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上衫虎也被耍了
作品:《我去!汉高祖!不对!是庆高祖!》 范隐将那杆刚刚饮过燕小艺心头血的长枪,随意地插在了燕小艺僵直的尸身旁。
枪身兀自微微颤动,嗡鸣声在死寂的沙地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将这凶器拔起,更没有归还其主上衫虎的意思。
范隐缓缓转过身,步履从容地走向立马于不远处的上衫虎。
沙砾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紧绷的心弦上。
他在上衫虎的马前站定。
“大将军,今天这场戏,到这里,差不多就该落幕了。”
范隐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接下来,便请大将军打道回府吧。”
他微微侧身,朝着上衫虎来时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上衫虎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范隐。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将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少年,视作一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用我义父的行踪引我至此。”
上衫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再用你自己的性命作饵,诱燕小艺出手。”
“等到我们与燕小艺的人马斗得两败俱伤,你再坐收渔利。”
“最后,用我的枪,杀了你们南庆的九品箭神,燕小艺,将这血债,稳稳地扣在我的头上。”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啊!”
上衫虎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范隐闻言,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嘴角噙着一抹淡漠的笑意。
“大将军言重了。”
“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
上衫虎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范隐。
“燕小艺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这个北奇大将军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警惕。
范隐轻轻挑了挑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大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
“小子我与肖老前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对大将军您,同样也是神交已久,敬佩不已。”
“小子又怎会做出加害大将军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呢?”
“大将军尽可以放心离去。”
说着,范隐再次伸出手,重复了那个“请”的手势,姿态依旧从容。
上衫虎的视线缓缓扫过范隐身后。
他看见了那两个跟在自己身边,此刻已是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亲兵。
他又看见了不远处的范贤、一脸谄媚的王七年、面无表情的高达,以及那群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黑衣刀客。
“你当真,肯放我走?”
上衫虎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当然。”
范隐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他右手在身前虚虚画了个半圆,而后轻轻按在自己胸口,左手依旧保持着那个“请”的姿势,仿佛在行一种奇异而郑重的礼节。
上衫虎眸光闪烁,心中疑虑万千,但眼下的情势,他别无选择。
他催动胯下战马,缓缓向前行去。
马蹄踏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敲打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他经过范隐身侧。
范隐目不斜视,身形纹丝不动,没有任何阻拦的意图。
上衫虎那两名身负重伤的亲兵,也紧随其后,颤颤巍巍地骑马通过。
范隐依旧静立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紧接着,是肖恩。
老者刚一催马,想要跟上上衫虎。
范隐却猛地抬起了手,掌心向前,示意他停下。
“肖老前辈,且慢。”
范隐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决断。
“小子方才只说了,请大将军安然离去。”
“您老人家,如今还是我大庆的贵客,更是交换言冰云的重要筹码。”
“您,可不能走。”
已经走出数丈的上衫虎闻言,猛地勒住马缰。
战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人立而起。
他豁然转身,怒视范隐,声若雷霆。
“范隐!”
“今日,我必须带我义父离开!”
范隐也缓缓转过身,平静地迎向上衫虎那双几欲喷火的眸子。
“那么,大将军。”
“小子今日,也必须将肖老前辈留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坚定。
“你敢!”
上衫虎的怒吼声在空旷的沙原上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
范隐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容里带着一丝戏谑。
“大将军不妨试试。”
“看看小子,究竟敢,还是不敢。”
他话音刚落。
高达和他身后那群蓄势待发的刀客便欲上前。
范隐却只是轻轻一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默立一旁的赵大,递过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赵大会意,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远处空旷的石林阴影处,扬声喊道:
“兄弟们,都出来吧,有贵客!”
