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玉闻言，更加不理解了。


    她那双好看的凤目之中，充满了困惑，当即便问：“为什么？”


    “这与九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顾良和看着她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不由得轻叹一声，语气深长地说道：“玉儿啊，因为，你和九皇子，这一次，立下的这份功劳，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无论是你，还是那个九皇子，都根本吃不下！”


    “你得好好地，替你自己，也替那个九皇子，想一想。”


    “面对如此泼天之功，你觉得，朝廷，应该如何封赏你们？”


    “或者说，龙椅之上的那位，他又该如何封赏你们？”


    顾良和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深邃，也无比……锐利！


    “朝堂里的那帮文官武将，跪得太久了！”


    “他们的骨头，早就软了！”


    “他们的胆子，也早就被那北戎蛮子，给杀破了！”


    “所以，你这一次，打得越是辉煌，胜得越是漂亮，他们的心中，反倒越是恐惧！”


    “你，必须得让他们，害怕！”


    “只有，让他们真正地，从心底里，感到害怕！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让他们觉得北戎人不日就会南下报复……”


    “他们，才愿意让你，让那个九皇子，继续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否则的话，等待你们的，只会是六个字——”


    “狡兔死，走狗烹！”


    “到了那个时候，不光光是你要遭殃！”


    “那个九皇子。”


    “就连咱们整个顾家，以及那数万，对你我父女，忠心耿耿的赤翼军儿郎，也一样，都得跟着，一并遭殃！”


    顾良和深谙为官之道。


    他也深知，自打太祖皇帝之后，这后面几代的赵家人，骨头，都是软的。


    面对外族的挑衅与欺辱，他们想的，从来都不是如何奋起反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而是如何，才能用最少的代价，换取一时的太平。


    哪怕，那代价，是割地，是赔款，是和亲，是牺牲掉无数边关军民的性命和尊严。


    他们也依旧在所不惜。


    甚至，恨不得直接跪下来，求着人家外族，不要再打了。


    所以，顾良和，这位执掌着大黎朝最强军权的兵马大元帅，在朝堂之上，既不算是主战派，也不算是主和派。


    他，更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独善其身的中立派。


    身为朝廷勋贵多年，他太了解整个大黎朝堂，究竟已经腐朽成了什么样子。


    想当年，大黎朝立国之初，他顾家先祖，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麾下的赤翼军，满编四十万！


    光是纵横草原，来去如风的精锐铁骑，就足有两万之众！


    其余，皆是披着重甲，手持利刃的百战步兵！


    那个时候的赤翼军，几乎是横扫四方，荡平宇内，比起现如今，要更加的所向披靡！


    但是现在……


    这个朝廷，这个国家，早已被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搜刮民脂的文官集团，以及那些盘根错节，贪得无厌的世家门阀，给彻底掏空了！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承担起，供养一支四十万规模的赤翼军，那天文数字一般的开销了。


    那些所谓的“国之栋梁”，为了捞钱，几乎什么都做了。


    就是，从来没有想过，该如何，才能让这个国家，真正的富强起来。


    如果不是顾家全力供养，恐怕这十万赤翼军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顾良和，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一腔热血，矢志报国的主战派。


    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这个朝廷，究竟有多么的腐败，有多么的昏庸之后。


    他，便不再坚持了。


    因为，他很清楚，以大黎朝如今这外强中干的国力，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本，能让他们这些武将，放开手脚地，去与那些如狼似虎的四方蛮夷，继续作战。


    至于主和？


    呵呵。


    他顾良和，宁愿战至麾下最后一兵一卒，也绝对，不会向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夷，低头议和，屈辱投降！


    ……


    顾良和带着自家闺女顾红玉，以及那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囚车队伍，大摇大摆地，进入到了大黎皇城，洛都之内。


    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洛都百姓们，在看到那传说中的赤翼军，以及那些被关在囚车之中，狼狈不堪的北戎可汗之时。


    瞬间，便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震天动地的欢呼之声！


    所有人，都在高呼着“赤翼军威武”，“顾帅威武”，“顾将军威武”！


    也有无数的百姓，自发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如同暴雨一般，朝着那些囚车之上的三大可汗，以及他们的亲族，狠狠地砸了过去！


    此刻，早已被带到了京师洛都的三大可汗，及其所有亲族家眷，心中，自然也已经彻底绝望。


    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也知道，恐怕，他们这辈子，都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再回到那片广袤草原了。


    顾良和带着顾红玉，一路在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以及御林军那充满了敬畏与复杂的侧目之中，畅通无阻地，进宫献俘。


    当父女二人，走入那金碧辉煌，威严肃穆的议政殿中，对着龙椅之上，那个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皇帝赵怀德，躬身行礼。


    “臣，赤翼军大统领，顾良和。”


    “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之上的赵怀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了抬手，声音平静地说道：“顾爱卿，平身吧。”


    “爱卿此番，一路辛苦。”


    “只是，为何，不见那些被俘的北戎蛮夷？”


    顾良和闻言，沉声回道：“启禀陛下，那些北戎俘虏，以及其三部可汗，皆正在殿外等候，听候陛下发落。”


    赵怀德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身旁侍立的太监，淡淡地说道：“宣。”


    “宣——！北戎俘囚，上殿觐见——！”


    那太监，扯着他那尖细的嗓子，高声呼喊道。


    随后，便有数十名御林军的精锐将士，带领着兰都隆奇等一众北戎俘虏，进入到了这庄严肃穆的议政殿中。


    然而，让顾红玉不由得微微皱眉的是。


    这些先前，在她和赵钧面前，一个个乖巧得，跟鹌鹑似的北戎俘虏。


    此刻，在进入到了这大黎朝的权力中枢之后，竟是一个个，又重新变得桀骜不驯了起来！


    他们非但没有丝毫身为阶下之囚的觉悟，反而还用一种充满了轻蔑与挑衅的眼神，睥睨着这朝堂之上的文武重臣！


    他们，根本就没有将龙椅之上的大黎皇帝，以及这满朝的文武百官，放在眼里！


    甚至，他们的眼神之中，还带着一种，仿佛他们，才是这个地方真正主人的错觉！


    似乎，在他们看来，只要来到了这里，只要见到了这位以“仁慈”著称的南朝皇帝。


    他们，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