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躺平·十五回

作品:《去它的三十而立我躺平也很美丽

    姚宝珊和Jacky团结、友好、愉快地相处了一周。


    虽然狗屎很臭,虽然冷不丁在某个角落发现几滴凝固的狗尿痕迹需要大扫除,虽然半夜被狗屁熏醒,虽然早晚遛狗来回多爬了十八层楼梯......


    但是!姚宝珊内心极满足,刷牙时也对着镜子笑:我终于有狗了!哈!哈!哈!


    正值鹏市的台风季,台风频繁过境,Tracy的回程航班临时取消。小狗得以和姚宝珊再多相处两日。


    这次台风来势汹汹,比今年任何一次都猛烈。


    风声呜呜,昏天黑地,如野兽围绕房子怒吼。雨水成为连接天地的线,“噼噼啪啪”毫无章法地抽打窗户。


    姚宝珊卷着薄毯,Jacky躺在她腿边,一人一狗竖起耳朵听风雨。那一刻,她跟许多养狗人感同身受:多巴胺不是救赎,小狗拯救你的孤独。


    外面的雨水凝成浓重的雾气。世界被冲刷扭曲,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朦胧中,天台有一盏灯在风雨中亮着。宛如暴风雨中的灯塔,屹立不倒,为她指引方向。


    姚宝珊跑出门,用力拉开落地窗,窗户刚露出一道缝,狡猾的狂风呼啸着钻进来,当即被吹了满脸满身的水。


    “阿蛋!”她大声喊。


    “别过来!”


    欧允戴着头顶灯,正在检查防风罩,他有经验,提早做了防护措施。雨势超乎寻常,他放心不下天台上的植物们。


    姚宝珊隔着玻璃盯着他一举一动,生怕一阵风把大高个卷上天去。新闻里没少报道:追拍龙卷风的摄影爱好者被风带走了。


    湿漉漉的欧允回到室内,听完就乐了,“你说的是龙卷风,外面刮的是台风。”


    台风属于热带气旋,发生在热带或副热带洋面上的低压涡旋。而龙卷风是一种突发性的强对流、小范围的空气涡旋。


    “反正都能把人吹跑。”姚宝珊不管背景,只在意结果。


    “大多数龙卷风在北半球是逆时针旋转,在南半球是顺时针。”欧允没用毛巾擦头发,直接甩了甩脑袋。


    跟刚洗完澡的Jacky莫名相似,姚宝珊忍俊不禁,弯了弯唇角。


    “人们都经历过台风,很少人见过龙卷风,”欧允说,“我以前在美国追拍过龙卷风,跟擎天柱似的,很壮观,也极其残酷。”


    龙卷风是雷暴的衍生物,预测龙卷风在哪里之前,要先找到威力巨大的超级雷暴。那一趟追风之旅,欧允一口气开了14个小时的车。跟台风不同,龙卷风无法精准预测,每逢岔路口,他得根据云的情况做出选择,选择前进的方向。


    前路未必能看到龙卷风,也许开过去只不过开了个寂寞。


    姚宝珊听入了迷,“有拍照吗?”


    欧允摇摇头,有的东西只需要你用眼睛去记录,他觉得追风最重要的享受过程,他已经乐在其中。


    “姚宝,你觉得呢?结果还是比过程更重要吗?”


    姚宝珊陷入思考。


    “过程和结果,其实并不是选择题,”欧允轻揉一把她的脑袋,“不需要思考,从心就好啦。”


    ******


    姚宝珊在鹏市工作这几年,只要没挂八号以上风球,只要老天没下刀子,跋山涉水照样开工上班。


    老天爷心疼社畜们,把这次台风安排在了周六。


    台风来去匆匆,翌日清晨,天气晴朗,碧空如洗,抬头看天,完全找不到一丝暴风雨的痕迹。


    路面情况则严重多了:树木整齐划一往同个方向倾倒。路边隔几米停着一辆黄色拖车,工作人员们在处理地上的残枝和积水。


    狗子爱卫生,不肯在家里嗯嗯,憋了一天一夜,重返户外,小腿放开了尽情撒欢。


    姚宝珊牵着它,往附近人少的市政公园处走。


    来到宠物友好地带,解开项圈,Jacky嗖的一下冲出去,狂奔十几米整个身子急刹车,吐着舌头飞奔回来求摸头,宛如一个毛茸茸的回旋镖。


    姚宝珊揉揉它的小脑袋,示意它再跑一圈。小狗“嗷呜”一声,扬着脑袋求多摸摸才肯走。姚宝珊忽然想到,不知何时起,欧允每次见到她也喜欢揉她头发,那时的她,难道也跟小狗一样发出了求抚摸的信号吗?


