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让奥萝拉好好休息。林恩离开的时候贴心地带上了门，吴乐乐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脑袋好疼，心脏也好疼。


    片刻后，疼痛终于结束，吴乐乐终于想起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那是被她忘记的事情。她捂住脸。


    ……吴乐乐，你是一个大学生吧？你度过了一段快乐的大学生活，那你还记得自己的专业吗？你是学什么的？虽然你对学业不是很上心，但是你的专业应该是自己挑选的吧？为什么你会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沉默螺旋的说法，但是网络这么发达，你很有可能是在某个帖子上看到的，你不可能学政治学和传播学，这两个学科看起来就很枯燥也很浪费时间。你甚至还能记得这个理论来自于这两个学科。


    那你会选择什么专业呢？为了考大学而准备过的考试你全部忘记了吗？你念过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然后才是大学……


    你能记得在幼儿园的时候，因为不爱吃肉，每次吃饭都很烦恼。初中倒是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高中的时候转校过，但具体是因为什么转校已经记不清了……等等，真的有转校过吗？你的高中应该就在你家旁边方便走读，如果发生了必须要转校了的事情那为什么你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你可以清楚的记得奥萝拉学过的魔法，奥萝拉写过的笔记，奥萝拉这一年半做过的事情——除了她没有写在日记上的东西。


    你现在活在奥萝拉的身体里，有时心脏会疼，有时脑袋会疼，仿佛在提醒你，这不是吴乐乐的身体，这是奥萝拉的身体。


    你能用奥萝拉的身体使用各种魔法，只要念出来就可以了，可是每个念出来的魔法都在提醒你，这是你自己的语言，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


    隔了一个学期，你也能按照记忆在大雪中找回奥萝拉的家，那你还记得你的家吗？你能说出吴乐乐家的地址吗？


    你还能记得你的手机号码吗？刚来的时候明明特别不习惯没有手机的生活。


    在吴乐乐的印象里面，她第一个记住的就是妈妈的手机号，那时她大概五岁，或者六岁，妈妈当时还说，如果走丢了就去商店拜托店员帮忙打这个电话。只要妈妈接到电话，无论多远都会来接你。


    可是你还能清楚的背出这个号码吗？人很难忘记自己第一个记住的东西，这应该是吴乐乐的身体记忆了呀。为什么我会忘记呢？


    其实就算找到能回去空间魔法也没用吧？用奥萝拉的身体回到吴乐乐的故乡，那吴乐乐的灵魂要怎么回到吴乐乐的身体里面？


    如果你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过去的一切，你学会了奥萝拉的魔法，学会以奥萝拉的身份生活，那你还是吴乐乐吗？


    吴乐乐看向窗帘，这次，一位快乐的幽灵出现了。他有一头红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果然不是错觉，总是在余光中瞥见的那一抹红色，果然一直在跟着她。人总是很难看清自己，也很难看清自己身上的东西。


    就像林恩无法察觉她身上的碎片一样，林恩也没察觉到藏在她身上的王子。


    “为什么是我？”吴乐乐问，“你认识我吗？你认识奥萝拉吗？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幽灵微笑着的嘴角渐渐往下，他不再微笑，他皱眉看着奥萝拉，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点的可怜。


    他在可怜我吗？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但是无法发出声音。


    吴乐乐这才注意到，比起上一次见面，这位王子看起来似乎要更透明了。他要消失了吗？灵魂能够留在这个世界多久？灵魂要去往哪里？


    我可以问一个灵魂是如何死去的吗？其实她有不少要问的问题，可是当她见到这位王子的幽灵，她却什么都没法说出口。


    于是她想说，我已经看过你的日记了，在你的日记中你好像没有现在这么快乐。


    “我可以问你问题吗？如果可以的话你就点头。”吴乐乐说。


    幽灵点头了。


    “首先，我要先进行确认，我可以信任你吗？你对我没有恶意吧？”


    点头点头。


    “……如果林恩发现你，他应该会直接杀掉你。所以他现在能够感知到你吗？”


    摇头。


    “只要在我身边，林恩就感觉不到？你是因为不想被林恩看见所以才跟着我的吗？”


    点头。


    好，起码先确定了奥萝拉身上是绝对有什么东西在。


    “让我想想，我要问什么……”吴乐乐感觉自己的思维好乱，她现在完全理不清头绪。


    “你认识奥萝拉吗？”吴乐乐指向奥萝拉的脸。


    幽灵摇头了，他重新笑起来，这个笑容让他的年纪看起来更小了。


    “……你认识林恩吗？你知道林恩是勇者吗？”


    点头。


    “有哪些问题是不可以问你的呢？”吴乐乐说，“因为我有好多问题，但是我不知道哪些问题可以问你，哪些问题不可以问你。”


    幽灵眨了眨眼睛，又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问什么都可以？”


