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去部队是想做什么？”


    祁江明转身看向面容沉静的少女，眉头始终紧蹙着，这件事实在挑战他的价值观，他的正义和道德促使着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揭穿真相，他们逼我嫁人的计划自然落空。但做成这件事，我需要祁公安帮忙，绝不违背公序良俗。”苏见欢微微仰头看祁江明，眸中一片赤诚坦荡，任他看得清清楚楚。


    溪水哗哗流淌，鸟儿站在枝头欢快蹦跶。


    二人静默地站在阳光中，无声对视。


    良久，祁江明听到自己的声音：“你需要我做什么？”


    阳光下，苏见欢眼眸熠熠生辉，道：“证明我是他正儿八经拜过堂，摆过婚宴的妻子，其他无须插手，交给我就行。”


    祁江明深深看她一眼，“好。”


    -


    北湾县。


    金秀荷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六点五十分了，但火车没有进站。


    时针来到七点时，她拿着平安县公安局开的介绍信找到北湾县火车站值班室，表明自己是来找人后，连站长都惊动了。


    “K11火车昨晚向站点报备过，中途出了点问题，随行维修师傅抢修了四个小时，今天肯定是晚点了，估计十一点左右才会到。”


    站长与金秀荷握手：“金同志你放心，火车一旦到达我站，铁路公安肯定配合拦截抓捕人贩子，帮你们找到家人。你们先别急，去招待室休息一下，一会儿火车进站，我们的工作人员会来喊你们。”


    金秀荷眼睛布满血丝，一夜未合眼。


    眼看事情尽在掌握，她的心却不安地狂跳不止，一刻不敢闭眼，整个人都憔悴不堪，倒是像极了担忧家人，食难下咽的受害者。


    到底哪里会出问题？


    她不停地想，脑子都要想炸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烦躁坐下，瞪着眼，望穿秋水地干等。


    苏见欢究竟去省城做什么？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金秀荷不停地抓头发，不可能啊！


    乔卫民隐晦黏腻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能不能抓到苏见欢，他已经不是很在意了，心思全放在身姿婀娜的弟媳上，脑海里邪念翻涌。


    苏见欢那种豆芽身材，哪有成熟女人有韵味？


    金秀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想给自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


    太阳悬在车顶，把车里烤得暖烘烘的，苏见欢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精神格外饱满，津津有味竖着耳朵听前方两人讨论各自遇到的形形色色案件。


    “马上到省城了。”杨宝城突然说。


    祁江明“嗯”了一声，“既然到省城了，你自己坐公交先回家看一下叔叔阿姨，车给我，我送苏同志，她对省城不熟。”


    却是只字没提苏见欢的事。


    杨宝城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片刻，咧着嘴笑：“我懂我懂，没事儿，晚上开回来就行。”


    祁江明：……


    他把车停在路边，一脚把不靠谱的发小踹下去，面无表情道：“自己走回去。”


    杨宝城瞪大眼，对着远去的车屁股喊：“喂，祁江明，你过河拆桥啊！见色忘友的家伙！你等着，我回去要和你妈告状！”


    偏偏苏见欢耳力也不错，她尴尬地看向窗外，双眼放空。


    车子稳稳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车外飞快闪过比县城更高的楼房，路上行驶着公共汽车和大巴车，小轿车和吉普车十分罕见，多是骑自行车的人来来往往。


    一个小时后，车窗外的重新变成山郊野岭。


    他们已经驶离城区，奔向319团。


    另一边的金秀荷没找到苏见欢，气急攻心之下，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眩晕，直接往后栽倒，乔卫民一把捞住她，对送二人来的司机小哥说：“你先回去吧，人找不到了，等她醒了，我们自己坐火车回去。”


    说完，抱着昏厥的金秀荷找到北湾火车站站长，“没找到人，我媳妇儿伤心得晕倒了，站长你看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一间招待所？”


    “这个？”


    站长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金秀荷，关切道：“要不要先送去医院看看？”


    乔卫民面不改色道：“不用，她就是一时没缓过来，急得一夜没睡，累坏了，休息休息就好。”


    站长不再坚持，吩咐下属：“小孙，你带他们去咱们招待所，安排一间安静的房间，让金同志好好休息。”


    名叫小孙的年轻姑娘飞快看了一眼乔卫民那张可怖的脸，暗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带领，招待所的前台也没要求乔卫民出示结婚证，快速登记好，便把房间给他们安排在顶楼尽头。