随着赵大这一声呼喊。
霎时间,原本寂静的石林四周,人影晃动。
一道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沙丘后、巨石下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转眼间,数十名手持各式兵刃的汉子便将上衫虎和他那两名残兵团团围住。
这些人手中所持的,并非制式军械。
有闪着寒光的镰刀,有厚重的砍柴斧,有锋利的庖丁解牛刀,甚至还有几把沉甸甸的铁匠锤。
这些兵器造型古怪,因为都是寻常农具或是厨具,却无一例外,都经过精心打磨,刃口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上衫虎目光一扫,心中便是一沉。
这些人衣衫褴褛,神情间带着一种战场老兵特有的懒散与桀骜。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杀气,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看他们身上的穿着与手中那些五花八门的“家伙”,显然并非什么正规军士,倒像是些落魄的农夫、伙夫、铁匠。
然而,上衫虎深知。
能从残酷战场上活下来的大头兵,绝非等闲之辈。
要么是运气好到逆天,要么,就是真正身怀绝技的狠角色。
眼前这数十人,绝不可能是单凭运气。
这些人,只怕比范贤身边那些训练有素的刀客,更加难缠。
范隐看着被团团围住,脸色铁青的上衫虎,语气依旧平和。
“大将军,还是请回吧。”
“这些,可都是我大庆久经沙场的老兵。”
“他们对于北奇大将军的项上人头,可是眼馋得很,都盼着能换些军功呢。”
“小子现在还能勉强压制他们一二。”
“若是大将军执意不肯离去,万一他们按捺不住,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小子可就保证不了了。”
范隐话音刚落。
赵大和他那群兄弟便十分配合地举起了手中的镰刀、菜刀、斧头。
他们用衣袖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刃口上的沙尘,脸上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上衫虎,仿佛一群饿狼看见了最肥美的羔羊。
空气中弥漫的杀意,几乎凝结成实质。
上衫虎一双虎目恶狠狠地瞪着范隐,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范隐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那噬人的目光,反而故作惊讶地“哎呀”了一声。
他猛地一拍大腿,摊开双手,指向那些散落在沙地上,早已冰冷的北奇士兵尸体。
“瞧我这记性!”
“这才注意到,大将军此行,可真是损失惨重啊。”
“您麾下这些忠勇将士的遗骸,还曝尸于此呢。”
“这样吧,大将军,您先行一步。”
“稍后,小子自会安排专人,与你们北奇方面交接,务必让这些为国捐躯的北奇勇士,魂归故里。”
范隐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意味深长。
“哦,对了。”
“此番诛杀我大庆九品箭神燕小艺的赫赫军功,便一并算在大将军与诸位北奇壮士的头上如何?”
“想必,斩杀我大庆箭神,对于大将军您,以及您麾下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而言,定是一桩泼天的大功吧?”
“大将军以为,小子这个安排,可还妥当?”
此时,一直被范隐拦在身后的肖恩,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
“虎儿,回去吧。”
“这小子,暂时不会为难我的。”
“他还指望着老夫,去换回他们南庆那个被俘的小暗探呢。”
“他还想着,让老夫将来去对付锦衣卫那个沈重呢。”
上衫虎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死不瞑目的部下。
他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范隐。
他心中清楚,今日,他与燕小艺,都败了。
燕小艺丢了性命,而他,则彻底沦为了范隐手中随意摆布的棋子。
他本是来营救义父肖恩的。
结果,一场血战下来,不仅没能救出义父,反而稀里糊涂地替范隐清除了燕小艺的羽翼,自己的人马也折损殆尽。
上衫虎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投向范隐。
“范隐……”
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
“你,很好!”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
随即,他依旧用那副要吃人的表情看着范隐,话却是对肖恩说的。
“义父,今日情形所迫,虎儿无能,不能接回义父。”
“是孩儿失算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手臂,食指直指范隐,厉声喝道:
“范隐!”
“给本将好生照看我义父!”
“待我义父安然回到北奇之日,若是他老人家少了一根头发!”
“我上衫虎,必将你碎尸万段!”
范隐闻言,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甚至还带着一丝困惑。
“这……”
“大将军,肖老前辈若是自己脱发,那也要算在小子头上吗?”
上衫虎被范隐这句近乎无赖的垃圾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范隐!”
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力的狂怒。
范隐适时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多了些许“诚恳”。
“哎呀,小子明白大将军的意思。”
“肖老前辈的发量,小子可不敢打包票。”
“但我可以保证,定会护得肖老前辈周全,让他老人家安安全全地回到你们北奇。”
上衫虎听到范隐这句模棱两可的保证,从鼻孔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冷哼。
他不再多言,猛地一拽马缰,调转马头。
那些将他团团围住的“老兵”,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路。
上衫虎策马,缓缓走向燕小艺那具依旧跪伏在地的尸身。
他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俯身,伸手,一把将插在燕小艺尸身旁,那杆属于自己的精钢长枪拔了出来。
枪尖的血迹早已凝固,呈现出暗沉的褐色。
他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死透的燕小艺。
那目光复杂难明,夹杂着一丝不屑,一丝怜悯,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
同为沙场宿将,他能理解燕小艺对身份不明某人的忠诚,却也鄙夷其沦为阴谋牺牲品的下场。
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具尸体。
上衫虎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身下的骏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四蹄翻飞,卷起一阵黄沙,带着身后那两名仅存的残兵,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空旷的沙原疾驰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弥漫的尘埃之中。