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仿生


    周老爷子看到自家老大不小的“太子爷”发布的征友启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他立即发难道：“这不就是冲着木兮去的么！就差把木兮两个字打在屏幕上了吧！这哪是征友，这分明是寻人！你还特意强调家人逼你娶门当户对的女生！”


    “还有，什么叫做又野又文静？我和你母亲都不喜欢野姑娘，性格温和不重要么？”


    老爷子头头是道，一双怒目自成威，周珉受迫，只得修改了这份明目张胆的“寻人启事”。


    自己的那一部分信息不改，其他的改为：


    蒸个妹子，希望你，与我年龄相仿，善良孝顺，性格温和，知书达理。


    一屋二人三餐四季，与你携手余生。


    照着赵语微的特征写征友启事，这下老爷子该满意了。


    哪知周老爷子还是愠怒不减：“‘一屋二人三餐四季’是什么意思？结婚后就想把我和你母亲撇在一边吗？”


    “不是撇开。父亲，您何必这么想呢？两千年前就是‘一屋二人’了。况且，我在榕城工作，您和母亲住在京都。我婚后欢迎你和母亲常来我家住，这样总行了吧？如果有一天我娶了赵家姑娘，她可能也希望一屋二人吧！我也想学学汉武帝，金屋藏娇啊。母亲，您觉得呢？”


    “金屋藏娇”都说出来了，可是说的时候毫无表情，严词意冷。


    母亲舒歆一听金屋藏娇，顿时有画面感了，心领神会，冲老爷子眨眨眼睛道：“老爷子，就任她小两口住又何妨。”


    赵老爷子听见儿子说要娶赵家姑娘，终于笑遂颜开，便也不再与儿子计较。“好吧，这就随你了。”


    周珉只不过以退为进，计策而已，他怎么会娶赵家姑娘呢。


    周珉收到的第一个应征资料便来自赵语微。她提供了三张个人照片。她娴静美好，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睛大而含笑，眼里有光缓缓流泻而出。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她，只是他喜欢的不是她。


    为什么有人明明知道喜欢的不是她，却还要死乞白赖呢。


    赵语微要是不应征该有多好啊！


    周珉左等右等木兮的应征，可是却等不到。


    思来想去，应该是年薪写得太高了。拜托，我可是年薪上百万，我怕吓着你，才缩水到50万的，没成想，还是吓到你了吧。周珉又第二次修改了自己的征友启事。


    后来，木兮又多次刷到这则征友，虽然启事上改了说辞，删除了“年薪50万”这句话，但是木兮是有记忆的。她只是看着笑了笑，祝愿这位寻人的仁兄赶紧找到自己失散的良人。便又点击了叉叉键。


    等啊等啊，夏过了便是冬。一年复一年。足足等了三年，木兮硕士毕业了，她还是没有前去应征。毕业后的木兮又出星内一年，去了星际。等了四年，木兮还是没有应征。


    网友纷纷评论。


    “选妃还没有选上么？”


    “大佬这么优秀还没有蒸到么？”


    周珉有些安耐不住了。老爷子却是欣喜若狂。


    “她不来应征，就说明你俩没有缘分。”


    舒歆也问道：“什么时候开启大选pk赛啊？”


    “虽说对赌协议上没有规定你征友时长，但是不能一直拖着。你已经三十五了，老大不小了。今年，就今年，到年底，她不来应征，就直接流拍了！”


    老爷子硬是拉着儿子又签了一份对赌补充协议，规定征友时间截止到今年年底！


    周珉又不可以直接联系木兮，怎样才能让她应征呢？


    应征的友友已经上千了，可是独缺了木兮。


    木兮啊木兮，你真是个傻孩子。我虽未实名，但是条件上也写得很明显了，辰州人，185高，65kg，理科生却喜欢文史哲，你联想不到我么？这么明朗了，你想不到是我么？我就差明着写我的真实姓名和高中学校了，可这不是老爷子不让么！


    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你倒是应征啊！


    木兮，你果然我的小傻瓜蛋！


    “阿倩——阿倩——阿倩——”


    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木兮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有人骂我，骂得还挺凶！


