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4章 好在都是自己人
作品:《寒门贵公子》 李若甫的老成不仅仅是在做人,也是在做官。自从察觉林耀祖的心思之后,他虽然没有调动更多人南下,却也默默观察着林耀祖的一举一动。
大金太大了,如今的大金不只是有辽东,还有草原一部,在南洋也有许多土地。
若是按照旧有的方式统治大金,必然会出事。
与普通人不同,李若甫更能看到林耀祖在锐意改革,想要将各种潜在的问题解决掉。哪怕作为老人,李若甫并未察觉到大金的问题该如何改变。
他老了,已经不再是年轻人,就算是拿出法子,也只是比寻常官员更加精细一些。
眼下指点聂志远跟赵德,他纯粹是想要留下一点香火情,万一日后自己的子孙后代求到他们身上,他们念及今日,愿意相助呢!
他擅长做局,当下也不隐瞒,主动道:“大金太大了,单单是京师,无法管控大金南方,更无法管控南洋。这并非是老夫一人所想,而是事实。”
其余两人见说,也是端着茶,心中思忖起来。
“金陵六部职权增加,自然可以对江南更好监督管控,甚至可以就近处置一些突发事件,好叫大金不出大事。”
赵德主动问道:“若是如此的话,是否要委任一人,负责西北或是两广,甚至南洋事务?”
李若甫眼眸浑浊,说出来的话,却是心里话:“林阁老一直都在想办法让巡抚巡抚地方不被猜忌,为此才有人监督,才有此番不在任命两江巡抚,集中军队。文官也好,军队也罢,林阁老现在能抓住两个,但日后林阁老的子孙后代,就未必能够抓住全部了。”
“眼下的手段或许可用三五十年,更长时间自然还需要改革,到时候你我都不在了,考虑那些做什么?不管林大人是委任你我前往京师,还是去南洋,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便是。”
“京师是好出去,但坐镇一方,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叫林阁老知晓你我对阁老忠心耿耿,日后不管林阁老做什么,都有你我一席之地。”
人精儿们早就知道林耀祖会改朝换代,取代大金。
事实上,到了今日林耀祖若是不继续向前一步的话,他会死的很惨。
他身后的人也会考虑自己的未来,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等待大金反扑,而是想方设法,从各个方面将大金彻底踩死。
“谢过恩相指点!”
赵德忽的起身,重重拱手,将姿态做得很足。在他身侧的聂志远仍旧在思索当中,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底气不长居江南,但此刻听到李若甫所言,他还是心动了。
多年为官,他最差的就是主政一方,若是可以主政一方,他自然是愿意的。尤其是江南之地自古便繁华,眼下更是大金的赋税重地。
镇守金陵,就等于镇守大金的半壁江山。
“敢问宰相大人,若是要在江南执政,该做些什么?”聂志远直言不讳的发问,这一点上倒是跟林耀祖越来越像,跟大金的官油子有了几分不一样。
李若甫在心中高看了聂志远一眼,此人虽然不在年轻,但再为林耀祖做十年事情不成问题,到时候随便一个人坐镇江南,都能接替聂志远,让江南稳固。
“份内之事。”
聂志远心中一沉,这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什么是份内之事?自然是自己今日明日后日要做的事情,以及对林耀祖,自己那个小侄子的忠心!
在他看来,李若甫愿意指点的话,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李若甫多年为官,还是执政大金,比自己更清楚大金眼下的局面,也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自己多年都在江南,虽然官职到了金陵刑部尚书,但也只是一个虚职,手中权力有限。今日若是坐镇一方,需要学的地方却是不少。
甚至一个知府在许多事情上面都可以胜过自己,让自己露馅儿。
“这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实则有万斤之重,无非是多学多做,谨言慎行。但我大金能做好这几个字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老夫做了一辈子官,都没见到几个人做好此事。”
“眼下大金平静,能做的事情聂大人尽管去做,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于人商量,与林阁老商量。但不同的事情,可一不可再二。”
听到这里,聂志远也深深一躬,这话虽然简单,但是自己人才能说出来的,外人听到也不会去说,更不会去做。 “聂大人,你我都要在金陵许久,还请聂大人多多关照了。”
赵德见两人谈笑自若,好似一个老师,一个学生一样,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但一想到自己明日便要北上,他心中的几分小心思便荡然无存。北上前往京师,虽然比不得坐镇地方,但也给自己的为官生涯多了一份资历。
一直到夜深了,三个人才在风雪夜当中起身离去,赵德跟聂志远并非通行,却在出门后,顶着漂亮的朵朵雪花说道:“聂大人,做事还是需要谨慎一些为妙,公相,老了。”
聂志远心中一暖,回身一揖:“赵大人所言,本官记住了。”
他倒不是无条件地相信李若甫,而是生而为人,有些时候就得伪装一下,假装自己是一个好人,而非是坏事。
这事儿做惯了自然是不难的。
但要是从未做过,那便是难得很。
眼下他自知李若甫身份特殊,却也想要利用李若甫一番。至少做事这一块,李若甫是一流的。人家一辈子见到的事情,做过的事情,不计其数。
谁也不知道这老家伙还有什么后世,还做了什么事情。
他不傻。
但这份关心更为重要。
虽说大家都是一个阵营当中的人,但有些时候越是一个阵营,内部的倾轧就越是严重。
似乎只有倾轧之后有了一个赢家,才会最终结束。
雪下个不停,聂志远的心却是暖烘烘的。
从北向南,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贬官,会有些不堪,但对聂志远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辈子都在南方,自然是亲近南方。
可现在坐镇江南,他却是没什么底气。
不是畏惧,而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将这等事情做好。
毕竟他一直在官场沉浮,靠的是人脉,而非是自己本事。
眼下局势明确,真要做事了,他反而有些露怯。
毕竟牢记大金律法并非是什么难事,但要施政一方,他确实从未做过。
好在,自己不是一个人,除了身边的人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可以为自己所用。
是时候书信一封,表明自己的忠心了。
雪还在下,马车当中的聂志远心跳却是愈发用力。
他感受到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