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你怎么不等我！”


    林小雨冲了出来，本来还有些生气，一看到二人，表情立马变了，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目光在祁念红扑扑的脸蛋和旁边耳根依旧泛红的江野身上来回扫视。


    随后她从背后掏出一顶宽檐的浅蓝色渔夫帽：“我就知道今天太阳毒！特意给你买的！”


    她慢慢把帽子戴在了祁念头上，还细心地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正好替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祁念瞬间感觉眼前舒服了许多，感激地抱住林小雨的胳膊：“哇，小雨你最好了！”


    江野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那顶帽子上，又看了看祁念瞬间舒展的眉眼。


    他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种顿悟。


    很快公交车来了。


    江野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跟在两个女生后面，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一路把她们护送到了公交站台。


    直到看着祁念和林小雨上了车，隔着车窗玻璃，祁念朝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他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回到家，江野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脑子里全是祁念被阳光刺得眯起眼、可怜巴巴揪他衣角的模样，还有那顶帽子带来的舒适感。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备注为“老东西”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江华清沉稳中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喂？”


    “喂，老东西。”江野开口，语气是一贯的硬邦邦。


    “混小子！”江华清的声音立刻拔高：“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没大没小！”


    “我有正事。”江野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难得带上一丝别扭。


    “那个……祁念，她还在康复期，家里……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对她眼睛好的？”他语速飞快，像是怕对方听出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江华清明显上扬、充满八卦兴趣的声音：“哦？祁念同学啊？你小子……”


    “少废话！有没有！”江野耳朵又开始发烫，粗暴地打断。


    “行行行，”江华清也不跟他计较，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等着。”


    没过几分钟，江野的手机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一份长长的PDF文档发了过来。


    江野点开，文档内容极其详尽。


    他简单看了一眼。蓝莓，叶黄素，蒸汽眼罩……


    他立马下了楼，冲去超市和药店。


    第二天清晨。


    祁念戴着林小雨送的蓝色渔夫帽，脚步轻快地走向学校大门。


    经过昨天补汤的加持和被老师夸奖的激励，她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连空气都格外清新。


    她正盘算着今天要攻克哪本练习册，刚走到一棵老槐树下，鞋带突然松了。下意识地弯腰，准备系上。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带着风，瞬间蹲在了她面前！


    祁念吓得差点跳起来，定睛一看。


    是江野？


    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此刻正单膝跪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眉头紧锁，大手已经伸向了她的鞋带。


    “江野，你在干什么？”祁念下意识地想缩回脚。


    “别动。”江野认真地道：“系鞋带这种弯腰低头的动作，最容易造成眼压波动。”


    祁念僵在原地，低头看着那颗埋在自己鞋面上、毛茸茸的脑袋。


    江野的短发很硬，有几根不听话地翘着。他宽阔的肩膀就在她眼前，校服布料下能隐约看到绷紧的肌肉线条。


    温热的手指偶尔会隔着薄薄的袜子蹭到她的脚背，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


    夕阳的金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十分好看。


    祁念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对！他他他他……他在给她系鞋带？！江野！单膝跪地！给她系鞋带！！！


    “江野！祁念！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正是让全校情侣闻风丧胆的“灭绝师太”李主任！


    祁念浑身一哆嗦，瞬间从不切实际的粉红泡泡里摔回了现实。


    她惊恐地抬起头，果然看到李主任那张愤怒涨红的脸，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校园大门口杀气腾腾地冲过来，手里那本厚厚的点名册卷成了筒状。


    完了！


    要是被教导主任抓到很有可能会被通报批评。


    祁念被吓得猛地缩回脚，慌乱地想站直，身体却因为惊吓和江野还半蹲在面前而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


    “小心！”江野反应极快，顾不上系了一半的鞋带，长臂一伸，稳稳地捞住了祁念的胳膊，将她扶稳。


    他眉头紧锁，看向冲过来的教导主任李主任，眼神里没有慌乱，反而是一种被打扰的不耐烦。


    “李主任！”


    祁念站稳后，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带了哭腔，试图解释：“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


    李主任已经冲到近前，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的点名册卷成的纸棒几乎要戳到江野鼻子上。她锐利的目光重点落在江野还扶着祁念胳膊的手。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还……还蹲在地上！江野！你又在搞什么名堂？！祁念，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跟着他……”


    江野松开了扶着祁念的手，但身体依旧挡在她侧前方半步，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顶撞或者一脸桀骜，而是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异常严肃、甚至带着点凝重的声音开口，打断了李主任的咆哮：


    “李主任，祁念同学的眼睛受伤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李主任的怒气。


    李主任一愣，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到祁念那只戴着纱布的右眼上。


    她之前只顾着抓现行，此刻才注意到祁念眼睛的异常。


    “眼睛？”李主任的怒火稍微滞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疑惑和职业性的警惕：“怎么回事？”