    前排坐着的人纷纷回首望向木兮。


    木兮眉眼都挤到一处，露出一个笑，来缓解尴尬！


    入秋了，可榕城地处亚热带，窗外的蝉鸣仍然额外地大声。


    木兮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等着她的面试轮次。抽签环节中她抽到了最后一名。


    刚从星际回来的木兮准备着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为治大学星语系正在招募B岗科研助理，木兮报了名，通过了简历初筛。


    木兮本硕学的都是星语，本科毕业后一直在另一所高校做科研助理。工作了好些年头才想着去考硕士。硕士毕业倒没有做科研助理的工作，硕士毕业去了星际工作一年，在星际教了一年的星语。


    虽然还有好几位博士生也参加了此次面试，但是木兮还是胸有成竹，她实践经验丰富，工作经验也足，定要不负此行，拿下面试。


    终于等到了她的轮次，木兮自信地走了进去。面试官共有五位，五人轮流提出了一些相关问题。


    眼看面试即将结束，主面试官宋副教授看了一眼婚姻状况那一栏，将话题转到个人问题上来。“你已经三十五，还是未婚。”


    “是的。”


    “一直都没有找吗？”


    “没有。”简单直接。


    “为什么单身呢？”


    嗯，木兮想了想回到：“因为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我不喜欢。所以单到了现在。”


    宋副教授点点头。“原来如此！面试结束，回家等消息吧。大约五个工作日就会有结果。”


    木兮鞠躬离开了面试室。


    今天的表现自信大方，她很满意。相信考官们也很满意她。


    她走出了面试大楼，又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心想默念：我工作多年才又去考取研究生，这一考便是四年。我努力踮起脚尖来只为了更加靠近你。作为学神的你，现在肯定进了大学了吧。你在哪儿呢？是否现在也在为治大学？


    这样想着，往校门外走去，准备去附近的光缆战搭乘光缆回自己家。


    正走着，路边橱窗里一个仿生机器人忽然间抓住了木兮的眼球。


    “这，这……”


    “这也太像江晚枝了吧！”


    木兮驻足，站在橱窗外面目不转睛看着这个仿生机器人。


    虽然有十七年，整整十七年没有见过江晚枝了，他的脸在脑海中已经模糊。但是乍见之下木兮还是觉得这个仿生机器人顶着江晚枝的脸。


    岁月长河里那些回忆忽然涌来，记忆的阀门一打开，忽地心头一热，眼角一温，便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说的就是江晚枝。二十多年来，她也就动心过一次，只喜欢过一个人。可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江晚枝不喜欢她。


    她就在橱窗前驻足良久，等到温热的泪水变凉，忽地抬手抹掉了，接着迈着大步子又往前赶路。


    “这位同学，请留步！”店内销售走了出来，站在店门口唤道。


    木兮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可是仍然顶着一张年轻可爱的脸，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尤其她又是个125斤的大胖子，脸上肉嘟嘟的，就更显小了。


    木兮回头，“是叫我吗？”


    “我看您看着这款机器人很长时间，我给您介绍介绍吧。”


    “不用了。”木兮想，这款机器人是仿生机器人，肯定价格不菲，不是木兮这种工薪阶层能消费得起的。就算应聘上了为治大学，也是薪酬微薄，郎中羞涩。


    “难得我们做活动，这款机器人打两折，只要七千块！”机器人销售员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


    什么，只要七千块？这可是跳楼价啊，木兮有些心旌动摇了。


    倘若我能成功应聘上，我每个月将有七千元的薪酬，这个机器人不过才一个月的薪酬。应聘上为治大学的几率还是很高的，至少有七成以上。


    “这款机器人不仅仅能做家务活，还能帮忙处理您工作上的事务。是一款全能型的机器人。买这款机器人还赠送一个无人机哦！”


    可是转念间，木兮又觉得天地间哪有这么好的馅饼掉下来。两折诶，还送无人机，前所未有。心里飞快地打着算盘，两折，原价就是35000。原价也很便宜，哪有这么便宜的全能型仿生机器人呢。


    “这款机器人的臂力在1吨左右，他是太阳能充电的，充一次电能够续航十天左右，全语音操作，维护起来也很简单方便。他手腕上还配有一个电话手表，如果分隔两地与他联络也简单方便。而且他的学历设定是人工智能专业博士，他在他的专业方面相当博学……”


    可是他越好，木兮就越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天下掉馅饼，也不能落到我的头上。


    怕不是个坑。指不定有什么缺陷，又或者二手翻新的机器人。


    木兮两手托腮，正要摇头，忽然店内一个时髦女子指着这款机器人说道：“他的臂力这么强的吗？我的店里正好缺一个搬货的，我买了！”


