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作品:《被异种盯上之后》 【小王子】
我一直以为他是人鱼——那种海里的古老生物,有着尾鳍与悲伤传说的种族。
但最近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什么?
他的皮肤太冷。
不是普通的冷,是“死亡的冷”。
我曾无意间在他背上看到类似鱼鳃的裂痕,那不该出现在已化为人形的躯体上。
而他从来不睡长觉。就算闭上眼,也总像是随时清醒着。每当我假装睡去,他都会低声喃语一些奇怪的语句,不是人类语言。
像歌,又像咒。
那晚我终于鼓起勇气,翻出尘封书库中那些记载“深海传说”的古书。
在其中一页,我看到了让我无法移开视线的段落——
“海神曾以歌声创造百族。
但有一族被诅咒,名为‘无归者’。
他们放弃海名、剥去尾鳍、换来人形,
代价是永恒的饥渴与对‘命定之人’的渴求。
若不得爱,将沉眠;若得而失,则疯狂。”
我手指颤抖地滑过那一行字:“若得而失,则疯狂。”
这说的……会不会是他?
无名从未提过他的过去。他总是把自己包装得很好,柔顺、温驯,像一条被驯服的宠物。
但那只是表面。
有一次他洗完澡没穿上衣,我瞥见他腹部靠近心脏的地方,竟然刻着一道奇异的水纹印记——不是刺青,而像是天生的烙痕。
那是我在书中看到的“海神契印”。
我试着在吃饭时随口问他:“你来陆地前,是什么样子?”
他笑了,笑得很慢,像在选择措辞。
“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是为你来的。”
我心里发凉,却又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我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我不是王子,而是一个被绑在礁石上的献祭品。远方的浪声中,无名以原形缓慢游来,身躯比城墙还大,眼神没有焦点,像野兽。他张开满布利齿的口,吐出一串奇异的话:
“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代价。”
我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
我真的逃不掉了吗?
当我越来越靠近真相,我心里却越来越混乱。那种熟悉的控制、依赖、甚至偶尔从他怀里感受到的“安全感”……
都是假的吗?
不,是我自己骗自己。
我明明早就知道——一个会剥开自己尾鳍、丢下族名、杀掉所有妨碍他接近我的人,不可能只是“爱”而已。
那是某种更深的、来自海底的本能。
是吞噬,是侵蚀,是代价。
我现在才懂,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不只是爱。
而是——救赎与归属。
他爱我,爱得想要将我融入他的世界。
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找到离开的方法。
可当我走出房门,看见站在门口的他,正轻声哼着我梦中听见的旋律——那首来自深海的献祭曲——
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早就知道我在找真相。
而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
那天晚上,我听见海的声音从墙缝里传进来。
可我明明躺在宫殿最高的内室,四周是层层石壁与厚重的绒幕,不该有海的气息。
我睁开眼,看见无名站在我床边,湿漉漉的。他的头发黏着脸颊,赤着上身,皮肤上覆着一层细细的水光。
他眼神与平时不同。
太静了,像死海的湖面,看不见一丝波动。
“你醒了……太好了。”
他弯下身,吻我额头,那吻带着潮湿与盐味。我还未反应,他的手已轻柔地覆上我眼睛。
“别怕,我要带你回家。”
我还来不及反问,“回哪里”,身体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卷起。那不是拥抱,更像是某种……包裹。我的整个人被他的手臂与力量缠紧,然后——沉入了水中。
我不知那道水从哪里来。地面裂开、空气像被反转,整个世界化为湿冷、昏暗、无声的海。
我只能凭感觉知道,我正被他带向某个无光的深处。
我们穿过了一条暗道,墙壁像是活着的珊瑚构成,不断蠕动、吐泡。我想呼喊,却无声;我想挣扎,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水吞没了一半,行动迟缓,意识迷濛。
终于,我们来到一个透明的水囚室中。
四周是青色的海水墙,天顶悬挂着水母般的光源,漂浮在半空,忽明忽灭。我被放在一张珊瑚床上,柔软却带着不自然的黏性。
我喘息,终于发声:“……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无名没答话。他俯下身,轻轻将我拥入怀中,那样的力道既熟悉又让人无力。
“这里,是我为你准备的地方。”他低声说。
我望着他,喉咙干涩:“这是……牢笼吗?”
