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来的那个人是你哥？”见关月一直不说话，周谭卓像随口提了一句，语气也没太认真。


    关月拧瓶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是独生女，可没那么大的哥哥。可这句无心之语，却莫名让她觉得，自己和那人之间的距离被悄悄拉近了一些。


    宋清辞身上有种她所渴求的气质，那是一种被时间打磨出的从容与克制，跟她过去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也想变成像他那样，沉静、稳重，能掌控局势，成熟自持的人。


    “我妈说他很厉害，叫我对你好点。”周谭卓叹了一口气，多少有几分无奈，却又透着几分被动的妥协。


    关月想起了办公室那天的场面，周夫人一开始分明咄咄逼人，转头却忽然变得客气退让，那样的转变太明显了，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


    “你跟你妈对着干可以，不要拉上我。”她语气淡淡的，却带着冷意，像是在抽离所有私人情绪。


    周谭卓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上，神色复杂。


    微风吹过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他下意识把手插进兜里，心里却沉闷得厉害


    她倒是每次都能一针见血地戳中他的最薄弱处。


    最近天气不算好，暮色沉得厉害，就连灰蓝色的云都压得有些低，一辆黑色SUV安静地停在校门口，不起眼却干净利落。


    这次不是宋清辞来接她，而是他助理，西装整洁，言行规矩，像是他身边的人该有的模样。


    “宋先生让我先送你回去，他今晚有事。”对方礼貌地说道。


    关月早半个小时就收到了宋清辞的消息，也没问太多，只是点了点头，简短地应了一声。


    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然昏暗得看不太清。开门的一瞬间，没有开灯的屋子显得有些冷清，她打开客厅所有的灯，明亮的灯光带来了些许的暖意。


    餐桌上摆着外送的饭菜，是她常点的那家店，宋清辞显然事先已经安排好了。


    她坐下吃了几口，却没什么胃口，最后还是把东西收拾干净。


    留了一盏不算明亮的灯，她窝回沙发，打开投影随便点了个视频，音量开得不高，但是好歹是多了些声响，让这屋子里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内容没怎么看进去，就被困意袭了上来，干脆抱了毯子蜷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她是被电子锁开门的声音惊醒的。


    屋外走廊的灯光透进来，洒在地板上，她从毛毯中坐起来，就看到宋清辞站在门口，换鞋的动作缓慢而有些懒散。


    右手随意抓着脱下的黑色西装外套，领口微敞，领带松了一半，衬衫微皱着，不像是他平日里的一丝不苟。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冷白几分，眼神不如往常清明，眉宇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


    关月连忙穿上拖鞋站起来，头发还带着睡乱的痕迹，整个人略显仓促。


    “吃晚饭了吗？”他看着她，声音低哑，像从喉咙深处带出一缕不稳的气息。


    “嗯，吃了。”她点头，语气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


    他走近几步，身上那股淡淡的酒味随动作荡开，脚步比往常慢了一些，眉宇之间隐着疲惫。


    “怎么不回房睡？在沙发上容易着凉。”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点倦意。


    他顺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低头扯松领带，指尖似乎也没什么力气。


    “本来想看个电影的……不小心就睡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宋清辞站在原地，望着她的目光有些空，像是神思还未完全归位。他没有靠近，也没有退开，静静地站着，像是习惯性地克制着情绪与距离。


    关月抬头看着他，有些犹豫地问：“需要我煮点醒酒汤吗？或者……蜂蜜茶？”


    他沉默了几秒，随后缓缓坐下，长腿随意地交叠在地毯上，靠着沙发背，声音低哑：“阿月，帮我打杯咖啡吧。谢谢。”


    他的声音低哑，一声轻唤叫得不重，却让她心头微微一紧。


    关月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这是他头一回这样唤她。


    “晚上喝咖啡不好，我去倒杯温水。”难得地，她没有照他说的做。


    转身进厨房的动作比平常快了些，稍显凌乱。仿佛她自己也不太明白，刚刚那点拒绝背后带着什么情绪。


    宋清辞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坚持。


    客厅突然变得安静，他坐在她刚才的位置，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神沉下去，在这一刻终于卸下了白天的锋芒。


