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那刚刚松弛的神经，又一次猛地揪紧，他死死盯着赵玉洁，眼神中满是警惕，心底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剑峰的女弟子，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玉洁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


    “启禀掌门，关于探源堂弟子在沧澜秘境中遭遇重创一事，弟子认为，张师兄与钱师兄的陈述，并不完整。”


    “不完整？”吴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说下去。”


    张星辰和钱天翔跪在地上，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赵玉洁。


    他们想不明白，赵玉洁为何要节外生枝。


    “我们剑峰弟子抵达战场时，探源堂的师兄弟们确实正被墨玉妖蛛围攻，但那并非他们伤亡惨重的全部原因。”


    赵玉洁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在探源堂弟子与妖蛛群拼至两败俱伤，灵力枯竭之际，另有一拨人马出现，对他们发动了偷袭。”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什么？！”


    “还有人偷袭？是哪个宗门的？”


    “难怪探源堂会损失如此惨重！这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到眼里！”


    人群一片骚动，钱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厉声喝问：“是谁？！是哪个宗门如此卑劣，竟对我逍遥派弟子下此毒手！”


    赵玉洁没有理会他，依旧看着掌门吴昊，继续道：“是地煞宗弟子。”


    “他们由一个名叫金丹后期的修士带领，趁着探源堂师兄弟们刚刚击退蛛群，心神松懈，骤然发难，意图杀人夺宝。”


    “你……你可有证据？”


    钱明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侄子不仅贪功冒进，还蠢到被人当了“螳螂”。


    赵玉洁转身，看向李牧。


    李牧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留影石。


    “启禀掌门，留影石在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块小小的留影石上。


    吴昊面无表情，对着李牧的方向虚空一抓，那枚留影石便化作一道流光，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他没有多言，指尖灵力涌动，对着留影石轻轻一点。


    嗡——


    一道光幕自留影石上投射而出，在练武场的上空扩展开来，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天幕。


    天幕中的景象清晰无比，正是那处山谷。


    画面一开始，便是探源堂弟子们在墨玉妖蛛群的围攻下受了重伤，紧接着地煞宗的黄石带着一群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地煞宗弟子先是清理了残余的墨玉妖蛛，之后，便对探源堂弟子举起了屠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剑光自林中飞出，精准地洞穿了两名地煞宗弟子的咽喉，赵玉洁带着两名剑峰弟子，以凌厉的姿态切入战场。


    画面到这里，并未结束。


    祝炎的突然杀出，夺走灵药，黄石的暴怒追击，叶凌云小队的及时赶到，两支剑峰小队会合后，对地煞宗残余弟子的围剿……


    一幕幕，完整而真实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尤其是剑峰弟子们的表现，他们进退有据，配合默契，出手果决，与探源堂弟子的混乱和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冷静高效的战斗方式，让在场不少长老都暗自点头。


    光幕最后，定格在剑峰弟子组成菱形战阵，护送着探源堂伤员撤离的背影上。


    直到光幕散去，整个练武场依旧一片死寂。


    真相大白。


    不是简单的贪功冒进，而是愚蠢的贪功冒进，引来了更贪婪的饿狼，最终沦为笑柄，还差点被灭口。


    钱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


    他感觉无数道目光正汇聚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笑话的嘲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星辰和钱天翔更是面如死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吴昊收回留影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钱明和张远山，让二人心头一寒。


    “事已至此，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钱明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他身旁的另一位探源堂长老苏晓，却忽然站了出来，双目赤红地指着赵玉洁，厉声质问：


    “赵玉洁！老夫问你！从留影石中看，你们分明早就潜伏在附近，为何不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为何要眼睁睁看着我探源堂弟子一个个惨死？”


    这番话，充满了悲愤，像是在为死去的弟子鸣不平。


    然而，这番话语的内核，却是赤  裸裸的道德绑架和转移矛盾。


    不少人听了，都皱起了眉头，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赵玉洁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苏晓：“回苏长老，当时敌我不明，情况复杂。”


    “我们小队只有三人，在不确定周围是否还有其他埋伏的情况下，贸然出手，不仅救不了人，还会将自己一并搭进去。”


    “这是陈长老教导的秘境生存第一法则。”


    她搬出了陈默，让苏晓的气焰为之一滞。


    “好一个生存法则！”苏晓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为了你自己的生存，就可以见死不救？同门之谊何在？宗门道义何在？你们剑峰，就是这么教弟子的？”


    他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不可谓不重。


    赵玉洁的眉头微微蹙起，正要开口反驳。


    一个淡然的声音，却抢先一步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玩味。


    “哦？照苏长老的意思，我剑峰的弟子，应该在情况不明的时候，高喊着‘为了同门’，然后冲出去和探源堂的弟子们一起死，这才叫有道义？”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抱着孩子的陈默。


    陈默抱着陈灵，走到赵玉洁身前，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对上双目赤红的苏晓。


    “苏长老，我来替我的弟子回答你。”


    陈默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第一，他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出手？因为他们不是神，无法预知未来。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修士，都会选择观察，而不是送死。探源堂的弟子是命，我剑峰的弟子，命就不是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