    “视网膜半脱落。”


    江野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一种极其郑重、近乎虔诚的动作，从自己校服外套的内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张被他反复摩挲、边缘已经有些发皱的报告书。


    他双手捏着，正对着李主任，递了过去。


    “医生诊断，需要绝对静养，避免二次伤害，尤其不能弯腰低头、剧烈运动。”


    江野的语气异常认真，眼神坦荡地看着李主任：“刚才她的鞋带松了，弯腰系鞋带对眼睛压力很大。我只是在帮她避免危险动作。”


    李主任狐疑地接过那张诊断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凑近了仔细看。上面医院的红章、医生的签名、清晰的专业术语，都做不得假。


    她又抬眼看了看祁念那只确实不太正常的眼睛，以及她脸上还未褪尽的惊惶和苍白。


    “所以……”李主任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了许多，但依旧带着教导主任特有的威严。


    “你刚才是在帮她系鞋带？”


    “是的。”江野回答得斩钉截铁。


    祁念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脚趾头在鞋子里尴尬地抠出了三室一厅。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医生确实叮嘱过避免低头和剧烈运动，但被江野用这么一本正经、义正词严的语气说出来，还当着教导主任的面，怎么听怎么奇怪！好像系鞋带是什么危及生命的重大操作。


    “行了行了！”李主任摆摆手。


    “江野，助人为乐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还有，这里是学校，行为举止要得体！”


    她着重强调了“得体”两个字，目光严厉地扫过江野：“祁念眼睛不方便，同学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但……也要有个度！明白吗？”


    “明白，老师。”江野从善如流地点头，收好诊断书。


    李主任又看了一眼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祁念，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注意安全”，便背着手，带着一脸这都什么事儿的复杂表情转身离开了。


    直到李主任的身影消失，祁念才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呼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了一层冷汗。她腿一软，差点又要坐下去。


    “站稳。”江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手臂再次及时地扶住了她。


    他低头看了看她脚上那只只系了一半鞋带的帆布鞋，眉头又习惯性地拧了起来。


    “这次别动了。”


    他再次蹲下身，这次动作快了很多，三下五除二就把那根鞋带系成了一个结实又有点丑的结。


    江野系好鞋带，站起身。


    “以后鞋带松了，叫我。或者……”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什么更安全的方案。


    “换双一脚蹬的鞋。”


    祁念：“……”


    她想说真的不用这么夸张，想说自己可以小心地慢慢系。


    但所有的话涌到嘴边，看着江野那双写满了不容反驳的固执眼睛，又全都咽了回去。


    她认命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蝇：“……知道了。”


    行吧，一脚蹬就一脚蹬吧。


    总比被教导主任当早恋典型抓起来强


    ————


    十分钟前。


    江野今天特意在门口等着祁念，很快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还戴着那顶帽子，帽檐下露出小巧的下巴，走路的样子……好像比昨天精神了点？


    江野昨晚对着那份超长pdf研究了半宿，现在看到她安然无恙，胸腔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才稍微松动了一丝。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左脚松散的鞋带上。


    那根细细的带子垂在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边，极其危险！


    医嘱刚好提到过避免一切可能导致眼压升高的低头动作。


    不行！绝对不行！


    她要是自己弯腰去系……万一眼前一黑栽下去怎么办？！


    万一视网膜剩下那半也脱落了怎么办？！


    江野后颈瞬间绷紧，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蹲在了祁念面前，膝盖一弯，整个人就矮了下去，单膝点地，动作熟练的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但是…距离好近。


    近得他能闻到她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着一点面包的甜味？


    她今天吃早饭了吗？


    手指碰到那根松散的鞋带，触感粗糙。他下意识地用指腹捻了一下，脑子里越来越混乱。


    笨蛋！最简单的！打结！打死结！越牢固越好。


    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把两根带子交叉、缠绕……该死！手指怎么有点不听使唤？


    平时打篮球系鞋带明明行云流水，怎么对着这根细细的带子，手指头跟刚长出来似的笨拙？


    他感觉额角有汗要冒出来。


    “江、江野！你…你在干什么？！” 祁念带着惊慌和羞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羽毛轻轻刮过心尖，让他手一抖，差点把刚绕好的圈又弄散了。


    不行！不能分心！


    她不知道低头有多危险！她不知道她眼睛现在多脆弱！她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灭绝师太忽然出现，反而让他冷静了一些，第二次尝试系鞋带，才终于系好。


    他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


    阳光有点刺眼，他微微眯了下眼，对上祁念那张羞红、还带着点茫然的小脸。


    那只清澈的左眼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蹲在她脚边的样子。


    轰——！


    一股热浪毫无预兆地从脖子根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像是被点着了！


    艹！


    内心小人儿瞬间炸毛。


    老子在干什么？！系个鞋带而已！脸红个屁啊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