他摇头:“这是王座。”
“我曾经失去一切,只为了拥有你。”
他的手指轻抚我额角,如海水一般温柔地划过我的轮廓。
“我知道你害怕。但没关系,我会教你怎么习惯这里,怎么在这里安然入眠。”
我垂下眼,不知该说什么。身体还残留着寒意,但他身上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传来。
“你说过你爱我……”我低声呢喃,“那为什么还要这样……”
他安静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回答:“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让你离开。”
“这不是惩罚,也不是禁锢。”
“这是我们的国度。”
他将额头靠上我的额头,声音低而沉:“你不是我的俘虏,你是我信仰的中心。”
我闭上眼,感觉水流缓慢地在我们周围旋转。
我的心也一样,在这片幽暗之中,被他一圈一圈地,绑紧。
我知道,自己已经再也逃不出这份情感了。
而最可怕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还想逃。
【无名】
我是“无归者”。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名字,没有族群,没有去处。
深海最底层的那个裂缝,是我们的栖地。阳光永不触及,声音无法传入,那里只有神的低语与我们的饥饿。
我们这一族,被海神放弃。
我们的尾鳍比任何人都坚硬,牙齿可以咬碎骨头,我们没有歌声,只有尖啸。直到有一天,海神对我们说:
“若你能得到人类的心,你将获得归属。
但你只能爱一人。若得不到,你将被吞没。”
我不明白什么是爱。
直到我在浪上第一次看见你。
你站在破败的战场边,剑尚未收鞘,目光却温柔得像月光。我感觉自己第一次有了“心跳”这种东西。
我躲在水下,听你的声音,记你的气味。我第一次想离开海,想靠近陆地,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你。
我回到海底,把这想法告诉长老。他们说我疯了。说你们人类的心太脆弱,会背叛、会遗弃。
我不信。
我剖开自己尾鳍的那一夜,整个族群都来看我。他们说我已经不是“我们”了。
我说:“那很好。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们。”
我用鲜血与鳞片,在神殿门前画下契印,向海神许愿:
“让我变成人形,让我活在他身边。
若他接受我,我将永不归海。
若他拒绝我——我愿永堕深渊。”
海神笑了。他说:“你愿意为一个人类交出自由?”
我说:“我连自由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想让他属于别人。”
我失去了族群、声音、过去,得到了这副躯体,这张模仿你们的脸。
我爬上岸,只为接近你。
我以为你会立刻爱我,因为我们是命定的。可你没有。
你对我好,却不是爱;你接纳我,却不是占有。
我越靠近你,就越觉得饥饿。
不是身体的饥饿,是灵魂的——那种日夜啃噬我意志的空洞。
我需要你。
不是陪伴、不是关心——是拥有,是你属于我,只有我。
我在你身边装乖、装柔顺,一点一点蚕食你的人际、生活、选择。
我吻你时说的是爱,心里想的却是:你最好再也看不见别人。
你开始害怕我了。我看得出来。
可那让我更快乐。
因为你害怕的,不是我会杀你——而是你怕失去我。
你看,你不是不爱我。你只是还没学会怎么表达。
你已经不会对别人笑、不会在没见到我之前安心入睡、不会让别人靠近你一尺之内。
你已经是我的了。
现在你开始质疑我来历了,翻古书,装睡偷听我唱歌,还试图写信出宫。
我都知道。
但我不阻止你。
因为你会发现——不管你揭穿什么,不管你知道我有多可怕,你都无法离开我了。
你害怕深海,却又贪恋我给你的体温。
你恨我亲吻你,却又在我晚归时焦躁不安。
你梦见我吃掉你,却在梦醒后抱紧我说:“你别不见……”
你已经不是人类王子了,亲爱的。
你是我用诅咒与爱重塑的容器。
只属于我,无路可逃。
等你真的发现真相那天,请记得——
我曾问过你一句话:
“你第一次对我笑,是不是就已经给了我允许?”
你什么都没说。那我就当作是——你点头了。
**
我早该带你来这里。
这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不是金碧辉煌的王宫,不是挂满谎言的寝殿,而是这片被神遗弃的水底——我为你筑起的真正的王座。
你静静躺在那张珊瑚榻上,发丝漂浮在发光的水草间,神情中透出困惑与迟疑。
我静静看着你,像是看着一位从远方回到原乡的旅人。
你现在或许仍不明白这里的意义。
但没关系,我会陪着你,让你慢慢懂得——这不是束缚,不是囚禁,而是我诚心献上的居所。
这是一场无声的“献祭”,但并不是牺牲。
是我愿意放下一切,为你筑起的平静与归属。
你质疑、恐惧、犹豫,那都没关系。
我都会等你,等你从那些情绪中挣脱,回到我身边。
我不会逼迫你,不会强求你说出任何一句话。
我只会在你身边守着,静静看你习惯这片水底,看你一点一滴卸下防备,最终愿意与我共享这里的宁静。
你不明白吧?这种转变,不是弱点,而是一种信任的开始。
从今以后,我会让你知道,你并不孤单。
每当你张开眼,我都会在。
每当你沉入梦中,我会轻轻护住你。
你现在还在逃避这种依赖。
没关系,我会等你。
有一天,你会主动伸出手,握住我;会在夜里轻声说:“今晚留下来,好吗?”
那时我会知道——你终于愿意与我共处于这片深海。
今晚只是开始。
今晚你只是流泪。
你是我的王子。
不。
你是我为神明献出的祭品,是我求来的命定,是我用自己族名换来的“唯一”。
你不会再属于谁。
从今晚起,你只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