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顶,空气凝滞如胶。


    洛水对岸的暗红天幕被撕裂的创口处,粘稠的污血仍在不断渗出,滴落时发出腐蚀地面的“滋滋”声。


    秦夭夭扶着门框的手指关节发白:“臭咸鱼…你怎么样?”


    萧闲瘫在暖玉榻上,脸色透着一股灵力透支后的青灰。


    他闭着眼,呼吸微弱。


    咸鱼令落在他掌心,光泽黯淡,边缘被暗红污渍侵蚀得斑驳不堪。


    楚江寒的剑插在地上,剑身红锈更深:“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问天拄着断裂的玉杖,声音嘶哑:“不止是魔祖…是更古老的…污秽本源。”


    殿外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仿佛有无数湿滑之物在攀爬神国屏障。


    “它们…在爬上来!”一个弟子尖叫着指向山下。


    暗红的血沼中,无数扭曲的、由污血和碎骨拼凑的怪物正蠕动着攀附而上!


    它们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滴落粘液的孔洞,发出无意义的吮吸声。


    铁战怒吼一声,巨熊虚影再现,一掌拍向爬得最快的怪物!


    “噗嗤!”怪物爆开,粘稠黑血溅在屏障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


    “小心!血有毒!”苏清婉急呼,弹出一把翠绿粉末,勉强中和掉落的毒血。


    萧闲眼皮颤动,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


    指尖灰白道韵流转,比之前稀薄了许多,却依旧精准。


    他对着屏障上被腐蚀的坑洞…轻轻一点。


    “嗡…”坑洞瞬间被滑腻道韵覆盖,恢复如初。


    “撑不了多久。”战戈面色凝重,“屏障力量在减弱。”


    魔云深处,那道裂痕再次蠕动,一股更阴冷、更庞大的恶意锁定了神国。


    所有人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之手攥住心脏。


    秦夭夭猛地冲到萧闲榻前,抓住他冰凉的手:“醒醒!臭咸鱼!想想办法!”


    萧闲的手指在她掌心无力地蜷缩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里映出殿外绝望的景象,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吵…”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另一只手摸索着,从榻边摸出半个冷掉的灵薯,慢吞吞地啃了一口。


    咀嚼的动作缓慢而无力,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


    众人:“……”


    都这时候了还吃?


    但下一刻,萧闲将啃了一口的灵薯…递向悬空的咸鱼令。


    令牌微微颤动,竟真的…吸收起灵薯上微弱的灵气?


    黯淡的金芒挣扎着亮了一丝。


    秦夭夭眼睛猛地一亮:“吃的?它要吃的?”


    她猛地跳起来,冲向殿后:“老骗子!厨房!所有灵食!全搬来!”


    很快,各种灵果、药膳、甚至半成品食材堆满了萧闲榻前。


    秦夭夭抓起一个朱红灵果,塞到咸鱼令下方。


    令牌“嗡”的一声,果肉瞬间干瘪,灵气被吸食殆尽!金芒又亮了一分!


    “有用!”楚江寒眼中燃起希望,“快!继续!”


    众人手忙脚乱地递送灵食。咸鱼令来者不拒,疯狂吞噬。


    金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虽然边缘污渍仍在,却不再蔓延。


    殿外,怪物的攀爬愈发疯狂。屏障剧烈波动,裂纹不断出现又修复。


    萧闲依旧瘫着,但指挥的手指快了些。


    “左三…补。”


    “上…滑开。”


    “右下…毒血…清掉。”


    莫问天突然喊道:“不对!它们在故意消耗我们的灵食和道韵!”


    裂痕深处,那股阴冷的恶意似乎…带着一丝嘲弄?


    萧闲动作一顿。他慢慢抬眼,望向那深不见底的裂痕。


    看了片刻,他忽然…极其缓慢的…咧开嘴,笑了笑。


    那笑容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


    “原来…是饿了啊…”他喃喃自语。


    声音很轻,却让殿内所有人猛地一颤。


    “饿?”秦夭夭愣住,“什么东西饿?”


    莫问天脸色骤变:“难道…那污秽本源…是以吞噬世界本源为生的…”


    “它盯上的…是神国的核心道源?”楚江寒握紧生锈的长剑。


    萧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秦夭夭和楚江寒连忙上前搀扶。


    他借力坐直,目光扫过榻前堆放的灵食,最后落在…那口巨大的汤锅上。


    锅底还粘着干涸的灰绿色汤垢。


    他指了指锅,又指了指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


    “你是说…”秦夭夭难以置信,“…再熬一锅?现在?”


    萧闲虚弱但坚定的…点了点头。


    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可…可咸鱼草没了!上次用完了!”


    萧闲目光转向殿外——那片被道韵强行催生、却已病恹恹的黄绿色草丛。


    他手指微动,一缕极细的道韵卷回几株蔫头耷脑的狗尾巴草。


    “用这个?”秦夭夭声音拔高,“这能行吗?”


    “按他说的做!”莫问天急道,“快!”


    灶火再起。这一次,火焰微弱,锅里的水半晌才温。


    秦夭夭把狗尾巴草、几颗干瘪的灵果、甚至一把泥土胡乱扔进锅里。


    汤汁浑浊,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土腥和焦糊混合的怪味。


    “这…这玩意儿能喝?”铁战捏着鼻子。


    萧闲却示意秦夭夭,将锅端到榻前。


    他深吸一口那古怪的蒸汽,然后…对着咸鱼令,轻轻一吹。


    带着土腥味的蒸汽裹胁着微末道韵,飘向令牌。


    咸鱼令剧烈震颤!仿佛久旱逢甘霖!疯狂吸收着这简陋的“食物”!


    金芒暴涨!瞬间驱散了边缘大半污渍!光芒甚至比之前更纯粹、更凝练!


    裂痕深处,那股阴冷的恶意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愤怒!


    整个暗红天幕疯狂扭曲,无数怪物尖啸着融化,重新汇成滔天血浪,狠狠拍向神国!


    萧闲眼中精光一闪!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慵懒颓废之气一扫而空!


    他抓起咸鱼令,对着那拍来的血浪…


    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撒饵般,将令牌上刚刚恢复的、纯粹的金芒…


    轻轻…泼洒了出去!


    “你干什么?”众人惊呼!这不是资敌吗?


    金芒融入血浪,没有激起任何冲突。


    那毁灭性的血浪…竟在空中…诡异的…停顿了一瞬?


    仿佛饥饿的野兽,突然嗅到了无法抗拒的、极致诱惑的…“香味”?


    裂痕深处,传来一声贪婪至极的、撕裂般的尖啸!


    所有血浪猛地倒卷!不再攻击神国,而是疯狂的…扑向那些洒出的金芒!


    它们内部甚至开始互相争夺、吞噬!


    萧闲趁机手指连弹!


    “封!”


    “锁!”


    “固!”


    灰白道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淌,瞬间加固屏障,抹平所有裂纹!


    他做完这一切,再次瘫倒,气息微弱,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饱了…”他闭上眼,声音几不可闻,“…该睡了…”


    殿外,血浪仍在为那一点金芒自相残杀,撕扯的暗红天幕支离破碎。


    裂痕深处,那恐怖的恶意被突如其来的“美食”和内部混乱暂时牵制。


    危机…竟以这种荒谬的方式,暂缓了。


    众人看着榻上昏睡过去的萧闲,又看看殿外自相残杀的恐怖景象,久久无言。


    秦夭夭捏着那枚暗金符文,喃喃自语:


    “所以…那鬼东西…其实跟臭咸鱼一样…”


    “给点吃的…就能暂时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