    阳光从宽大的树叶缝隙间穿过,在水泥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画面一片祥和,让人无法把昨夜呼啸的台风与此刻联系在一起。


    欧允说,过程和结果并不是选择题,在她看来,此刻是过程之后的结果,它们确实无法割离开。


    Jacky玩够了,跑回来撒娇,乖极了,连姚宝珊这颗咸鱼之心都快被它盘活了。


    “咔嚓”一声响,姚宝珊脚步顿住,似一阵风过,轻轻飘过。


    狗绳绷直了,Jacky往前方使劲,快走呀!


    姚宝珊加快步幅跟上它,沿着公园开辟出来的健身路径竞走。


    又一声“咔嚓”,这次清脆响亮,姚宝珊放轻脚步,竖起耳朵往声源方向听。


    小时候她看中央一台的《动物世界》:大雪过后的野外,白茫茫一片,漫山遍野全是能没过膝盖的积雪,看不到任何一个小动物。偶尔积雪压断了枝桠,才能听到“咔嚓”一声。那是狼在狩猎前对猎物最后的慈悲。


    这里是大都市,钢筋森林里没有狼。


    姚宝珊继续前行,狗绳再度绷直,这次轮到狗子停止不前,浑身紧绷。


    “Jacky?”


    狗子浑然不动。


    “你怎么啦?”


    一瞬间,狗爆发出惊慌的吼叫,往前暴冲。姚宝珊手上套着狗绳,被这突如其来的劲道一扯,踉踉跄跄被拽走。


    狗又朝反方向奔跑,姚宝珊只得转身跟上,眼前晃过一条黑色的水管。欸?欸!水管也向她游来。


    五米、两米......终于看清了,没有什么水管,而是一条足足有手腕粗的蛇!


    身体在0.01秒内启动高能预警,姚宝珊提溜起狗绳,把狗子从半空中捞进自己怀里,尽可能有多快跑多快。


    台风后路边行人不多,偶尔嘟嘟嘟经过一辆送外卖的小黄车。


    这里是市政公园,平时跑步锻炼的人很多,姚宝珊抱着狗逃跑的模样,并不突兀。外卖小哥远远瞄了一眼,现在的人,锻炼起来真拼命啊。


    啊喂!大哥,别调头走啊!救命啊——姚宝珊被不知名的恐惧堵住了喉咙,她喊不出来,只看着前方,不敢回头望,她能想象出自己夺命狂奔的模样有多狼狈。这种紧要关头,面子不重要,保命要紧!


    记得200米处有喷泉观景台,她打算冲上那阶梯。不管蛇会不会爬楼梯,肯定比它在草地上游移要慢。


    左脚踝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姚宝珊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像个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又猛跑了几十米,才体力不支连人带狗摔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倒地时不忘把狗稳稳护在自己怀里。


    天旋地转,等视线停止了晃动,她确定自己被咬了,是能上城市新闻和本地公众号并引发关注和争议的那种被咬:《突发!我市一女子清晨遛狗被蛇咬,谁担责?》。


    狗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姚宝珊这一瞬间却出奇地冷静。黑蛇咬了她,重新钻进草丛。


    生物课学过:蛇头呈三角形的是有毒蛇,蛇头呈椭圆形的是无毒蛇。


    蛇身颜色艳丽的是有毒蛇,蛇身颜色朴素的是无毒蛇。


    这是比较通用的判断方法。姚宝珊暂时用不上,她只见到最后一截蛇尾如烟般消失,想不起来蛇头到底什么形状。


    阎王爷都到面前了,牛头马面也举起锁链摆好姿势,大脑发出指令:自己必须急救。


    姚宝珊一鼓作气想起身,结果身体不听使唤,再次以牛蛙姿势扑到在地上——咚!


