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想要和你拥抱星河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关月从来没有想过,时间竟然可以飞逝得这么快。


    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几天,浑身都酸软疼痛,等到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才稍微好了点。


    她不想去医院,所以宋清辞就请了家庭医生过来。医生说她是得了流感,发烧、头痛、乏力,一切症状来得又急又猛。


    “我爸……跟你说了我妈的事情?”关月声音沙哑地问,手里端着宋清辞给她煮的瘦肉粥,没什么胃口。


    宋清辞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动作细致地将几种药一粒粒数好,放进瓷白的小碟子里。他点了点头:“嗯。”


    “宋清辞。”关月放下勺子,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宋清辞正准备倒水,听见她喊他的名字,动作一顿,偏头看她一眼:“什么?”


    她唇角动了动,像是在犹豫,但最终还是低声问出口:“你是不是……有点可怜我?”


    这两天断断续续的发烧,这会儿刚退,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她这会儿整个人看起来稍显狼狈。


    宋清辞微微皱眉,语气平静却不敷衍:“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爸妈都不要我了……你对我这么照顾,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她声音更低了,眼底带着些许落寞。


    空气顿了一拍,安静得只听得见窗外风吹动帘子的窸窣声。


    过了好一会儿,宋清辞才出声:“我的父母,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他语气淡然,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过去很久的事。


    关月怔住了,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写满了错愕。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句:“……抱歉。”


    这是她头一回了解到关于宋清辞亲人的消息,但是很遗憾,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所以……阿月,你也觉得我可怜吗?”他这话问得随意。


    关月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真的觉得宋清辞可怜吗?或许是有的。


    可是对她来说也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表达一种礼貌的遗憾,真要说有多浓烈的情感?好像,也没有……


    “人总是喜欢站在自己的情绪里替别人难过,但那些自我感动的情绪……大多数时候不疼不痒,对当事人来说反而有点多余。”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神情却一如既往清朗。


    关月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她无法否认他说的是实话。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父母、亲人、朋友……”他顿了顿,语气仍旧平稳,“可没有谁能保证,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下意识握紧了勺柄,喉咙有些发紧。


    “那你呢?”她终于还是问出口,“你也会离开,是吗?”


    宋清辞没有马上回应。他只是看着她,眸光清澈,像水面之下的一层沉静。


    她对上他的视线,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分别并不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每一次的离开或许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他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并未吃完的半碗粥放在了桌子上。


    她看着他,仿佛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不过,至少在你高考前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


    关月沉默。


    他将半杯温水放递到她面前,语气一如既往平静:“好了,别多想,吃完药,再躺一会儿。”


    她轻轻应了一声,吃完药就拉着被子躺下了,宋清辞帮她把空调开高了一点,收拾东西走出了她的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关月再次睁开了眼。


    终究有一天,宋清辞也会离开她,她明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是因为她还没有成长到坦然接受一切的程度吗?又或者是因为别的?


    她扯了扯被子,不敢去细想,那些在心底悄然萌芽,随后肆意生长的东西是什么。


    一月是期末月,回到学校后关月每天不是在刷题就是在模拟考试,忙碌得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临近寒假前的那几天,格外的让人觉得煎熬,食指上的茧被反复磨红,连笔都握得发疼。


    关月还是会难过吗?肯定是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能够接受了。


    接受杨霜的再婚,也接受了关山海的离开,那些原本让她喘不过气的沉重,如今像被打磨得钝了一些,日子也似乎轻松了一点。


    午休的时候,关月准备去天台吹吹冷风,教室里开了暖气,一上午热得她头昏脑胀的,她出来透会儿气。


    刚推开门,她就看见周谭卓。他正叼着一根烟,风太大,他打了好几次火都没打燃。


    “借个打火机。”他看到关月的时候眼睛一亮,随后朝着她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求求了。”


    关月瞥了他一眼,忍了一会儿,还是丢给他一个打火机。


    她清楚周谭卓那点性子,要是不给,他真能赖在这里死缠烂打半天。


    “冯佳宁跟我分手了。”周谭卓打了两下,这一次火苗蹿出来,点燃了。


    关月没有搭理他。


    周谭卓也不在乎,他抽了一口烟,一脸苦涩地开口:“我妈给了她十万块钱,叫她离我远一点。”


