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总的嘴角都要笑烂了，可是果味佳和橙心橙意那几家公司的负责人被架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季总，还有洪书记，事情不是这么办的吧？现在风头全给了冰绒甜心，拿我们当垫脚石！”


    季游跟洪守岗通过气了，洪守岗也学会了装傻：“啊？这话哪里说起嘛？”


    果味佳的负责人急得嘴角起泡：“你和冰绒甜心签约，没有和我们通气啊！现在他们签了，我们……”


    谁不想蹭岔坪村这个现成的新闻素材，他们三家企业本来商议好的一起压价，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视频一发出去，网友看到的是他们犹疑不决，岔坪村的推销马上要以失败告终。


    然后冰绒甜心突然天降，不仅帮老乡们解决了柠檬的销路，还主动抬价，维护果农的利益。


    视频里放了很多那个贾胖子和老乡们一起劳作，一起吃饭喝茶的场景。


    有担当，有爱心，接地气，有人情味。


    活脱脱好企业的模版嘛。


    对比之下，他们就几个干巴巴的考察片段，简直是给冰绒甜心来当背景板的！


    “季总，我们才是受邀而来，你们这视频……剪得有问题啊！”


    季游理直气壮：“没问题啊，我们没有在视频里透露各位的采购价，也没有抹黑任何企业的形象，只是冰绒甜心的贾总确实签订了合作协议，那我们宣传肯定要着重展示他们呀。”


    果味佳的负责人被噎得没话说。


    本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被贾升这么一掺和，再加上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再想按照原来的价钱收购肯定是不可能了，他们可不想走梅菲的老路。


    最后重新修订了合约，三家企业各包揽了一片区域，作为各自的柠檬供应基地。


    安和县会向省内申请，给帮扶企业一定的优惠政策，但绝对没有冰绒甜心那样的先头待遇。


    季游回去之后，告诉大家事情敲定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苏筱宝累得瘫在床上，抬不动腿。


    天天跟着考察小组跑，翻完这座山翻那座山，吃不完的耙耙柑喝不完的柠檬水。


    她以后再也不想喝柠檬水了！


    休息时林叡给她打了视频，苏筱宝对着手机屏幕，看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都不太想接。


    俩人也确实好些时间没联系了。


    林叡趴在桌前，看到她一脸疲惫，双眼无神，笑着问：“是不是刚忙完？”


    “嗯……”苏筱宝没力气说话，赖了吧唧地点点头。


    林叡正在研究室里，“我也刚开完会，就是想看看你……有点想你。”


    苏筱宝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沁出眼泪：“我已经没力气想你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林叡有些心疼，“什么时候能结束那边的拍摄？”


    苏筱宝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开心地说：“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回去以后，我要在家里躺三天三夜。”


    天塌了她都不出门。


    林叡隔着屏幕亲了一下，“好，那你快休息一会儿吧。”


    苏筱宝乖乖说好，然后手一松，手机“啪”落在床上。


    倒头就睡。


    一觉睡饱了，苏筱宝才感觉活过来，然后跟闵穗瑶两个人结伴在县城转了一圈，找了家清真面馆。


    闵穂瑶像只小猪一样，吃得丝毫不讲形象。


    吃饱后坐着神游天外，“来安和也没几天啊，我怎么感觉时间过了好久好久了……”


    “你晕头了？我们不都来一个多月了吗？”苏筱宝也望着街道发呆。


    宣传没有起色的时候，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觉得累。


    有了成果之后，好像觉得任务完成了，积攒的困倦、疲惫一下子把人淹没了。


    次日他们回到岔坪村，向洪书记和陈树辞行。


    陈树没做好心理准备：“你们这就要走啊？”


    季游说：“《进击的柠檬》还有最后一期没有拍完，我们12月份还会再过来的，现在就先回去了。”


    陈树看着季游黑了不少的肤色，除了感激和不舍，还有隐藏的不安。


    他担心游四方一走，岔坪村又回到之前无人问津的情况。


    可是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留守在这里，岔坪村的前路，还是要靠村民自己。


    苏筱宝和闵穗瑶在逗陈树的大胖儿子，小家伙是真不轻巧，小胳膊跟藕节一样。


    苏筱宝握住他的小胖手，扭头说：“陈大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岔坪村如果只靠这些老弱妇孺，肯定撑不起来，只有像你一样的青中年人都回流，才有后劲能走下去。”


    “以前大家外出打工，是因为家乡找不到工作，现在不一样了，等几家企业的仓储中心建好了，能在家门口工作，不用号召，大家自己就会回来的。”


    陈树长舒一口气，“是啊，会越来越好的。”


    张悦涵抱着孩子，看着苏筱宝欲言又止。


    她趁着众人都没注意，偷偷往苏筱宝手里塞了一卷现金。


    苏筱宝一愣，随即不着痕迹地推回去。


    她大声说：“你们回去吧，再见！”


    苏筱宝坐上洪书记的摩托三轮，看着陈树家的小洋房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儿。


    要回帝都了，所有人的心情都比来时要轻快开朗，他们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而且成效卓然。


