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青想起那个他颇感兴趣的摩罗。


    便与姬明月在养心殿见了一面。


    三皇子姬文渊，或者说，摩罗，就站在大殿之中。


    他没有已初具威仪的姬明月，神情淡淡地陆长青，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投向了那片青天白日。


    “大景，危矣。”


    他的声音，再无属于姬文渊的温润，只剩下属于远古魔神的沙哑与阴冷。


    姬明月凤眸微凝，煞气一闪而过。


    “摩罗，休得在此妖言惑众！”


    “妖言？”


    摩罗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他抬起手指，指向天穹。


    “元君执掌周天星斗，当能感知到，那悬于高空之上的，早已不是真正的太阳金乌。”


    “那，不过是一具被打碎了的古神残骸，在燃烧自己最后的余晖罢了。”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姬明月的心湖中炸响。


    摩罗好似没有看到她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


    “你没有感觉到吗？”


    “白日，正变得越来越短。”


    “当人间永坠黑暗，届时，鬼界将与人间重叠，万鬼横行，阴气倒灌。”


    “到那时，你这人间皇朝，连同这天下万灵，都将沦为鬼物的食粮。”


    “这是不可逆转的未来。”


    姬明月没有说话，面沉如水。


    她确实感受到了。


    自她承接神位，与这方天地法则相融之后，便察觉到了一丝不谐。


    那普照万物的太阳，其光芒深处，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寂与腐朽。


    殿内，一时陷入了更加压抑的沉寂。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陆长青，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阴沉的摩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轻声问道：


    “我，是该叫你六界天魔主，摩罗……”


    “还是，无天？”


    “轰！”


    最后两个字，明明声音很轻，却仿佛是九天神雷，在摩罗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阴冷与从容瞬间崩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骇然与不敢置信！


    属于天魔的凶煞之气，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却又在触及陆长青身前三尺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消弭于无形。


    “你……你是谁？！”


    摩罗死死地盯着陆长青，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这个秘密，除了他自己，和那群早已化为劫灰的秃驴，怎么可能还有人知道！


    “你的气息，并非西方佛门，也非道门三清……”


    “你是天庭崩毁前，哪一尊幸存的大神转世？！”


    摩罗发出了与当初封神榜之“神”一模一样的疑问。


    陆长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换了个话题，淡然问道：“你和‘祖’，又是什么关系？”


    “祖！”


    听到这个字，摩罗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瞳孔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愤恨。


    他浑身魔气都收敛了回去，仿佛提及这个名字，就会引来什么禁忌的存在。


    他死死地盯着陆长青，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姬明月。


    摩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语气森寒。


    “既然你们知道‘祖’，那便该明白，祂，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等祂彻底苏醒，你们这个所谓的天庭雏形，只会再次被彻底撕碎！”


    “祂不会允许压制鬼族气运的人族存在。”


    姬明月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内心则吐槽不断：


    “不，我不知道！国师没给我说过！”


    陆长青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我倒是很好奇，你和祂，有什么关系？”


    摩罗见状，知道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恐怕难以善了。


    他眼中的挣扎与怨毒交织，最终化为一片阴沉的回忆。


    “你可知，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的第一次量劫，龙汉初劫？”


    “那一劫，本是我魔道大兴之机！魔祖罗睺为与道祖鸿钧争道，欲行杀伐之道，篡夺天道权柄！”


    “他暗中挑动龙、凤、麒麟三族大战，打得天地有缺，洪荒破碎。”


    “无数先天生灵陨落，其怨气、煞气、恨意充斥天地，魔祖本可借此无边业力，一举证道。”


    说到这里，摩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致的憎恶。


    “却不想，因天道残缺，那漫天怨煞中竟诞生了异数！化作了这天地间的第一只鬼！”


    “祂自称‘祖’！”


    摩罗似乎极其忌讳这个称呼，根本不敢念出全称。


    “魔祖一时不察，被其偷袭，元气大伤，以致最终与道祖争道失败。”


    “魔祖不甘，引爆西方大陆灵脉，自爆而亡。”


    “尔后，道祖合道，准备执掌天道。可就在那时，‘祖’也趁机以鬼道补全天道。”


    “等道祖发现天道有异，出手镇压之时，已经晚了。”


    “天道已然承认了鬼道的存在！”


    他看向陆长青，声音变得冰冷。


    “我魔道虽行杀戮之道，但讲究破而后立，死中有生。”


    “而鬼道，修的却是破灭大道，众生死后尽数化鬼，无有轮回，万物同寂，连天地也会死去。”


    “而祖，祂早就相当于另类的圣人。”


    “只要天地间还有一个生灵，因死而生怨，化而成鬼，那祖便不死不灭。”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自己。


    “我，便是魔祖自爆后，残存的一点真灵，历经无尽岁月孕育而成。”


    “本该在西游量劫之后，得圆满而出世。”


    摩罗的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咬牙切齿之意。


    “可西方那群自作聪明的秃子！”


    “西游之事，本是几方商议，让佛法东渡，借人道汇聚大兴之气运，加固祖的封印。”


    “他们却贪心不足，想更进一步，多出两尊香火圣人。”


    “便让我在西游之后再掀一劫，我登临‘无天佛祖’之位，他们则借此行诸佛末法，待历劫归来，收割更大的果位！”


    摩罗的脸上，浮现出无比明显的讥讽。


    “可他们玩脱了！”


    “被镇压在须弥山下的诡祖之魂，不知何时竟逃出了一缕，趁我即将化生出世的最虚弱之时，夺了我的魔躯！”


    “我好不容易才保住一点真灵逃出转世。”


    “可笑的是，那些秃驴，还以为占据我身体的‘祖’，是我在配合他们演戏！”


    “他们纷纷转世，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历劫归来。”


    “可等他们再归来时，等着他们的是已经恢复了大半实力的祖。”


    “然后……”


    摩罗的嘴角，扯出一个无比残酷的笑容。


    “祂灭了灵山，大战天庭，找回了自己的躯体。”


    摩罗的故事，终于讲完。


    姬明月凤眸之中，星河流转，正在飞速消化着这足以颠覆世界的秘闻。


    陆长青听完，即使内心波澜万分，脸上却毫无表情。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听了一个无甚趣味的市井传闻。


    “原来如此。”


    虽然如今还有不少疑问，但造成此方天地如今这鬼模样的源头是找到了。


    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摩罗，嘴角勾起了一抹让后者神魂俱颤的笑容。


    “那......我们要合作吗？”


    摩罗闻言，看着此时浑身星光流转的姬明月与杀气滔天的陆长青，嘴角一抽。


    他敢说半个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