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曦微看见江阳发来的消息，眼角微微抽搐。


    有种羞耻感。


    自己好不容易这么淑女一回，江阳说自己鬼上身。


    想邦邦给他两拳。


    微博上那些情感导师的话，不是点赞很高吗，怎么到自己这里就不管用了。


    笨拙的练习自己的说话腔调，似乎无法改变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人设。


    努力的为目标改变自己，结果却把事情搞砸。


    田曦微急躁的掀开被子，坐起身，脑袋咚的一下撞到车厢天花板。


    她捂着脑袋，把手机拍在床上。


    社死真的会让人脑死亡。


    手指在床单上抓出褶皱。


    不装了！


    缓和两分钟，她再次拿起手机，给江阳发一条语音消息：[“刚才那个不是我哈，你耳朵打摆子咯！莫到处乱讲。”]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颤抖几秒，点击发送。


    趁着自己现在胆大，赶紧再发一条：[“有空带我去片场耍哈嘛，我想看你拍戏，帮你打下手也行，给句痛快话！”]


    前半句凶巴巴，尾音却泄出一丝哽咽。


    被自己蠢哭的。


    发送后立刻把手机塞到枕头下。


    躺床上，安静等待。


    听见枕头下，江阳回复消息的提示音。


    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是一条文字消息，雾都话腔调：[“恁个就对了噻，到了发个定位，过两天我来接你。”]


    田曦微读消息时嘴唇无声蠕动，确认不是幻觉。


    瞳孔微微收缩。


    脚趾在被窝里蜷紧又松开，突如其来的欣喜，无处安放。


    原来根本就不需要伪装。


    江阳没有拒绝自己。


    江阳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下意识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当艺术生，一路走来的训练经历，让自己比同龄人成熟一些。


    爸妈也从小告诉自己，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


    不是第一次来北平。


    之前爸妈陪自己来过一次，把自己送进一家艺考培训速成班。


    里面的学生，都是和自己一样，小学开始就接受专业舞蹈训练。


    有着扎实的基本功。


    柔韧性，协调性以及舞蹈表现力都不比自己差。


    来自魔都，粤城，临川，鹏城，金陵……各个地方的学生都有。


    教导自己的舞蹈老师，是毕业于北舞和民大舞院。


    就连助教都是北舞的研究生。


    有教务管理人员协调教学场地，处理学生的考勤和请假事宜，保证教学秩序正常运行。


    有后勤保证人员，确保训练场地的安全和音响，镜子，把杆等舞蹈设备正常使用。


    代价是价格高昂。


    住的是青旅，半月板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元旦过后，自己被劝退了，因为训练效果达不到老师的预期。


    田曦微知道，那是借口，因为那家训练机构里，比自己练得差的人大有人在，真正原因是，交不起学费了。


    艺考速成班，不是慈善机构，不会不求回报的帮助自己，没钱就该滚蛋。


    如果自己没法给江阳带来利益，自己和江阳这段关系，一定会越走越远。


    就像当初在艺考培训班里的那段时光，老师很认可自己，曾经对自己说过：


    “田曦微，你很有天赋，骨子里有股劲儿，但是……”


    但是后面，都是体面的谎言。


    没法让老师赚钱，只能被劝退。


    江阳也一样。


    从自己身上，得不到一点利益，江阳为什么要帮自己？


    就因为是江阳的老乡？


    就因为和江阳现在看上去关系不错？


    才和江阳认识大半个月而已，一见钟情是那些无脑爱情剧里会发生的事情。


    机会来得轻松，走得也会悄无声息。


    半月板旧伤突然刺痛。


    每次焦虑都会发作。


    田曦微起身，猛掐膝盖让自己冷静。


    疼才好，疼才清醒。


    用生理疼痛缓解心理的焦虑。


    手机收到一条qq消息，是叶青珠发来的：“曦微，上火车了吗？”


    聊几句。


    叶青珠又聊起昨晚的话题。


    问田曦微是不是谈恋爱了，田曦微否认了。


    又问田曦微是不是有喜欢的人，田曦微含含糊糊的发了一个恩过去。


    叶青珠的消息再次发过来：“怪不得最近总感觉你怪怪的，你惨了，你要陷入爱河了。”


    江阳不是普通学生。


    往侥幸的方面想，自己如果真的和江阳在一起，分手后，可能再也遇不到这么优秀的男生了，到时候，一定会对爱情特别失望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


    田曦微抬手，轻轻的拍一下自己的脸颊。


    明明还没开始，就担心分手的事了……叶青珠说得对，自己这段时间，好像真的变了。


    以前根本不想那么多事，现在心里乱糟糟的。


    暂时还不知道，江阳对自己好，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自己能给江阳带来什么价值。


    聊到最后，她给叶青珠发消息：“如果哪天我失恋走不出来，记得骂醒我。”