    这是值得骄傲的！


    可是苏筱宝却因为走之前的这个小插曲，轻快不起来。


    张悦涵有心弥补媛媛，她并不同意。


    如果只是这几千块钱的弥补，那还不如算了。


    就当她彻底消失了吧，她没有抚养媛媛，将来她老了，媛媛对她也没有赡养的义务。


    闵穂瑶看她耷拉着眉眼，在她耳边大吼：“你不高兴吗？”


    苏筱宝被喷了一脸唾沫，无语：“我没聋。”


    “那你干嘛一脸沉重啊。”


    苏筱宝说：“只是突然有点儿难受，好多事情，一时也改变不了。”


    闵穂瑶突然想起了什么，也沉默了。


    在安和县，他们不止见到了乡亲们的淳朴、勤劳，也见到了因为贫困而衍生的陋习。


    因为家里穷，所以基本所有十几岁的女孩子都辍学在家，要么出去打工，要么早早嫁人。


    苏筱宝从小生长在农村，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而闵穂瑶在城市里长大，这些景象只听闻过，没有亲眼见到过。


    当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大着肚子、背着孩子从她面前走过，感谢她们让家里多了一个生计的时候，对闵穂瑶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了。


    她对岔坪村多了一种害怕。


    这个地方虽然风景美好，虽然在迸发欣欣向荣的生命力，可是这几座山，也像一个张开大口的深渊巨兽。


    岔坪村必须富裕起来。


    只有富裕了，这座巨兽才会变成村民的守护神，否则，它只会吃人。


    这其中的感受，只有同是女孩子的闵穂瑶最能理解苏筱宝。


    苏筱宝看她被自己带得也闷闷不乐，晃了晃她，“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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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总比昨天要好啦！”


    闵穂瑶心里又被灌了一口气，她铿锵有力地说：“对，明天也会比今天要好的！”


    人是环境的产物，有一盏灯亮了，就会有千千万万盏灯亮的。


    要说在此之前，游四方有什么庞大的梦想么，似乎真的没有。


    苏筱宝想改变书里的故事线，她想活得漂亮！


    闵穂瑶想独立、想摆脱父母的控制。


    季游想创建属于自己的“皇甫文娱”。


    杜昊想事业有成。


    瓜瓜和严武彬想成为圈内赫赫有名的大摄影师。


    但在此之后，每个人心里都被种下了一颗种子，他们对自己有了不同以往的认知：他们发出的声音，远比普通人要响亮。


    力量，也远超自己的想象。


    “啊——”


    闵穂瑶突然朝着山谷大喊，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开三轮的洪书记心脏咯噔一下，“我的天，这群娃娃哦……”


    瓜瓜：“你有病啊闵穂瑶！”


    闵穂瑶拽拽苏筱宝，“你喊出来，发泄一下就舒服多了，真的。”


    瓜瓜嗤了一声：“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有病……”


    严武彬：“啊——”


    一左一右都在发疯，苏筱宝清了清嗓子，“啊——咳咳咳！”


    瓜瓜：……


    到了机场，苏筱宝翻找身份证的时候，发现书包的夹层里多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瞧，里面是厚厚的一摞钱，应该有好几万。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把拉链拉上。


    回到帝都，她把钱寄给了莹莹。


    苏莹莹没有问她是在哪里见到张悦涵的，只是问：“……二嫂她过得好吗？”


    苏筱宝说：“家庭和睦，婚姻幸福，又生了一个孩子。”


    “……那就好。”


    苏莹莹眼里隐隐有泪光闪过，她没有立场去怪她二嫂，这个家变成这样，她二哥错处最大，她爸妈同样是推动者。


    从张悦涵的角度看，她难道不可怜吗？十几岁的时候辍学，父母从来没有教育她学习的重要性，放纵她和社会青年往来，没有成年就偷尝禁果。


    结婚的时候，父母又重男轻女，把她当做赚钱的筹码。


    张悦涵难道又没有反抗过、为自己争取过吗？


    发现父母靠不住，她就狠心断绝关系，一心经营自己的小家；发现苏灿靠不住，她就再次狠心，脱离这段婚姻。


    她也在尽力往上走。


    只是在她不懂事的时候，已经孕育了新的生命。那个时候的她没有能力承担起一切，想要挣脱过去，就只能选择抛弃。


    所以苏莹莹不恨她。


    如果没有继续读书，她也会早早嫁人。


    嫁了人之后过得不如意，要么选择忍气吞声一辈子，要么就像张悦涵一样，选择逃离。


    进入大学以后，躺在寝室床上的每个夜晚，苏莹莹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正如此刻，坐在书桌前，看着镜子中面貌一新的自己，她摸了摸和舍友一起刚烫过的头发，发现竟然都快不记得自己几个月前是什么样子了。


    离开家的时候她有万分不舍，她觉得自己会很想念家人，可是实际上并没有，她在大学里过得很快乐，甚至渐渐迷恋上了这种自由的感觉。


    她不恨张悦涵，却为她感到难过和可惜。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可是如今我见过了光明。


    “筱宝姐，谢谢你。”


    谢谢你。


    苏筱宝还以为她是说张悦涵的事，“顺个手，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