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默默向后退几步，不想被连累，同时为南茄祈祷，希望不会太惨。


    空气似乎停下来，周遭死一般的安静，呼吸声都十分清晰。南茄刚刚气头上来，心里话一股脑倒出来，冷静片刻后只剩后悔。就算冷冰是个人渣，她若想活就不能激怒他。


    南茄低垂下头，已然没有刚刚的气势。心中谋划如何能将刚刚所闯之祸挽回来，头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求饶、道歉、说她刚刚被邪祟附体等。这些卑微之言自然能让人消气，但她要如何说出口，南茄在心中为这糟糕的世道呐喊，可一想到她的性命，顿时没有挣扎的心情。


    慢慢抬头，不停为自己打气：“我刚刚......”


    “重述一遍死者身上的疑点。”冷冰出言，阻止她继续，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南茄看到冷冰神色回复如常，不明白发生何事，小声道：“刚刚已...说过！”


    “再说一遍。”冷冰简言道。


    南茄楞在原地，樊小天看出大人之意，快速从竹箱中拿出那叠文书塞入南茄手里，小声在其耳旁道：“蒲姑娘，抓住机会。”


    “哦！”南茄立马找到文书结论之处开始读，较之前声调更加轻缓，条理更加分明。


    “也就是说此人虽死于自杀，但他长期受疥疮痈和胃病的折磨，这些病也就最近二三年之事，同时其并非像缺钱之人，但面如菜色很奇怪。”小天一点神儿没跑，每个字都竖起耳朵听。


    南茄点头道：“对，得疮痈者，若非生活条件差，就是身体发生过变化，其胃病也是。案卷中写道死者是个小商贩，生活并非窘迫，搞清楚其中缘由，可能得查查两三年前他身上发生何事。


    同时此人应该长期吃汤药，可案卷中并未写现场有药渣以及煮药之物，这也奇怪。这个人可能并非是你们所看到模样。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调查，你们比我有经验。”


    南茄放下手中的记录文书，其上内容已然了然于胸，刚刚不过有些紧张才拿着念了半天，放松后就不再看，不知不觉她已坐到厅边的椅子上，正对面就是冷冰。


    她看向前方三人：“各位还有疑问吗？”


    冷冰捧着案卷沉思，鬼面不知神思在何处，樊小天立马回应：“没有。”


    “那我可以走了吗？”南茄看向小天，其实在问冷冰。


    小天转头看向冷冰，他目光慢慢从案卷移出，抬头落入两人凝视中，嘴角挑起，又恢复往日温柔亲近模样：“今日辛苦蒲姑娘，回去休息吧，还有提醒蒲姑娘一件事，以后重要之事要先说。”


    樊小天笑出声，大人默认说话者会将最重要放在开头，今日蒲姑娘让大人开眼，越位于后面越重要。他打赌，除了第一句，后面啰啰嗦嗦一堆，大人应该都没有入耳。


    南茄满脑子都是冷冰会不会放她走，没仔细听，见到其神色缓和，便想再问一遍：“那.....”


    樊小天抢在南茄前面出声：“副使，箱子太重，我送送蒲姑娘。”


    说罢便拉着南茄离开。


    鬼面看向冷冰：“大人，要查吗？”


    冷冰合上案卷：“动静小些，除了刚刚所提之事，再通知京城查云香楼中涉案之人同此人更深的关联。”


    鬼面双手握拳：“好的，大人。”


    云香楼是京城有名的妓院，几大头牌名盛京城，达官显贵为此处常客，自然也就免不了是非，若不太严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冷冰刚刚查到涉及私盐案证人李庆丧命于此楼，让他不得不将目光聚集此处。由于此案不属于其管辖，只能暗中调查，发现此人生前将书信藏在云香楼中一个熟识丫头处，其上告知将证据藏于北云镇友人吴才处。


    皇城司副使每年都会有一个月左右的巡视差事，今年冷冰借着这个由头来到此处找人，威逼利诱下迫使吴才交代出夹道那日会走一批私盐。


    冷冰守株待兔没等到私盐，只等到逃跑的蒲姑娘，待冷冰过去问缘由时，发现吴才死于家中。


    一切都刚刚好地出现和消失，最后只剩下这位蒲姑娘。


    樊小天端着一碗面进屋：“大人，听鬼面说你还没吃饭，让厨房煮了一碗香喷喷面条，趁热吃吧。”


    冷冰接过面碗放在桌上：“蒲姑娘还好吗？”


    樊小天在一旁坐下递上筷子和汤匙：“还好，离开时，她让我替她向你道歉，刚刚是她没表述清，让大人没注意到关键内容。”


    南茄心情平静下后仔细回忆冷冰所言，发现有些事情好像是她认为错了。冷冰最后告诉她日后先说重要之事，那么第一次她先说之事对他而言不重要，也就是说明她后面所说疑点，冷冰以为不重要就没听，所以才会有之后的指责，若她像第二次那样阐述，可能当时情景就会是另外一个模样。


