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泽直挺挺地跪在蒲团上，面前摆着的饭菜早就凉透了，他愣是一口没动。


    他就是跟头牛一样，犟的要死。


    他嘴唇干裂，脸色灰败，整个人瘦了一圈，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祖宗牌位，像燃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


    “云泽！”


    慕云祁刚推门进来，就看到了面前这一场景。


    他向来是知道慕云泽的脾气的，看着亲弟弟如此，他简直是气的不行。


    “你这是在做什么？非得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吗？”


    “你如今饭不吃，水不喝，你是想把自己熬死在这儿？”


    慕云泽眼皮都没抬，声音逐渐嘶哑：“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我是你大哥，我不管谁管。”


    慕云祁蹲到他面前，压着火气，“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为了芊芊的事，也为了……慕绾绾。可你想想爹，想想这个家！爹最近为了青姨娘和芊芊的事，头发都白了不少！你再这么糟践自己，是想让这个家彻底散了吗？”


    “散？”


    慕云泽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瞪着慕云祁，像头受伤的小兽。


    若不是突然转头，慕云祁根本不会看到，慕云泽原来已经哭过好多回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这样地哭，是有什么天大的委屈吗？


    “这个家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还有，大哥你眼瞎了吗？那个慕芊芊，她嘴里有几句真话？我刚才知道，她原来一直在骗我们！而且利用我们！”


    “她把我们当傻子耍！还有娘……娘被她哄得团团转！这个家，早就被她搅得乌烟瘴气！”


    “够了！”


    慕云祁低吼一声，打断他，“芊芊是有错，可她，她也是在我们跟前长大的家人！况且，你的这些话是从谁的耳朵里面听出来的？慕绾绾？那个女人总觉得我们家在亏待她，所以她做的事情都是故意在气我们的，你非得要听她的话？”


    “如今，芊芊只有我们了，父亲如今不疼爱她，疼爱一个姨娘，只有我们三个人了……若是连你也要跟她弄得反目成仇，这岂不是要让慕绾绾那个女人得逞？？”


    “得逞？”


    慕云泽早就看开了，从那天的事情后他就已经看开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还是看不开！


    “大哥，她慕芊芊说到底，根本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护着她？她……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日的事情我看得真切，你以为是慕绾绾在我面前说了他的话吗？是慕芊芊漏了马脚，不是慕绾绾！”


    “而且，她根本由始至终在离间我们和慕绾绾这真正的家人情谊！她根本，是想要用死计，毁掉我们整个侯府！”


    “哥，你别再这样了，醒醒吧！”


    啪！


    慕云祁赤红着眼眶，二话不说就直接给了慕云泽一巴掌。


    慕云泽原本因为饿而瘦的凹陷下去的脸，再次印上了红印。


    他错愕地抬头，看向了慕云祁。


    慕云祁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慕云泽，气急败坏：“慕云泽！如今家里已经够乱了，你非要气我，让我也倒下，你才甘愿嘛。”


    “就算是芊芊真的做出了错事，你也该给她一个机会，不是吗？”


    “你若是真的把我当做兄长，就把这些东西给我吃下去！出去，也给芊芊一个机会，我会让芊芊跟你解释清楚……”


    可慕云祁，若是在打下这巴掌前说这话，慕云泽可能真的会考虑。


    但他这巴掌打下来了，也将慕云泽最后那丝对兄长的希冀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没有回答，艰难地起身，抬起手指着后面的排位：“既然兄长如此执拗，那我慕云则今天就当着祖宗的牌位，跟你说清楚！”


    “就算是慕绾绾再可恶，但我这双眼睛清明的很，我知道谁在做错事，谁在做好事！再如何解释，都比不过我亲眼所见！”


    “从今往后，兄长跟我就只有兄弟情分，但仅仅只是情分，此后我如何做，如何选择，都不用兄长来决断了。若是兄长没事就离开吧！”


    他重重的重新跪了下去。


    他不再说话，只是固执地转回头，重新对着冰冷的牌位，用沉默筑起一道墙。


    慕云泽怔愣住。


    显然是没有想过，慕云泽居然真的会这么做。


    他看着慕云泽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


    劝不动，拉不回。


    他重重叹了口气，看着慕云泽倔强的背影，又看看供桌上纹丝不动的冷饭，最终只能无奈地退了出去。


    祠堂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也像是隔绝了兄弟俩的心。


    回到慕母房间的慕云祁，想着慕云泽所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胸口一窒。


    慕芊芊明明是他们曾经最宠爱的家人，如今却怎么变成了副模样？


    可一回想起当时他去到婉清阁的时候，慕芊芊的确流露出凶狠的模样，他心里的某个角落，的确不自觉地动摇。


    芊芊…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吗？


    而慕母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对青梅和慕绾绾的怨恨十分重，每天准时喝药，嘴里也只是在念叨着，等她好了一定要出去好好处罚慕绾绾和青梅，一定要夺回中馈。


    而慕芊芊也不知道是在计划着什么。


    自从翠云回来跟她说了什么后，她的表情，就变得很诡异。


    一丝微妙的怀疑，像冰冷的蛇，悄悄钻进他心里。


    可这念头刚冒头，就被更大的恐慌压了下去。


    不行！不能乱！这个家已经够乱了！


    …


    婉清阁。


    绿竹的动作很快。


    她没惊动任何人，只用了点银票和几个熟识的粗使婆子，就把翠云最近几天的行踪摸了个大概。


    这天傍晚，她匆匆回到婉清阁，凑到慕绾绾耳边，将调查到的事情全盘托出。


    “姑娘，查到了！翠云半个月前，她母亲生病，她为其母亲抓药，每日都会溜出府一趟。只是，去的不是常去的回春堂，而是拐角那家不起眼的仁和药铺！”


    仁和药铺……


    “这个药铺，有什么不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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