    Jacky彻底被吓傻了,整只狗失措与茫然,低低呜咽——嘤!


    姚宝珊此刻心中万马奔腾,摔跤的一刹那,她已觉得今生无缘再见爸妈......


    “Jacky别怕,被咬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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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安全见到Tracy的,乖——”


    狗子听到妈妈的名字,果然撑住了,不再发抖。满脸稀稀糊糊的眼泪蹭蹭她:那你可要活下来啊!


    姚宝珊立刻脱下防晒袖套,在小腿肚处扎得紧紧。忍痛拿指甲抠破伤口,试图挤出更多的血,发现自己双手开始使不上劲。


    身体一卸力,只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旁的Jacky终于回过神来,焦急地狂吠,空气里混入凄惨的狗叫声,路人纷纷看过来。


    见一位年轻女人在地上蛄蛹,有胆大的靠近,问,“你没事吧?”


    “我被蛇咬了,能帮我打120吗?”姚宝珊双手掐着腿肚子,尽量不乱动,以免加速血液循环。


    路人赶紧叫了救护车,还有好心人过来帮她撑伞挡太阳。


    120急救声由远而近,白大褂的医生怎么还没出现?姚宝珊感觉自己已经出现了幻听,甚至幻觉:欧允的身影从天而降。


    欧允?他怎么会来呢?呜呜呜,看来自己确实命不久矣。


    看“他”脉脉向自己望,又看“他”奔过来搂住了自己。


    哪怕那时候她和他在邨里被巨人老欧追,吭哧吭哧逃跑,却从未见他流露出畏惧。火灾发生时,他也是临危不惧地镇定保护全场。


    姚宝珊头一回见到欧允怕成这样。顶天立地的高大青年,抱着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抖得比Jacky还厉害,仿佛他的魂魄随着那根蛇尾在草丛里一并消失了。


    “阿蛋,牵好Jacky。”


    姚宝珊拿掌心覆上对方汗湿的后背,安慰地抚了抹,“我的银行卡密码是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爸妈知道。遗嘱在菜菜和Tracy那里,一式两份,做过公证。”


    交代完“后事”,她累极了,脑袋渐渐转不动了。下巴枕在他肩膀上,悬着的心“咚”一声落回原处,呼吸越来越重,完全听不见欧允对她说了些什么。


    “啊——这次还是没来得及清空浏览记录.....”姚宝珊眼皮不甘地跳动,陷入了漆黑的沼泽。


    ******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动作,再醒来时,已经躺在雪白通透的房间里。


    “我死了吗?这里是天堂吗?”


    欧允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却是一把温柔的嗓子,“天堂有我这么好看的帅哥吗?”


    “那我下地狱了?”


    “你想象中的地狱就这样?”欧允无奈,反问。


    没错,地狱不用死了才能去,人间即地狱。


    姚宝珊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害怕地问,“我不会被截肢了吧?”


    欧允叹气,一点点捋她乌黑的头发,“想象力这么丰富,看来已经没事了。”


    “什么蛇咬的?”


    “无毒的。”


    “那我怎么晕倒了?”


    “紧张,低血糖,然后就晕了。”


    “你没骗我吧?我心理素质很强的,要不你现在捏捏我,或者给我一拳。”


    欧允轻轻扯了下姚宝珊脸颊。


    “诶?不疼......疼、疼、疼!!!”欧允两掌齐下,揉面团般揉她的脸。


    “嘿嘿嘿!”姚宝珊有种劫后余生的快乐,她终于不用成为他人茶余饭后刷新闻时看到的被蛇咬的倒霉蛋,也不必担心有外人看到她未处理的隐私而社死。


    “咦?我好像闻到万花油的味道。”她皱着眉,往空气里嗅了嗅,小时候常摔跤,家里必备这种跌打药油。


    “狗鼻子,”欧允拿手指点她手肘、手腕,“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摔得五颜六色。”


    男人的指腹在她皮肤上滑过,点到之处还揉一下,不柔软,刺刺的。


    她两眼雾蒙蒙的,说是可怜吧,欧允又觉得她可恨:刚才躺在床上笑得没心没肺,倒是一副玲珑心肠,而他快被她吓破胆了!


    “姚宝,”欧允凑近看她,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眉头微蹙,“你怎么会早早写好自己的遗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