    关月记得宋清辞不太爱吃甜的，蜂蜜只放了薄薄一层，几乎尝不出来，只留一丝微甜的余味。


    她从厨房出来时，脚步刚一顿住，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在了沙发上。


    宋清辞仰躺在那儿，衬衣领口微敞，锁骨若隐若现，喉结起伏间透出几分性感。他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指节修长，掌骨清晰，另一手随意垂落在身侧，骨节线条轮廓分明。得他整个人少了往日的拘谨，多了几分凌乱中的随性。


    他呼吸平缓。那张清隽的脸因为酒意略显松弛，却反而显得更真实。他平日里太过自持，而现在的他，很不一样。


    “叔叔，喝点水吧。”她终于开口，声音低了一点，也轻了一点。


    宋清辞挪开手臂，睁开眼睛，目光微沉，带着酒后的慵懒与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坐起身看着她，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望着她片刻，神色复杂，似乎想要说什么，甚至隐隐有一丝情绪在压着没说出口。


    最终，他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谢谢。”


    她心头一颤，没说话，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稠。


    没再去看他，她坐上了沙发的另外一头，心绪有些乱的翻看着视频，之前的电影早就已经放完了，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一个感兴趣的，余光却始终不由自主地扫向身边的人。


    宋清辞抿了一口，温水里带着淡淡的花香与甜味，不是他喜好的口感。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过脸问：“怎么了？”


    关月心里一紧，被抓个正着的那一瞬，她像是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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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思绪，脑子短暂空白。迟疑了一秒，才低声开口：“有些意外。”


    宋清辞看着她，没有立刻回应，但眼神里带着探究的意味，显然在等她说下去。


    “没想到你也会喝醉。”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他，“我以为……你这样的人，应该已经不需要为了应酬喝酒了。”


    她说得有点笨拙，却带着她一贯的直接和清晰。她知道他不简单，能够让周夫人那样趾高气扬的人想要攀附的人，宋清辞远比表面看到的还要厉害一些。


    宋清辞笑了。


    “喝酒不一定是为了应酬。”小姑娘的世界还是太简单了一些。


    关月皱了皱眉，抬眸望着他：“那是因为喜欢？”


    宋清辞微怔，目光和她撞上。


    她的眼神清亮，干净，语气里没有任何调侃或猜测，只是单纯的好奇，带着一点探寻的认真。


    在她的认知里，喜欢才会靠近，不喜欢就该远离；做一件事，要么是出于热爱，要么就是不得已。而他这样的人，不像是有这种复杂情绪的人。


    周谭卓没那么喜欢冯佳柠，却还是选择在一起。


    关山海与杨霜早已没有爱意，却在她面前维持了这么久的体面假象。


    生活就像一面雾气弥漫的镜子，越看越显得模糊、复杂，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那些她曾经以为的“情感规则”，如今一个个变得模糊、摇晃，仿佛随时会坍塌。她站在混沌的边缘，努力想要抓住点什么。


    他垂了垂眼，指腹摩挲着杯身，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有很多事，不是因为喜欢就去做，不喜欢就不去不做。”


    他的声音低而沉，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己掌控。”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每个人的烦恼不会因为年纪大了就变少。你是，我也是。”


    关月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像是在默默咀嚼这句话。


    她像是在向他求答案，又像是在找一条出口。宋清辞看得出来她的迷惘，她所熟悉的世界一寸寸坍塌，而她却像困在废墟中的人，停留在原地，给自己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他没有试图给她一个标准答案，只是像真正的引路人那样，耐心而坚定，把视线带向更远的地方。


    “阿月，往前走就好。”他说，语气沉稳却有力，“别怕走得慢。”


    她沉默地看着他，有点想问一句他现在的烦恼是什么，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其他。


    下意识地想要去探寻一些内容，可是她还是克制住了冲动，保持了两人之间恰到好处的边界感。


    外面起风了，窗帘微微飘动，一下一下地扫入她眼中，亦像她心里那些不稳定的情绪。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雨丝细密地落下，穿过缝隙洒在她脸上，带着一点凉意，也带来了一种难得的清明。


    她背对着他说：“我知道。”


    所有的情绪，在此刻都隐于灯光与暗影交界处的背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