    不要！木兮心里呐喊道。他这么帅又这么有才华，让她搬货岂不是屈才了。


    “我看上了，我先看上的。这款我要了！”木兮大吼一声，伸出一只隔壁挡在时髦女子与机器人之间。她终于下定决心买下这个机器人。总不能让这款博士设定的机器人屈才去搬货吧。最重要的是他顶着一张江晚枝的脸。怎么可以让江晚枝去搬货呢。


    与其被别人买了又不被善待，还不如自己买回家，哪怕这真是个坑她也愿意跳。


    那时髦女子也不相争，努努嘴走掉了。


    “我要了！”


    木兮付了钱，走至机器人跟前。跟他郑重地打了一个招呼。


    “你好，我是木兮！”


    机器人毫无反应，因为他还未被激活呢。


    开机键在胸前，木兮按下开机键，机器人终于说话了。


    “您好，我是男性！”


    “看出来了！”


    “您好！请设定我的名字。”


    名字么？现想名字也很费劲。既然他长着江晚枝的脸，就叫他江晚枝好了。反正真的江晚枝是不可能知道的了。机器人的胸前出现了一个虚拟键盘，木兮打出了三个字，江晚枝。


    “谢谢主人！我叫江晚枝。还请问主人的名字。”


    木兮又在他胸前输入“木兮”两个字。


    “以后就叫我木兮吧！”


    “是，木兮！”


    然后是时间语言的设定等等，一分钟后，江晚枝激活成功。


    木兮将无人机装进自己肩膀上的书包里，大手一挥，“走！回家！”


    机器人江晚枝跟着木兮走出了商店。


    商店门口，机器人江晚枝忽然停了下来，木兮驻足等他，他上前给了木兮一个大大的拥抱。他长长的双臂舒展开来，将木兮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什么设定呢？他的怀里有四月莺飞草长时节的温度，有樱花花瓣委于草地的柔软。木兮愣住了，猝不及防，忍不住胸口砰砰跳得厉害！却又贪婪地享受着这个拥抱，他的怀抱很是温暖，她不舍得推开他。


    足足抱了有二十秒之久，他们就在大马路牙子上，迎来了路人炙热的目光。


    不知情的人哪里知道江晚枝是个机器人呢，还以为是一对热恋中的人相拥呢。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手。木兮红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她刚买的机器人，心跳还在突兀地撞着胸腔。


    刚松开手，江晚枝便即又看到了木兮松了的鞋带子。旋即蹲下身来帮她绑鞋带。


    “不要？我自己来！”


    “你会吗？”机器人江晚枝抬起头来问她。


    “一句话把木兮问楞住了。”真的，她完全不会绑鞋带。她绑的鞋带秒散开，一点也不结实。永远顶着散开的鞋带走路。


    机器人江晚枝为她绑好了鞋带，又宠溺地刮了她的鼻翼。


    “你啊，笨！”


    忽然间木兮便有了恋爱的感觉，心跳像潮水，月亮的引力不愿止歇，这潮水也不愿止歇。可是她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可以不可以，他是机器人江晚枝，不是真的江晚枝。


    木兮带着机器人去到了光缆站坐光缆。木兮轻松跳进光缆仓，却看见机器人江晚枝低着头进来。忽然间便留意到他的身高了。


    “你看上去挺高的，你有多高呢？”


    “185。”


    “多重？”


    “65。”


    木兮陷入了凝思。江晚枝也是这么高，这么重。


    还记得高三那一年，高考前他们体检。木兮从长长的队伍后面悄悄溜到了江晚枝的身后，为的就是偷听他的身高体重。


    只听见测量身高体重的机器人报出了江晚枝的数据：“185cm，65kg”。木兮默默记下这个数字。


    你的身高体重跟真的江晚枝一模一样诶，木兮抬头看向她的机器人。


    忽而转念一想，小叶子app上的那个征友启事的蒸主也是这么高这么重诶。


    而且他的老家在辰州。


    坐在光缆仓里，木兮打开了手机，轻轻划开了小叶子app，巧了，这则征友启事居然还在。


    四年了，什么都没变，只是蒸主的年龄变成了35。


    难道这个蒸主是江晚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