    爱是仰望，也是深渊。


    江阳给田曦微回复完消息，坐在商务车中排。


    他来得比较早，车上除了自己以外，有化妆师和司机，以及一个实习场记。


    执行制片还没来。


    闲着也是闲着。


    他打开公文包的拉链，取出里面一份艺人经纪协议。


    有经纪期限，报酬分配，保密条款，违约责任，以及其他附加条款。


    双方信息一栏，公司是自己这家皮包公司。


    艺人那一栏，联系方式，地址，江阳填上了……都是田曦微的。


    田曦微是艺考生，在北平培训过，见过一些世面，没杨超跃那么好忽悠。


    如果第一天，就把这份协议拿出来，小姑娘肯定是不肯的。


    不急，有机会的。


    商务车副驾驶车门打开，三十多岁的男执行纸片坐上车，低头刷手机里的剧组预算表，对江阳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江阳老师，今天您戏份可能会提前。”


    江阳明白对方的意思：“小事，大家都想快点收工，那我忍忍不吃午饭了。”


    “江阳老师，辛苦你了。”


    执行纸片脸上职业性笑容，变得真诚。


    对江阳很满意。


    期末考试一考完，连夜飞过来，第二天就开始工作。


    任劳任怨，没有一点主演的架子，演戏基本一条过，时不时请大家吃顿好的。


    包括江阳公司的那个叫杨超跃的妹子，虽然演技没有江阳好，但是品行和江阳一模一样。


    合作得很愉快。


    可以想象到，这部剧播出后，如果收视率高，主创团队应该还会和江阳对接下一部戏。


    商务车缓缓开动，到怀柔影视基地停下。


    江阳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执行导演举着分镜本追太阳光位。


    导演裹着军大衣盯监视器，右手食指不停敲击膝盖。


    掌机的镜头前哈气起雾，紧急用眼镜布擦拭。


    跟焦员右手食指缠着创可贴，连续三天手动跟焦磨破皮弄的。


    后勤组给学生的群演发巧克力，防止低血糖，收工要收回包装纸。


    组长对着Excel表核对盒饭数量。


    时间一晃就到下午。


    江阳拍完自己的戏份，坐在折叠椅上休息，[三个瘪三]QQ群里，收到赵妗麦的一条语音消息。


    点开是熟悉的东北腔：[“超跃姐，借我点儿钱呗，我想整个皮肤。”]


    杨超跃回复道：[“你要多少钱？”]


    赵妗麦又一条语音消息发过来：[“你能借我多些啊？”]


    杨超跃回复道：[“三万，你要用来干什么？”]


    赵妗麦语音里满是惊喜的语调：[“三万？真借我这么多啊？超跃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妈。”]


    杨超跃消息发过来：[“啥三万？我打麻将呢，我不杨超跃不是个小气的人，最多借你10块……自摸，糊了！”]


    江阳看得直乐呵。


    向杨超跃借钱？


    杨超跃把钱看得命都得都重要。


    赵妗麦接着发消息：[“你俩搁那儿过得咋样啊？我在家都快闲出屁了。”]


    她发来视频邀请。


    江阳和杨超跃都接受了，但没开各自的摄像头。


    赵妗麦穿着一件毛绒睡衣，对着镜头嘿嘿笑：“小江，你搁那偷摸瞅屏呢？群里屁都不放一个，视频接得倒挺快。”


    她把前置摄像头，调成后置，对着自家的餐桌拍摄：“瞅瞅我新整的琵琶虾，清蒸的，味儿正不？”


    江阳点开赵妗麦的视频画面。


    木制餐桌上，放着一份菜盘。


    里面有五六只琵琶虾，外壳是橙红色，腹部呈现珍珠白，关节处有浅粉过渡。


    虾身自然弯曲如弓，尾部扇形鳞甲张开约三十度。


    背朝下腹朝上的摆盘方式，防止汁液流失，保留头部黄膏。


    “这就是琵琶虾啊，看得好吓人，像活了几千年似的。”手机里响起杨超跃的声音。


    杨超跃那边，一开始还有打麻将的声音。


    渐渐的停止了。


    杨超跃夸奖道：“麦麦，做得挺好的，一看就很好吃。”


    “嘿嘿嘿嘿。”赵妗麦一个劲的笑。


    直到江阳说道：“琵琶虾不是这么做的，你这是清蒸的吧，要先用油爆一下，再伴着面条吃。”


    “这玩意儿还能这么整？油爆，拌面。”赵妗麦默默思索。


    江阳口气很坚定：“古人烹饪琵琶虾就是这么做的，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不会差的，因为老话讲，油爆琵琶伴着面。”


    赵妗麦回过神：“净搁这儿糊弄小孩儿！等你老了躺医院，我直接给你氧气管拔了！”


    “拔了也好，省得我病重耗着更痛苦。”


    “那还是插着吧，别折腾了。”


    赵妗麦这才注意到，三个人视频，只有自己是开着摄像头的，另外两人全是开语音聊天。


    “江阳，开视频，让我瞅瞅你搁那儿鼓捣啥呢。”


    江阳把摄像头打开，视频画面里，出现自己靠在躺椅上，慵懒惬意的样子。


    周围是忙碌的工作人员。


    “你这快就上片场拍戏了，咋不吱一声呢？”赵妗麦询问道。


    江阳笑道：“在家里考完试了，待得没意思，就来剧组报道了，趁早拍完，过年前能杀青。”


    “那我也得去！等你拍完戏，谁还陪我唠嗑儿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