    不论当时冷冰如何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都要为今日冲动行为道歉。若冷冰如同她所猜一样，本意不想为难她，这个道歉能够锦上添花，方便下次有事开口。樊小天正好在身边，就先拜托他帮忙转达。


    冷冰挑起一筷子面：“她倒是会使唤人。”


    樊小天见大人神色正常，问出憋了许久的话：“大人，还要继续留下蒲小姐吗，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她确实不像能运私盐之人。”


    盐为国之根本，可因其利润高，自大夏国建国以来，私盐屡禁不止。皇城司秘密调查此事还源于当地一个被打压的商户举报，可此人在他们刚刚接触时就被撞死，好在得知李庆的线索，可后来李庆又死去。


    好不容易从吴才口中得到即将会有一批私盐贩卖至此地，结果一场空。


    接二连三的挫败令所有人不敢轻视，背后操纵之人行事严谨，消息灵通，可他们却像瞎子般。


    樊小天从这几日和蒲姑娘相处来看，此人虽有胆有谋，但性子豁达，做事目的明确，没有能干出杀人和运私盐之事的人的资源和毒辣。他纵然知道大人查案压力，但强行绑住一个姑娘确实不是正当之事。


    冷冰放下筷子：“你们都觉得我以权谋私是吧？”


    樊小天站起行礼：“不....下官不是此意，只是这个姑娘若真去击登闻鼓，对大人名声不好。”


    冷冰哼笑：“她确实同私盐之事没太大关系，可你不觉得这个姑娘身上不合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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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太多了吗？”


    一个大家闺秀居然会解刨，会作蒙汗药。


    樊小天也有此疑惑，可这个姑娘在蒲家常年不受重视和被打压，有些本事或许也未必被人熟知：“可能为了在深宅中生存罢了。”


    冷冰笑道：“我今日所去之处就是西芜镇。”


    樊小天吃惊：“大人去调查蒲小姐吗？”


    冷冰点头：“找到一个伺候蒲小姐的婆婆，问了她些事情。”


    樊小天：“何事？”


    冷冰嗤笑：“这位婆婆说蒲小姐虽喜欢读书，但多为其母和先生教授，医学内容从未教过，而且蒲小姐懦弱、胆小，说话走路更以淑女标准一样被规范，这样女子怎可能会制蒙汗药、会解刨。而且你不觉得她走路姿势并不像普通深闺淑女吗？”


    樊小天仔细回忆当时蒲姑娘走路景象，好像是不一样，但他并不熟悉这些女子会受何种规范：“那像哪种？”


    冷冰目露精光：“像宫中女子的行走体态。”


    樊小天大惊：“宫中？”小天突然想到其母身份：“有可能是她母亲所教。”


    冷冰点头：“确实可能，但我那日曾在酒楼见过蒲夫人，其行走体态并非如现在京城女子一样，而蒲姑娘却像，不奇怪吗？


    更重要的是，那个婆婆说她幼时虽去过庄子，但邻居中可没有赤脚医生，而且每日都有人看着，怎么可能如她所言练习杀生和解刨。可这位蒲姑娘确实技术娴熟。”


    樊小天有些搞不明白：“大人留着她是想查明白她是谁？”


    冷冰摇头道：“莫名奇妙出现一个奇怪之人，总要查清楚才放心，可她娘都没有疑问，咱们又能查出些何事。吴才疑点查清后就让她走吧，至于她的秘密与咱们无关。”


    樊小天想到蒲姑娘的麻烦：“其实她跟着咱们更加安全。”


    冷冰笑笑，只是她不明白。


    南茄一晚上都在想象冷冰听到她的道歉后的场景，是会心情大好放过她，还是面无表情四守规矩，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索性早早起床，随便拽了一件衣服，束上头发便出门透气，迎面看到匆匆离开的樊小天，立即招手小声道：“小天，这里！”


    小天听到跑过来：“蒲姑娘，这么早就起来了。”


    南茄看起是要出门的装扮：“你们这么早就出去啊！”


    小天笑道：“多亏蒲姑娘查出疑点，我们就要去调查。”


    南茄双手扭动着快成一个麻花，犹豫道：“冷大人气消了吗？”


    小天眼眸转动：“算消了。”


    南茄问道：“那我离开之事....他有松口吗？”


    昨日刚要问出就被小天打断，路上小天答应帮她试探一下大人口风。


    小天微微怔愣，他差点儿忘了昨日答应过蒲姑娘，可他更是皇城司之人：“大人需要将死者疑点查清后再看情况。”


    “啊！”南茄无奈长叹，她还要等啊，这个死板的家伙：“好，那祝你们顺利。”


    樊小天快速跑开，南茄烦躁地甩了甩脚转身向后面走去，几个石子因其随意一踢不停地滚动，最后停在一只穿着绣花鞋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