊？丹盟在那边！”


    叶凡的脚步没有停下。


    没有凭证，就炼出一个凭证。


    没有推荐，就让整个青州丹盟来见证。


    他要去的地方，是百草堂的炼丹房。


    只见叶凡径直穿过喧闹的大堂，走向后院的方向。那里是百草堂重地，专供丹师们租用的炼丹房。


    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的中年人伸手拦住了他，神情倨傲。“后院乃炼丹重地，闲人免入。”


    “租用炼丹房。”叶凡言简意赅。


    那管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年纪轻轻，衣着普通，眼神里透出几分不屑。“有丹师凭证吗？或者我们百草堂的贵客令牌？”


    叶凡摇头。


    “那不行。”管事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这是规矩。”


    叶凡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平静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随手扔在旁边的柜台上。沉甸甸的钱袋与红木柜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里面的金币哗哗作响。


    “现在，规矩是什么？”


    这边的动静不大，却足以吸引周围人的目光。那管事脸色一僵，正要发作，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内堂传来。


    “何事喧哗？”


    一位身穿锦袍、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出来，正是百草堂的总管事，王承。他看到柜台上的钱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叶凡，眉头微皱。


    不等那管事添油加醋地开口，叶凡抢先说道：“我要租用炼丹房，炼一炉二品丹药。”


    “二品？”王承身后的管事嗤笑出声，“小子，你知道二品丹药有多难炼吗？别是来我们百草堂寻开心的吧？”


    王承没有笑，他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叶凡，似乎想从他那张冷峻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那里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死寂。


    “若我炸了炉，十倍赔偿。”叶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十倍赔偿！百草堂一尊普通的炼丹炉都价值千金，十倍就是万金。这少年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王承的眼睛亮了。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那个管事退下。“有意思。不知小友想炼什么丹？”


    “凝神丹。”


    “好！”王承一拍手掌，“老夫就做主，将最好的那间地火炼丹房借你一用！材料费，老夫也给你免了！我倒要看看，青州城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位少年英才！”


    他不是傻子，对方既然敢夸下如此海口，必有依仗。无论成败，他都稳赚不赔。若是成了，就等于结交了一位未来的丹道大师。


    叶凡不再多言，径直走向炼丹房。


    李韬和一群好事者都跟了过去，挤在炼丹房外的观察窗前。


    只见叶凡进入丹房后，没有丝毫迟疑。取药、分拣、提纯、入炉，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他甚至没有去看丹方，仿佛那些步骤早已刻在他的骨子里。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控火手法。那些繁复的印诀在他手中变幻，炉下的地火时而如猛虎咆哮，时而如细流涓涓，充满了奇异的韵律感。


    “这……这是……”王承总管事的呼吸变得急促，死死地盯着叶凡的手法，眼中满是震撼。


    不到半个时辰，一股浓郁的丹香猛地从丹房内弥漫开来。


    丹成了！


    随着丹炉开启，一枚通体浑圆、丹纹清晰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药香沁人心脾。


    “上品！竟然是上品凝神丹！”王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捧着那枚丹药，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黑衣少年，之前的倨傲和审视荡然无存，只剩下敬畏与激动。


    “小……不，大师！敢问大师尊姓大名？”


    “叶凡。”


    叶凡把那丹药一股脑放在王承手里，然后说，“我没有丹师证，但是想去参加丹道大会，有办法吗？”


    “叶大师，包在我身上！”王承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几步走到叶凡面前，语气近乎谄媚，“那丹道大会的推荐信，老夫亲自为您写！不，老夫亲自带您去丹盟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