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苒苒如芒在背，把脸偏过去装着无事发生。


    可就算这样，仍能觉得到自己身上要被盯出个洞来。


    陶声龄疑惑地欸了一声，“怎么不继续说了，是不是我在这你们说话不方便？那我出去等着也行。”


    话是这么说，但是陶声龄脚都没挪一下，摆明是要给儿媳妇撑腰当后盾。


    胡厂长心里想骂娘。


    赵丰年是他同学，但总局的陶主任，也不是他能算计的。


    早知道他就装病不管了，免得落这么个进退都不对的地步。


    要说还是赵丰年反应快，最初那一丝意外过后，很快就笑着回应陶声龄。


    “原来文同志跟陶同志是婆媳关系，怪不得一脉相承的优秀。”


    “其实没什么不方便让陶同志听的，就是说来有点不好意思。”


    “我外甥霆钧不争气，想当编剧，结果能力又差一点，就特意拜托了胡厂长，想托他做个人情，让霆钧跟着文同志学习学习，不知道文同志愿不愿意。”


    学习学习？胡厂长没忍住，看了赵丰年一眼。


    怪不得一个学校毕业，自己这个老同学在事业上远比他走得顺利。


    有这张嘴跟这个脑子，他干啥都得能成。


    胡厂长摇了摇头。


    其实赵丰年算不上是纯粹坏人，就是在外甥的事情上有点以权谋私。


    如果文苒苒只是个个人能力比较突出的一般人，说不定赵丰年真的能用经济补偿来换取文苒苒的劳动成果。


    谁曾想她压根不差钱。


    向霆钧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让他拜文苒苒为师，这跟见鬼有什么区别？


    文苒苒的婆婆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连舅舅在她面前都要矮上一头。


    知道现在的局面轮不到他乱说话，向霆钧老老实实缩在赵丰年身后当鹌鹑。


    心里祈祷着希望文苒苒拒绝，快点拒绝。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陶声音这次不是以公事的身份过来，扬面总不好闹得太僵。


    文苒苒看了眼眼神祈求的向霆钧，语气自然地回应道。


    “赵主任高看我了，在写剧本这方面我也是个新人，自己需要学习的都很多，带人的话也是误人子弟，还是不揽这个瓷器活了。”


    向霆钧狠狠松了一口气。


    虽然文苒苒确实有那么点才华，但他几次得罪文苒苒，要是真的要拜她当老师，别的都先不说。


    也太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苒苒你就是谦虚。”陶声龄嗔怪一句，道：“既然我儿媳妇都这么说了，你们就别为难她。她年纪说不定比老赵你外甥还小呢，架得太高，反而惹人闲话。”


    “对了，刚才是不是有说到电影署名......”


    胡厂长立马道：“电影既然是按文同志写的本子拍的，编剧自然也该属文同志的名，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样啊。”


    陶声龄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夸道：“之前家里说苒苒只是过来帮忙，没想干的竟然是主编剧的活儿。说起来也要感谢你们，作为领导不徇私，没有心安理得地摘别人得桃子，该给什么名头就什么名头，确实难得。”


    许汾憋笑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文苒苒这个婆婆，说话还怪艺术。


    阴阳人有一套。


    胡厂长和赵丰年只得苦笑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下，几人又其乐融融地聊了几句，陶声龄就以急着回去看孙子的理由，带着文苒苒先走了。


    “苒苒我就先带走，后天把她给再还回来，应当没问题吧？”


    “家庭是家庭，事业是事业，不能因为家庭影响事业，特别是不能影响电影的拍摄进度，这一点我还是知道轻重的。”


    胡厂长道：“没问题没问题，许汾请文同志来之前就答应好了，回家看孩子是应该的。我这就让人送你们。”


    文苒苒笑道：“那就多谢胡厂长了。”


    总算把文苒苒跟她那尊大佛婆婆送走，胡厂长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许汾背着手，趾高气昂地看了胡厂长和赵丰年一眼，也出去了。


    向霆钧老实巴交地跟在赵丰年身后。


    等到了外面，向霆钧小心翼翼地问道：“舅舅，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他看不惯文苒苒，其实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能不能在许汾的组里当编剧，向霆钧本身没有那么在意。


    他吊儿郎当地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许汾也就算了，文苒苒名不见经传，他就是有点斗气。


    再加上陈虎在旁边跟他一撺掇，更觉得被一个年轻女同志给比下去，有点丢面子。


    可他自己小肚鸡肠归小肚鸡肠，要是真的影响舅舅，向霆钧又有开始有点悔不当初。


    赵丰年叹了一口气，“跟你没关系，说到底，是我对你溺爱过头，脑子不清醒。”


    赵丰年心里其实也清楚，这些年向霆钧不成器，跟他总下不了狠心管教，还时常纵容脱不了关系。


    但姐姐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每次看到霆钧，他总觉得可怜。


    这次遇到陶声龄这个硬茬，赵丰年也是当头棒喝。


    他能庇荫霆钧一时，但总有他庇荫不了的时候，更关照不了他一世。


    做错了就得立正挨打，陶声龄要是不愿意轻轻放下，后果他认。


    但霆钧，也得认清现实。


    赵丰年伸手，拍了拍向霆钧的肩膀。


    “霆钧，你已经长大了，以后的路必须自己走，舅舅不会再帮你。”


    “之前没管过你工资的事，以后每个月，你舅妈不会再偷偷支援你吃饭钱，你自己学着做好规划。”


    “许汾的组能学到的东西很多，你要是有心想往编剧这条路上走，就把心态放正，老老实实把组跟完，沉淀下来为以后做打算。”


    向霆钧眼神茫然地看着赵丰年。


    完了，他是真把舅舅给害惨了。


    他竟然都开始给自己交代后事了！


    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向霆钧猛地跪下抱住赵丰年大腿开始嚎叫。


    “舅舅，我以后肯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你可千万别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