    点头。


    吴乐乐最好奇的就是这位赫洛维亚王子的死因，其次才是碎片。


    “……可以告诉我是如何发现你有碎片的吗？”


    按照赫洛维亚王子的日记，在获得碎片之前，他应该不会魔法，像是赫洛维亚这样的小国家，整个国家都没几个魔法师。


    碎片会扭曲一个人，这样的扭曲是什么程度的扭曲呢？距离这位王子获得碎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他的家人、民众，都依然愿意相信他。是他身处高位离别人太远了吗？


    而且按道理来说，这个碎片应该都会在生物的心脏中，林恩每次都是从心脏里面找到碎片的，那为什么她的那个碎片就完全没有要融入她心脏的意思？


    幽灵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然后指了指巨人山脉。


    “你是在山上获得碎片的？”


    点头。


    “赫洛石跟冰霜巨龙有关系吗？”


    点头。


    “……你认识冰霜巨龙吗？我指的的是，他也认识你，你也认识他的这种关系。”


    幽灵笑了，他毫不犹豫的点头。他伸出手指，指向巨人山脉，在空中划过轨迹，最后落在自己的心脏中。


    “……你获得的那个‘碎片’也跟冰霜巨龙有关系？”


    点头。


    “那现在的冰霜巨龙是被扭曲之后的它？”


    摇头。


    “你被发现有碎片，就是因为冰霜巨龙来找你，所以你们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幽灵依然是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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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头。


    “你们是朋友吗？”明明在吴乐乐知道的信息中，这条龙袭击了赫洛维亚王子，才导致王子被抓，但是她突然想到，在日记中，王子的朋友说，也许你需要一点帮助，于是王子找到了在她看来跟龙鳞没差别的赫洛石。


    王子没有回答，他低垂眼帘，随后看向巨人山脉的方向。


    那你的朋友是谁呢？赫洛石又是在哪里找到的呢？你又是如何通过碎片获得魔法的呢？


    朋友，赫洛石，魔法，巨龙……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这些链接在一起。


    “那你想要让我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没有理由的跟着吴乐乐吧。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为什么在这么多人里你会选择奥萝拉呢？吴乐乐其实很想拒绝问这个问题，也不想听见答案。


    是因为奥萝拉有研究灵魂相关的课题吧？是因为我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灵魂吧？


    不研究灵魂课题，应该很难第一时间发现一具身体中的灵魂有变化。


    但是当她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她忽然明白了这位幽灵的意思，也明白为什么他会一直跟着自己了。她没办法继续骗自己。


    吴乐乐忍不住流下眼泪，眼泪落在她的衣服上，她握紧双手，努力不让眼泪模糊视线，其实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流眼泪的。


    她问：“你是想告诉我，我被碎片扭曲了吗？”


    这位一直在笑着的红色头发的幽灵，此刻终于不笑了，他露出一副忧伤的神色，他闭上双眼，仿佛随时都能流下眼泪，他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一直以来，吴乐乐都在想，如果每个人都会被碎片扭曲，那奥萝拉和她的老师为什么觉得自己不会被扭曲？为什么吴乐乐觉得自己不会被扭曲？


    赫洛维亚王子的日记中写道：拥有了碎片，获得了强大的魔力。


    但是实际上，吴乐乐不也一样吗？拥有了碎片，获得了强大的魔力。只是包括林恩在内，没人发现她拥有碎片。


    是因为她不是奥萝拉吧——如果是认识吴乐乐的人，会觉得现在的吴乐乐是被扭曲过的吴乐乐吗？


    “……那我要怎么办呢？”吴乐乐说，“告诉林恩他应该会杀掉我吧？”


    幽灵摇摇头，可是吴乐乐不信，“可是我觉得他的喜欢应该没办法战胜信仰。他认识我才多久？我要用这短暂的相处来挑战他对神明的忠诚吗？”


    菲尼克斯甚至觉得林恩会为了她绕路，但是绕路和改变终点是不一样的。就算绕路，最后的终点不变，他们还是会到达终点。


    而且不只是这一点，她实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了，她不是奥萝拉，她来自其他的世界，她有一片碎片，身边还跟着一个幽灵——她的秘密简直多到数不清。


    她可以信任林恩吗？可以信任到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吗？


    不可以吧。


    “你是赫洛维亚人，你有听说过山上的遗迹吗？遗迹里面有空间魔法吗？”吴乐乐问，“我有一个很想回去的地方，我真的很需要。”


    幽灵犹豫了。他沉默了好一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让吴乐乐觉得是不是自己问的不对。


    “好吧，抱歉我换一个问题？”


    幽灵摇头了，他沉思了片刻，指向了吴乐乐，随后又指向了窗外——那正是巨人山脉的方向。


    巨龙。巨龙就藏身于遗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