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圣人这句轻飘飘的问话，却如同一记混沌神雷，在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的元神深处轰然炸响。


    这片被三位圣人联手封锁的虚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通天教主脸上那份得意与张扬瞬间凝固，他瞪大了眼睛，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


    “老师不是老师，还能是谁？难道还有人能冒充道祖不成？”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甚至带着几分荒谬。


    “慎言！”元始天尊面色一沉，厉声说道，“大兄，此等话语，非同儿戏！妄议道祖，乃是天大的罪过！你我虽为圣人，亦不可口出狂言！”


    他表现得比通天还要激动，仿佛太清的话触碰到了某种禁忌。


    太清圣人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两位兄弟，缓缓道：“我并未说有人冒充老师，我只是在问，如今的老师，还是当初在紫霄宫中为我等讲道的那个老师吗？”


    他顿了顿，幽幽地反问：“你们……难道就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此话一出，元始与通天都沉默了。


    通天教主皱起眉头，仔细回想刚才的一幕幕。


    元始天尊拂尘轻摆，脸上也浮现出思索的神色。


    太清圣人没有催促，只是继续用他那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语调说道：“其一，偏袒。”


    “老师合道，身化天道，当至公无私。


    今日之事，通天此举手段确有不妥。


    可老师的处置，却是将所有罪责都归于西方二人身上，言其因果，斥其贪念。


    这……不像是天道所为。”


    通天教主心头一跳。


    确实，道祖的处置，简直是把他想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让他爽快到了极点，但这背后，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偏爱。


    元始天尊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老师合道之前曾言，从此鸿钧是天道，天道非鸿钧。


    天道本该大公无私。


    太清继续道：“其二，赏罚。”


    “老师罚林凡禁足百年，理由是其丹药能乱圣人心。


    但百年光阴，于我等而言不过弹指一瞬，这算什么惩罚？


    反倒像是在昭告洪荒，玄门三代首席有此等惊世之能。


    这更像是一种……捧杀，或者说，是刻意将林凡这个‘变数’，推到洪荒众生面前，而如今洪荒之内劫气渐起....”


    “至于对通天你……”太清看了他一眼，“更是只字未提，仿佛你这始作俑者，全无半点过错。”


    元始天尊的呼吸微微一滞，他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还有，老师临走前，分明说了要为西方二人恢复原状，可最后……他却忘了。”


    “忘了？”通天教主嗤笑一声，“圣人怎么可能会忘事？我看就是故意的！让他们顶着那副模样多丢人现眼一阵子！”


    话刚说完，通天教主愣住了。


    是啊，圣人都不会忘的事情，道祖更是以身合道的存在！怎么会“忘了”？


    除非，是故意的。


    而“故意”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强烈的主观情绪。


    一个与天道相合的存在，本不该有如此清晰的好恶。


    一时间，三位圣人尽皆沉默。


    那片被法力封锁的虚空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一个让他们元神都为之颤栗的猜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三位圣人的心头。


    合道……真的就是无情无欲吗？


    还是说，天道，本身就存在着自己的意志？


    而鸿钧老师，在合道的过程中，被天道意志所同化，甚至……取代了？


    “量劫将至……”


    良久，元始天尊艰难地吐出四个字，他的声音干涩无比，“若老师真的……，怕不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通天和太清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将不是一场为了消弭天地劫气，重整洪荒秩序的劫数。


    而是一场由天道亲自下场，以众生为棋子，以圣人为棋手，来达成某个未知目的的惊天杀局！


    “吾等……皆是棋子。”通天教主喃喃自语，他身上的锐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走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


    圣人不死不灭？


    在天道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所以，”太清圣人终于作出了总结，他的声音重新将两位兄弟的思绪拉了回来，“从今日起，你我兄弟三人，当同心协力。”


    他先是望向元始天尊：“二弟，你阐教讲究顺天应人，但若这‘天’，已非原来的天呢？”


    元始天尊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三宝玉如意，沉默不语，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太清又转向通天教主：“三弟，你截教讲究截取一线生机，如今看来，我等三清，乃至整个玄门，都需要去截取那一线生机了。”


    通天教主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化为决绝，身上又重新浮现出比之前更盛几分的锐气。


    “大兄，我明白了！”


    太清圣人微微颔首，最后说道：“林凡徒儿，是老师亲口认定的‘变数’。无论天道有何图谋，这个变数，都将是破局的关键。”


    “通天今日将他立为副教主，看似鲁莽，实则……是步好棋。”


    “从今往后，林凡，需得你我三人严加保护！”


    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齐齐点头，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


    本该如此，不管林凡是不是所谓的变数，但有一个身份是不会变得，那就是他们三清共同的首徒。


    元始天尊突然又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大兄，那我们是否还如之前推演的那般走下去？”


    通天教主闻言，欲言又止，他们兄弟三人之前联手推演过一次，三教的未来。


    但只推演出了，他们三教必定分家，就如同当初混沌青莲分化出三宝一样。


    太清圣人犹豫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句话：“随缘。”


    元始天尊点点头，表示同意。


    通天教主若有所思。


    “回去吧。通天别忘了炼丹！”太清圣人说完，挥手散去太极图与玄黄塔。


    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也各自收了盘古幡与遮天阵法。


    三人相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身影各自化作流光，消失在天外天。


    只是，当他们再次回到各自的道场时，心境，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唯有通天有点纳闷，大兄怎么还没忘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