    结果显而易见,冯佳柠选择了那笔钱。


    “她明明说过叫我一直喜欢她,天长地久的那种……”周谭卓红了眼眶。


    关月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结局,早该在周夫人那几巴掌落到他脸上的时候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真的是因为那十万块钱吗?不过真相已经变得不重要了,毕竟结果都一样。


    “打火机能还我了吗?”关月淡淡地问了一句。


    周谭卓想要哭的表情顿了一下,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打火机递给了关月。


    “我以为你会安慰我几句的。”周谭卓说。


    “不好意思,我们不熟。”关月收回打火机,毫无感情地说道。


    “关月,你没有心!”周谭卓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没有接话,拉开天台有些生锈的门,光线从门缝里落下来,越往下走,光线越暗。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那天跟宋清辞的对话。


    她忽然,有点理解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挺脆弱的。


    马上要进入二月的时候,学校总算是放假了,对高三生来说,这十几天的假期就像难得的喘息,比在路上捡钱还令人高兴。


    关月思考了将近一个月,最终还是决定前往美国,参加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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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婚礼。


    “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宋清辞站在门口,看着她收拾行李。


    “嗯。”关月点头,把几包方便面塞进箱子里。宋清辞看着那几包速食,本想说点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就是想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有多好。”她站直身子,抬眼望向他。


    这一次,她眼底很平静。


    宋清辞愣了一下,随后开口:“好,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谢谢。”关月点了点头,她想她是时候打开这座城市给她上的枷锁了。


    宋清辞送她到了机场,她拖着行李走进安检口,回头的那一刻,宋清辞还站在隔离带的尽头。


    仅仅是一眼,关月忽然觉得很安心。


    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对关月来说有点难熬,腿酸胀,耳朵嗡嗡作响,机舱里一半的人都睡着了,而她却毫无困意。


    她以为自己会紧张的,但是好像……内心很平静。


    陌生的城市让她没有归属感,但是宋清辞帮她安排好了一切。


    到订好的酒店办理入住之后,她给宋清辞发了一条信息,随后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睡醒的时候就收到了宋清辞的回信,很简单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关山海还不知道她来美国的事情,问她要不要去欧洲过年,关月拒绝了这个提议。


    这几天,宋清辞找的人陪她去了各种旅游打卡点,她其实不是个特别喜欢闲逛的人,但是来都来了,走走也没有什么。


    五号这天,她没有出门,在酒店打了大半天的游戏,三百的延迟让她玩得心浮气躁的。


    午饭后,她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出现在了杨霜的婚礼现场。比她想象中要热闹许多,到处都是宾客的笑语,然而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面孔。


    关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杨霜,精致的礼服,细致的妆容,脸上洋溢着从容的笑容,那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那个站在杨霜身边的男人,关月看得很清楚。他没有关山海那样出众的外貌,但他看着杨霜的眼神,藏着一种沉静又笃定的爱意。


    “不进去吗?”陪关月过来的人看着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作,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不用了,我只是看了一眼就够了。”关月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


    她恨杨霜吗?曾经是恨的。恨她决绝地离开,说抛弃他们父女就抛弃了,走得那么洒脱,不拖泥带水的。


    她甚至会在许多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想,杨霜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初走得那么干脆。


    可现在,她却发现——


    那些情绪,已经像被时间磨得失去了原来的形状,慢慢淡了。


    不是因为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答案,而是她终于明白了,有些问题,本就不需要答案。


    那就——算了吧。


    她转身离开,风吹乱了她的发梢,她却觉得呼吸变得轻松了些。


    她想,她放下的不是杨霜,而是曾经咬牙坚持,不愿面对的自己。


    美国的街头没有过春节的气氛,街边的橱窗和行人都是冷调的。


    她在星巴克点了一杯抹茶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陌生人来来往往,却难得地感到一种安静。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想宋清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