    那里足够安静，方便病人休养。


    小孙离开了，乔卫民将人放在床上，贪婪的目光在金秀荷凹凸有致的曲线上流连，他欣赏许久，一件件扒掉她的衣服。


    仿佛在剥一根白嫩的冬笋，将之拆吃入腹。


    ……


    金秀荷悠悠醒来时，入眼是一盏白炽灯，白炽灯在上下剧烈摇动，不，是她在剧烈摇动，等她眼神聚焦，对上一张毁容的脸时，她吓得尖叫，发出的却是“呜呜呜”的声音……


    她的嘴巴被东西堵住了，那道恶魔般的声音喘着粗气，凑到她耳边低语：“想叫？不如好好享受，弟妹。”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便难合上了。


    -


    319野战团。


    苏见欢看了一眼门口的标语：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大门两边的哨兵抱着步枪，站得笔直，见到吉普车停到部队门口，其中一个哨兵跑过来提醒：“你好同志，部队门口不能随意停车。”


    她表情肃穆伤感，将介绍信递过去，“你好，同志。我代表家人，来取回亡夫的遗物。”


    烈属？


    哨兵眼神瞬间变了，低头快速扫了一遍介绍信，向苏见欢郑重敬礼：“请您稍等！”


    哨亭里，电话很快接到军属管理处。


    不长时间，里面走出一个穿军装的中年女人，她上下打量苏见欢，伸手：“你好，我是徐秀云，负责军属事务。”


    她说完，又细细看了一遍介绍信，神情颇为古怪，“你说你是乔卫国的妻子？”


    苏见欢自然知道对方疑惑惊讶什么，她低头揩揩不存在的眼泪，“对，我是他的童养媳，半年前我们刚成婚，当天夜里他就去执行任务了，没想到……那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他牺牲半年了，父母思念他成疾，我想来取走他的遗物，给父母一些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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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说完，徐秀云的神情更古怪了，好半晌没说话。


    “可是，乔卫国没有牺牲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她话落，门外走进一群年龄不等的女人，她们听到这句话，都好奇地凑过来围观，热心地询问：“乔卫国？政委家的女婿？”


    苏见欢摇头：“不，不是，是我丈夫，他叫乔卫国，家在平安县宁安公社清河大队的乔卫国，不是什么政委家的女婿。”


    众军嫂面面相觑，有个年龄稍长的军嫂奇怪道：“啊？我怎么记得政委家，哦，不，是朱晓星的丈夫好像就是清河大队的，我男人和他是老乡，还一起喝过酒。”


    苏见欢依旧摇头：“肯定不是我丈夫，他牺牲半年了……”


    闻言，众人顿时流露出同情的眼神，热心地拉她进部队，“小同志，进来说，喝点热水歇歇脚，一会儿我们带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她哽咽着说：“谢谢，谢谢姐姐们。”


    祁江明全程围观，表情隐隐要裂开，这打入群众的速度，叫人叹为观止。


    他默默跟上，哨兵见二人一起来的，便没阻止。


    一路上，一群军嫂热心又八卦地询问，“小同志，你那位丈夫几岁啦？”


    “二十六岁。”


    “他多高？”


    “一八一吧。”


    ……


    军嫂们的问题又多又细，苏见欢一副单纯懵懂的模样，将所有细节详细告知，等走到军属院办公室，徐秀云的神情变得格外凝重。


    所有信息全部对上了。


    众人心里渐渐拼出一个不确定的真相：乔卫国在老家有一个摆过婚宴的童养媳，却选择对外隐瞒，迎娶政委的女儿……


    这不是陈世美吗？谁也不忍心把这个猜测告诉她，只是眼神更同情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嘴里的乔卫国和她们知道的乔卫国，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军属院骄傲的孔雀公主朱晓星的丈夫在乡下有老婆的事，很快长翅膀飞遍军属院，看热闹的军嫂越来越多。


    朱晓星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屋里给肚子里还有五个月出生的孩子做衣服。


    “嘶！”


    针扎破手指，血珠滴在衣服上，她猛地抬头，眼神狠戾地看向带来消息的保姆：“她在哪儿？带我去。”


    保姆被她的眼神吓一跳，战战兢兢带路，“在军属管理处。”


    朱晓星一到军属管理处，立刻锁定众人中心的苏见欢，她温柔浅笑：“苏同志，是吧？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讲。”


    苏见欢隔着人群，遥遥与之对视，怯怯点头。


    尽管吃瓜的心情抓心挠肝，但军嫂们并没有跟上，而是给她们留了一个说话的空间，远远看着。


    朱晓星扶着腰，背对军嫂们而站，她脸上的温柔不见了，目光凌厉地看着眼前这个身影单薄，模样生得极好，却穿着寒酸土气的女孩，低声呵斥：“蠢货！快闭嘴吧，你想毁了他？”


    哟，人前人后还有两副面孔呢。


    嘁，跟谁没有似的。


    苏见欢脸上也没了方才的怯弱可怜，她笑容绚烂，一口小白牙闪着光：“是呀，不爽啊？你咬我啊。”


    是呀，想毁了乔卫国，特别想。


    想了两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